《悠悠我心》大名叫西尔

1、第 1 章

　　一、
　　今日是二皇子回宫的日子。二皇子在我们这将军府住了十年。十年前，他还是个羸弱苍白的稚子，已体弱为由拜我爹爹沈大将军为师，入府习武强身。京城的人都知道，二皇子已然是个弃子，纵然他母妃是宠冠后宫的贵妃，他余生顶多混个闲散王爷。
　　我的两位哥哥和爹爹，现在正在将军府正门等待二皇子。外头的阵仗和十年前二皇子来的时候一样大。宫里的人早就将一切安排妥当，但是听说二皇子执意要从将军府中走去大门，我正好能在我这云胜阁的角亭里窥个热闹。往日二皇子都是从他那斜竹轩直接进出，只有找两位哥哥或者爹爹的时候才会进入府中。这十年里，我甚至连他的面儿也没见过几次。爹爹总说，男女有别，这又是位皇子，所以不允许我进出斜竹轩，免得落下攀附的名声。今日或许是想多看几眼这住了十年的将军府，才会从府中穿过吧，倒是让我饱了眼福。宫里的嬷嬷和公公们早就指点着将军府的人将这一路都打点完了，花儿是新种的，树是刚修的，连路都铺了又铺，青石都换了好些。
　　我支着脑袋和澄泥在角亭里等着，不多会儿二皇子就从斜竹轩的方向走来了。我听见动静，赶紧和澄泥猫着腰，躲起来偷看。听说贵妃是北漠的第一美人，这二皇子随病怏怏的，但我远远见过几回，却是十分俊秀的。再说爹爹平日也极少让我出门，难得有此等热闹，我哪有不凑的道理。
　　二皇子走的极慢，却不像是虚弱无力的样子，倒像是故意走的很慢，步伐也迈得有力，看来这些年跟着爹爹习武，还是有些好处的。
　　我望着这一路繁华似锦，希望二皇子回宫之后的路也能如此一般。听大哥哥说，他每日陪太子伴读，太子时常问起二皇子，大哥哥不好尽说又不好不说。我觉得大哥哥私心里是想护着二皇子的，因为他每次被太子询问后，回府都会去斜竹轩待一阵子。二哥哥更别提了，每次从营里回来，都要去斜竹轩和二皇子比试比试。连带着我也有些偏心二皇子，总觉得他是印象里那个苍白瘦弱的模样。如今一看，倒是有些份量在身上，怪不得即使离宫多年，太子还总是提防着他。
　　“小姐，长风看见我们了，我们快走吧，让将军知道了可不好。”澄泥拽了拽我，指了指队尾的长风说道。长风是二皇子的近身侍卫，时常陪伴二皇子左右。
　　我顺着澄泥指的看过去，发现长风只是瞥了我们一眼，也未声张，只是转头装作没看见。长风其实总是出入府中，每每宫里来了赏赐，二皇子都会让长风给我们兄妹三人送一些过来。
　　“没事儿，长风是个嘴严的。”
　　“小姐……”
　　“行行行，咱们走吧。”我猫着腰和澄泥出了角亭，没有看见长风在确认我们离开后，疾步走向二皇子耳语了几句。也错过了二皇子停下脚步抬头看角亭的瞬间那一抹笑。
　　今日二皇子回宫，皇上设了宫宴，两位哥哥和爹爹都不回来用膳，我也想趁着府里无人，偷溜出门。
　　“澄泥，你去问问角门今天谁当值啊？”我挑着藏起来的男装说道。
　　澄泥见我又要穿男装溜出门，急得直拦：“小姐，你快别惹事了。今日偷看二皇子被长风瞥见，还不知将军会不会知晓会不会怪罪，你这又要偷偷出门…….”
　　“我的好澄泥，咱们就偷偷溜出去一会，一小会。爹爹和哥哥们不知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咱们不会被抓住的。你快去角门看看，我随后就来。”我拉着澄泥撒了好一会儿娇，澄泥才无奈地答应了我，但是说好只能去西市略逛逛。
　　我自小没了娘亲，爹爹又时常在营里，没有姐妹，只有两个木头似的哥哥，大哥哥每日就是论道，二哥哥每日就是舞刀弄枪。大哥哥总过问我功课，可我又不考功名，二哥哥总是让我练剑，可我又不上战场。爹爹倒是什么也不让我学，可就是不怎么让我出门。我眼看就要及笄了，可是连京城达官贵人小姐公子间的诗会都没有去过。每天待在将军府里都快闷死了，所以我时常和澄泥偷溜出去。澄泥从小服侍我，我视她如姐妹，从未将她当作下人。
　　我换了身不起眼的男装，扮作府里小厮随澄泥去采买，角门的值守早就被澄泥用一壶酒收买，我们轻而易举的出了将军府。
　　“啊～西市又来了这么些新奇玩意儿！澄泥，你快来！”我兴奋地拉着澄泥逛着每一个摊，对每一个新奇小玩意儿都爱不释手。
　　我拉着澄泥的手四处闲逛，丝毫没有察觉我们早已被人盯上。
　　“澄泥，你觉不觉得，后面这两个人一直跟着我们？”
　　“哪个人？在哪儿呢？”澄泥闻言四下张望道。
　　“别回头，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他们了！ 快，往鸿宾楼走。”我拉着澄泥疾步离开，鸿宾楼是西市最大的酒楼客栈，来玩西市的商旅都会在这里住店吃酒。人来人往，最适合甩掉“尾巴”。
　　澄泥和我一进鸿宾楼，就被小二拦了下来，“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来一壶酒，两盘下酒菜。”我望了望身后，发现那两人似乎跟了上来。于是向小二要了楼上临街的雅间。这种雅间一开窗就可观察到街上的动向，若是那两人真有恶意，我和澄泥也好在二楼迂回，方便逃跑。
　　“小姐，要不咱们回府吧，这两人看起来来者不善。”澄泥确认好无人跟上楼后，一边关门一边说。
　　“怕什么，菜都点了，怎么也得吃完再走吧。我带着二哥哥给我的袖箭呢，他们要是敢上来，我废了他们的眼睛。再说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敢公然动手吗？说不定只是两个小混混，小偷小摸可以，总不敢进鸿宾楼抢劫吧？”话虽如此，当有人敲门时，我还是将手伸向了袖箭。
　　“什么人？”我粗着嗓子问道。
　　“客官，您要的酒菜好了。”
　　一听是小二，我就让澄泥开了门，没想到门一开，小二身后赫然站着那两个贼人。
　　不对，现在定睛一看，这俩又不太像是贼人，其中一个衣着贵重，另一个像是他的小厮。可我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西市鱼龙混杂，搞不好是个人贩子也说不定。
　　“这二位是？”
　　小二一边给我摆上酒菜，一边说道：“这二位说是您的朋友。”
　　小二话刚说完，衣着贵重的那位就迈进了雅间，倒也不落座，只是站着。看着倒挺文质彬彬。
　　小二上完菜就退出了雅间，我起身将澄泥护在我的身后，强装镇定的说道：“两位好汉，我们似乎不认识。何苦从西市一路跟到这里来。若想要钱财，您看我这打扮，兜里的子儿还不如您多呢。您这是……”
　　来人闻言只是笑了笑，然后欲从袖中掏出什么来，我立马准备拿出袖箭，还未掏出，就看见他掏出块牌子来，看着十分眼熟。
　　“哎呀！”澄泥在我身后惊呼出声，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小姐，那是将军府的牌子，我…….我怕是方才在西市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我回头用眼神像澄泥再次确认后，赶紧请对方入座。
　　“多有得罪，原来是归还失物。还请见谅。”我施礼表示抱歉。
　　对方回了个礼，将牌子还给了我，我让澄泥赶紧收好。
　　“这是镇国大将军府的牌子，今日二皇子回宫，大将军和二位公子现在都应该在宫里赴宴。说说吧，二位是想趁着府里空虚，去……私奔？”
　　“私奔？”我还未反应过来，澄泥早已羞红了脸。
　　“你们知道为奴私奔被抓住是要入狱的，我劝你们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听说大将军是个仁慈的义人，你们为何不去求个恩典，好堂堂正正的把事儿办了。或许是有什么难处，我…….”
　　我看他也没什么坏心，且又知道将军府今日情状，似乎是个有门路的，但是这荒唐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好打断他：“谢谢公子指了明路，我们这就回去，敢问公子大名，日后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公子摆摆手，大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样子，他身后的小厮倒是嘴快，“这是我们刘翰林家的公子，我们公子人好心好，遇见我们公子是你们的福气。”
　　“是是是，对对对，多谢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说罢就起身施礼拉着澄泥往外走。
　　好不容易回了将军府，澄泥心有余悸的说道：“小姐，你下回可别再拉着我干这种事儿了，我实在是经受不起了，可把我吓坏了。”
　　我藏好出门的男装，嘲笑道：“看把你吓的，有我在呢。我保护你。不过这刘翰林家的公子是不是那个京城才子刘嗣音啊？听说他……”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人就通传爹爹回来了。我感觉梳洗一番，去得胜堂见爹爹。爹爹明日又要去营里练兵，嘱咐了我几句，便让我们都退下了。
　　虽说爹爹不在家，但我还是每日都被困在将军府里，无趣死了。
　　这天，大哥哥从宫里下了学回来，竟给我带来一份邀帖。原来刘翰林家要办诗会，刘嗣音给哥哥发了邀帖，说是带上我一起去。大哥想着我已及笄，是该出去多见见其他小姐公子们，就请示了爹爹。大哥带我去，爹爹自然是放心的。
　　只是刘嗣音往年从未邀请过我，如今怎么突然想起来让哥哥带上我呢？
　　“小姐，你说上回刘公子会不会看出来了？”澄泥一边替我选钗裙一边问道。
　　“看出来？那他看出来还请我去诗会，是为了什么？”我一边是裙子一边说道。
　　“听松烟说，刘公子原本也是要做太子伴读的。”
　　“是吗？”松烟是大哥的书童，听到这话我顿时来了兴趣，“按理说确实是他做太子伴读更合适，武将家出身的哪比得上翰林家的公子。而且二皇子当时在我们府里，又让大哥哥做太子伴读，这将军府这几年也太过于惹眼了。”
　　“是啊，许是咱们将军府这几年势大，人人都想攀附呢。”澄泥说道。
　　“我看刘公子倒不像那样的人。倒是那个诗会，我就会大哥哥教我的那几句，糊弄爹爹可以，去诗会岂不是要被人笑死？”我赶紧让澄泥替我找了几本诗集来，连日恶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