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朝坠暮》此去蓬山远

1、第一章

　　之前，这里还是个无人问津的小村庄，自从前几年有一对小夫妻俩搬了过来，这儿才慢慢开始变得有些烟火气。刚开始有人还有些不明白，放着好好的大城市、大屋子不住，偏生跑到这种小地方来，夫妻俩也只是笑笑，声称只是求个清净。后来小小的家庭又增加了一名成员，陆断及其妻子为其取名朝行，意为向阳而生。
　　小男孩很快就到了六七岁的年龄，在他的记忆中，他是有父亲的，不过父亲有三年没有回来看望过自己一次，在那以前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男孩时常会问问自己的母亲，“妈妈，我有爸爸吗？”女人名叫郑秀秀，每次总是会笑着说，“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朝行啊当然是有爸爸的孩子了。”“那他为什么没有回来看过我和妈妈一次？”年幼的陆朝行这样问道。“不是爸爸不回来看我们，而是现在不行哦，爸爸现在啊，正在某个地方打大怪兽呢。”女人摸摸小男孩的头笑着说道。“那爸爸会打赢大怪兽么？”“嗯，爸爸会赢的，也会很快回来的。”女人抬起头看向远方道。“为什么？”男孩眼底一片纯真。“因为爸爸知道这里有妈妈和他的朝行小宝贝再等他呀，为了我们的朝行，他一定要赢，也必须赢。”女人捏捏男孩的脸慈爱说道。
　　“那……爸爸爱朝行吗？”“啵。”女人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在男孩粉嫩的脸上亲了一口，而后缓缓说道，“爱呀，当然爱了，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爱你。”“比妈妈还爱吗？”男孩歪歪脑袋。“嗯，比我还要爱你。”“嗯……我最喜欢爸爸了！”“诶？只喜欢爸爸吗？”女人的话有些酸酸的。“喜欢妈妈要比爸爸多一点。”小朝行用手比了比。“所以说啊，我们小朝行可要快快长大，等爸爸回来了，给他一个惊喜。”“嗯！”小朝行用力地点了点脑袋，女人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第四年，小村庄里来了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于年幼的小朝行来讲，这个男人自己从未见过，第一眼看上去却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他从出生时便素未谋面的父亲，因为男人回来时，他正站在门外，他听见了屋内母亲那压抑不住的哭声，还有父亲的，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早早便在心底里藏着掖着，只是此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释放出来。不知怎的，明明是屋内的人在哭，可是自己心里却有些难受，就像没有了堤坝阻隔的洪水一般，奔流不止。下一秒，小朝行推开门，跌跌撞撞地奔向两人怀抱，竟也募地哭了起来，此刻，若是抬头便能发现，陆断的表情不再是之前那般严肃，仿佛只有现在，他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能被妻子称为丈夫，被儿子叫做爸爸的不合格父亲。一个从此刻才算完整的家庭相拥而泣，没人知道他们哭了多久，但一定是很久，很久……
　　接下来的三年里，刚开始小朝行还是有些不习惯和陆断待在一起，只是偶尔远远地躲在母亲身后静静地望着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对此，陆断也不忧心，要是有一天一个男人突然冒出来，自称是自己的父亲，那孩子还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就亲近起来，要那样说才真是不符合常理。渐渐地，生疏的父子俩也慢慢变得亲近起来，闲暇的时候陆断会带着小朝行去小池塘里钓鱼捉虾，拾莲子、摘藕，度过了一个充满欢声笑语，也是属于这个小家庭最最美好的三年。
　　有人说，人的一生最幸福、最美好的三年度过之后，上天为了不让人们忘记这段美好的记忆而降下另一段不算美好的劫难。说是劫难，也有大有小，幸运的话，是小劫难，可安然度过，与之相反，是大劫难，而这恰恰，是属于这个家庭的劫难，也是陆断的劫难，注定躲不过、逃不掉。
　　小朝行很喜欢四叶草，这是毋庸置疑的，从陆断发现它并告诉他的时候就开始了。“看。”陆断在小朝行面前摆弄着手里四个瓣的叶子。“爸爸，这是什么？”小朝行只觉得这个东西和他见过的小草都不一样，大概是从外形上吧，它有四瓣叶子，若是从前见过，不难忘记。
　　“这个叫做四叶草，是爸爸也是上天送给朝行生辰的礼物。”陆断牵过小朝行的小手，将四叶草轻轻放在儿子手心里。“可是这个草很普通啊，为什么有四瓣叶子？”小朝行低下头认真地看了看手心的四叶草说道。
　　“这个草呢，本名是四叶草，别名叫做苜蓿，小小的四片叶子分别代表着不同的祝福，像这样一叶代表名誉，一叶代表财富，一叶代表爱情，一叶则代表健康，把幸运带给你，我的朝行。”陆断抱起小朝行，低头亲了儿子的额头，这个笨拙的父亲，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会来临，但他打从心底里知道，他能做的、他想做的，只有好好陪伴妻子和儿子，也只有此刻，自己才有真正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那种由内而发的自豪感。
　　“真的吗，朝行会得到这些祝福吗？”毕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小朝行轻轻攥着手中的四叶草，既忐忑又高兴。“真的，这是爸爸送给朝行的祝福，只属于我的小朝行。”“嗯！这是朝行收到过最好最好的生日礼物了！”“啵！”小朝行似是觉得空口说说不足以表达内心的喜悦，小小的双手抱着陆断的脖子，在父亲的两边脸上各亲了一口，作为一个没有对妻子、对孩子负过责任的不称职丈夫、父亲，至少陆断自己心底始终是这样看待自己的，这一关，始终是迈不过去。
　　陆断眼眶有些微红，又有些动容，“呜呜呜呜……”小朝行的哽咽把陆断的思绪拉了回来，这孩子，竟是好端端地哭了。
　　“我陆断的儿子，哭什么？”陆断本来也有些想哭，谁知小朝行却先哭了，这下倒换成陆断哭不出来了，反而有几分想笑。
　　“我是爸爸的儿子，我才没哭呢。”似是不想让陆断笑话，小朝行撇撇嘴反驳道。“那你用手捂着眼镜做什么？”陆断笑着问。“我……我……我那是刚才有风吹得我睁不开眼，揉揉而已……反正才不是在哭！”小朝行坚定道。
　　“可是……我们现在处于山坡背面，再说了，刚才也没风啊……”陆断看了看儿子，又抬起头有模有样地看了看四周。“就是风吹的！”小朝行概不承认。“好好好，风吹的，风吹的，我的小朝行啊，可不是喜欢随随便便爱哭的小骗子。”陆断笑着安慰。“嗯……我才不是小骗子，谁哭谁是小狗。”小朝行觉得把眼泪抹干了，才放下手。陆断笑笑，抱着儿子走了回去。
　　“你们俩又去哪玩了，快过来，吃饭了！”郑秀老远便喊道，像极了拖家带口的样子。“妈妈！”陆断放下怀中的儿子，小朝行双脚一沾地，就飞快地跑到郑秀秀面前。“朝行，慢点儿跑。”母子俩抱了个满怀。“咦？朝行啊，怎么才出去一会儿眼睛就变得红红的，该不会是……故意躲着妈妈和爸爸两个人在哪里偷偷哭鼻子吧～”郑秀秀刮刮儿子的鼻子笑道。
　　“我才没有！”小朝行开口否认。“谁哭鼻子了，我陆断打从出生起就没哭过鼻子，我陆断的儿子自然也没偷偷哭鼻子，对吧，儿子？”“就是这样，我和爸爸才不会躲着妈妈哭鼻子呢！骗人是小狗！”今天这父子俩倒是一个鼻孔出气。“是是，你们父子俩啊，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才不会偷偷躲起来哭呢。”郑秀秀无奈笑道。“嗯，原谅你了。”父子两人摆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模样。
　　“陆先生，陆小先生，那请问现在可以吃饭了吗？”郑秀秀女士如是说道。“儿子，看你妈给我们做了什么好吃的。”陆断拉着小朝行进屋。“好了，别贫嘴了，做的都是你们爱吃的，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郑秀秀叹了一口气，但更多的是幸福和满足感。“郑秀秀女士，再不进来，我和儿子可都要吃完了啊！”陆断坐在里面喊着妻子。“知道啦！”
　　于这几人来说，一家人，能就这么和和美美地聚在一起，吃一顿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饭，过着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生活，已是足矣。
　　“哗哗……”本该万里无云的天空此刻正被一片黑暗笼罩，说不出来的压抑，远处几声沉闷的雷声响起，不多时，便瓢泼大雨如注。大大小小的雨点砸在院子竹篱笆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明明是打在竹子上，却像是打在陆断的心里。
　　“天气预报说了今天有雨么？”抬眼看了窗外一会儿，陆断问道。“好像是说了，晚上才下，不知怎的这会儿倒落下了。”郑秀秀倒已经习惯了。“好大的雨啊！”小朝行走到窗旁，爬到比自己还要高的凳子上踮着脚趴着窗子向外望着，边说边把手伸出窗外，豆大的雨点砸在软软糯糯的小手上，竟能感觉到一丝疼痛。
　　“好啦，下雨天就不要趴在窗边了，不然咱们的小朝行可就要变成一只小落汤鸡了。”郑秀秀走过去，轻轻松松地将小朝行从凳子上抱了下来，小朝行没有反抗。“朝行真乖。”郑秀秀抱着小朝行坐到床上，小朝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到下雨天就容易变得嗜睡，几分钟还没过，就已经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大雨将至，怕不是什么好兆头……”陆断没有功夫顾自己的妻子，只是盯着窗外微微蹙眉，颇有几分心神不宁。
　　“什么兆头啊，下雨天不都是这样么，我看你啊，就是在部队待久了，把部队的习惯都带回来了。”望着儿子睡得安详的面庞，郑秀秀才放心说道。“或许是吧……”小朝行睡在床上，只迷迷糊糊地听到陆断和郑秀秀说着部队什么的，之后有些什么，也听不清了。
　　“朝行都睡了，这孩子啊每到雨天睡得比谁都沉，你看他那眼睛，像我，除了眼睛剩下的都像你，睡着的模样温顺的像一只猫，是我们的小朝行啊……”郑秀秀的手就这么轻柔地拂过儿子的脸和眉毛，循环往复，就好似不论多久都不会厌烦，大抵也是厌烦不起来的，作为一个母亲。
　　“哪有把自己儿子说成是猫的。”听了妻子的形容，陆断忍不住笑笑。“你不懂了吧，我这是在夸我们的小朝行可爱，唉，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家姑娘。”“是啊，这不正在便宜咱们家的郑秀秀女士么？”陆断取笑道。“那是……行了行了，不和你说了，现在外面下着雨，你不睡吗？”“你先去睡吧，多陪陪朝行，我要过段时间。”郑秀秀只好作罢，转头去陪小朝行。
　　陆断独自坐了一会，心里倒平复了许多，起身走到床前，端详了睡着的妻子和儿子的面容几秒，自嘲自己有些多虑 ，终究亏欠妻子和儿子太多，或许当初奋不顾身选择投入缉毒这门行业时就已注定，他陆断只能偷偷摸摸地活，也必须偷偷摸摸地活。
　　从睡梦中惊醒的，是那本该不属于这么一天、与这个家庭格格不入的存在。陆断是被惊醒的，部队那么多年的历练，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除了雨声，还掺杂着其他的声音，是脚步声，不止一个两个，可以确定的是，目标正是屋内几人。
　　“糟了！！！”陆断心中警铃大作，“秀秀！朝行！快醒醒！”“怎么……”郑秀秀的声音截然而止，很明显，她也听到了有一大波人靠近的脚步声，“朝行！！！”郑秀秀摇醒睡梦里的小朝行。
　　“来不及了！你们去柜子里躲好！听到什么都别出来！会没事的！”陆断虽是这么说着，可脸上的表情越发地沉重，转身取出衣柜里被衣服层层包叠的手枪，宽厚的身子靠在窗子旁的墙壁上，整装待发。“阿断，你小心点！”郑秀秀担忧道。“朝行，答应我，和妈妈待在里面千万千万不能出声，还记得白天爸爸和你说的话吗？”“嗯，记得！”“好！四叶草会保护我的小朝行的，能和你们母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三年，这三年，我陆断这辈子打从心底里开心，朝行也是小男子汉了，不能一个人躲着哭鼻子了，要好好保护妈妈，爸爸会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你和妈妈的。”陆断长话短说，鼻头一酸，竟是有泪水夺眶而出。
　　小朝行没有说话，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不解，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对他说这些话，但他只能照做。也许最残忍的事，莫过于在你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将你爱的人悄无声息地带到自己面前，等到真正接受了，开始享受了，又不由分说地毫不留情地夺走你最爱最亲的人，想想都觉得可笑。郑秀秀眼含着泪，双手颤颤巍巍地关上衣柜的门，她知道，这一关，可能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永别。
　　脚步声还在不断接近，到了屋外几米处，好似收到了什么指令，全都待命待在原地。“还不出来吗？”冷冰冰的话透过雨声，传到陆断的耳中，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再不出来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男人又接着说道。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陆断一手举着枪，从屋里走了出来。似是料到他的行为，男人没有过多的动作，反而朝陆断打了个招呼，“你好啊，陆警官，啊，不对，还有屋子里的陆太太和……陆小公子，找我们的陆大队长还真是不容易啊，花了我足足三年时间才找到，陆警官还真是会藏。”陆断的眼色又沉了几分。
　　“所以呢？来找我报仇？”陆断冷冷道，这是小朝行第一次听到父亲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只是最后一次。“是啊，就因为你陆大队长，我们损失了多少兄弟，多少张钞票，兄弟们可都是记恨地牙痒痒呢！”身后的小弟们有些蠢蠢欲动，碍于男人的手段，也不敢做出什么大动作。
　　“你们选择贩卖毒品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么！”陆断依旧冷道。“那你陆大警官何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哈，也对，大抵也从未想过吧？”男人发出一声冷笑。
　　“想没想过自始至终都与你无关……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陆断顿了顿，才缓缓说道。“自然是……用你陆警官的命来换他们的命，总归是要有个交代啊。”男人开口一字一句道。
　　“说到做到？”“说到做到，求人总得要有个态度啊，还是说……这就是你陆警官的诚意？”看了不管过了几年，他的手段依旧没变。陆断作罢，扔掉手里的手枪，才掉到地上，就被一人用脚远远踢开，飞出去好远。
　　“要杀要剐随你便，不要忘了你的承诺！”陆断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前提是……除了这个屋子以外，如果他们出了这间屋子，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至于和你陆大警官的账，我会慢慢算的。”男人说道。陆断依旧是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看得男人有些烦躁，也有些怒火中烧。
　　男人随手掏出一把枪放在手中把玩了几下，下一秒，瞄准陆断的站的笔直的两条腿，扣动了扳机。“砰砰！” 子弹穿过膝盖骨的疼痛难以言喻，双腿似有千斤重，但陆断还是咬紧牙关，双腿颤颤巍巍，没有跪下去，男人也不恼。
　　躲在衣柜里的郑秀秀和小朝行只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还伴随着两声刺耳的枪响声，小朝行想问问妈妈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嘴巴却被死死捂着，发不出一点声音，郑秀秀只是哭着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砰砰！”男人又开了两枪，这次的目标是陆断的肩膀，即使全身上下钻心的疼，陆断依旧没有喊过一声痛，双唇已经被咬出血，陆断就像田野里的稻草，仿佛风一吹便可以轻轻松松压倒这个男人。
　　“扑通！”男人走到陆断背后，伸脚朝陆断的腿重重一踹，陆断就这么跪在了湿润的地上，他缓缓地撑起手，想站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地打在陆断身上，渗出的血与雨水混合着，陆断的眼神有些恍惚，分不清地上的是血还是雨。
　　“陆警官，还真是能忍啊，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能像你一样能忍？”男人在说着什么，陆断却听不清，耳朵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轰鸣，嗡嗡作响。
　　小朝行哭着、挣扎着想要出去，郑秀秀死死抱着儿子，不让他出去。“别去……朝行……别去……”“两位还不出来么？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我就杀了陆断！一……二……”男人冷道。
　　小朝行抱住郑秀秀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咬了一口，顿时鲜血直流，郑秀秀一吃痛，放开了手，小朝行趁着空档跑了出去。“朝行！！！”郑秀秀顾不上手，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爸爸！！！”小朝行看到的父亲就这么跪坐在冰冷的地上，那个无坚不摧的男人倒下了，几个小时之前，父子俩还在谈笑风生，几个小时之后，便是天人永隔。
　　“朝……行……”陆断努力抬起头，望着自己年幼的儿子，他的小朝行啊，出生的时候都没来得及看看他，没有教他说过一句话 ，没有喂他吃过一口饭，他的朝行突然成了一个大孩子，三年……终究还是太短啊。
　　“这就是你的儿子？跟陆警官你可真像啊！可惜了，你们一家人还是到地下团聚吧！”男人平静地从嘴里吐出话来，仿佛在他看来，杀死眼前的人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秦穹……”“砰！”清脆的枪声在耳边响起，下一秒陆断就没了声息，倒在冰冷的地上。“爸爸！！！”一旁被郑秀秀死死抱着的小朝行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而后睁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男人。“你这个坏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别去……朝行……”郑秀秀紧紧抱着小男孩，哽咽道。作为一个妻子，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她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她的小朝行……“只要你不杀我，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杀了你！报仇雪恨！！！”小朝行依旧不依不饶，恶狠狠说道。
　　“看这小屁孩，说什么大话呢！老子稍微动动手指都能弄死你。”“就是，哈哈哈！简直是异想天开。”周围的人都哄哄大笑，像是看了一场拙劣的杂技表演。
　　似是嫌男孩的声音吵闹，男人朝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从衣服兜里抽出一块布，往小朝行嘴里一堵。
　　虽然说不出话，但小朝行依旧睁着猩红的双眼盯着这个杀人凶手，嘴里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大哥，我看这小子还挺有血性的，咱们不如把他带回去，好好调教……”“性子太烈了，又是陆断的儿子，我不喜欢。”那人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出声打断。
　　男人走上前，低头俯身在小朝行耳边冷冷说道，“你不是，想杀了我吗，在这之前，先看着你的亲人一个一个死去吧。”
　　小朝行的瞳孔猛的放大，“砰！”随后，一声枪声响起，郑秀秀缓缓倒地，哪怕这个母亲倒下的时候，双手也还是紧紧握住儿子的手，他能感觉到，母亲身上的体温正在慢慢变冷。亲人的接连倒下，年幼的小朝行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看，这种滋味是不是很棒，为什么哭呢？我在送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啊。”男人犹如恶魔般说着残忍无比的话。小朝行的眼里淌下泪水，雨珠与泪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很可惜，你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see you ”男人一手摸摸男孩的脑袋，一手举起枪，贴上男孩的胸膛，淡淡道。“砰！”又一声枪响，男孩重重倒在冰凉的地上，眼前就是母亲那微笑的脸。她的嘴里好像在说些什么，“我的小朝行啊，你要好好活下去……”怀里的四叶草掉了出来，晃眼的绿色染上了猩红，格外妖艳。
　　“事情都办完了，走吧，希望他们会喜欢这个惊喜，这可是……一份大礼呢。”男人擦了擦手轻笑道。
　　男孩躺在地上，无情的暴雨拍打在他身上。恍惚中，自己好像听到了那人的话，看着男人渐渐走远，又好像听到了远方响起的警笛声……
　　不远处，一辆辆警车匆匆驶来，一排排持着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下来。“快！都给我在这搜索仔细了，一有陆队的情况马上向我汇报！领头的中年男子吩咐道。
　　“楚队，那儿有个院子，前面好像有人！好像……是陆队他们！”一名警员大声说道。“快，去看看！”楚山向前走去，看到的却是满地的血迹，以及躺在地上的几人。
　　“畜生！这么小的孩子都……”有人看到这场景，出声骂道。搜救人员探了探几人的鼻息，“队长！这个孩子还活着！可是陆队他们……”
　　“把那孩子给我。”楚山跪在地上说道。楚山从队员手中接过男孩，低头看了看，男孩左胸中枪，衣服被大片的鲜血染红。
　　“是……是陆断……”楚山跪在好友的尸体面前，一手握拳，重重砸向地面，双手鲜血直流。冷冷开口道，“他们呢？”“看这地上的血迹，恐怕……我们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走了。”一名警员说道。
　　“楚队，这孩子还有一口气在，但也伤得不轻，如果不及时得到治疗的话，恐怕……”“我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记住，好好安葬陆队和嫂子……这孩子，我就先带走了。”楚山叹了口气。
　　“楚队，救护车来了，您赶紧带这孩子走吧。我们会处理好的。”“好，幸苦了……”楚山回头看了一眼陆断的尸体，终是不忍，却狠下心来抱着小朝行走上救护车。
　　医院，急诊室。
　　将小朝行送进急诊室后，整整一晚，楚山都没合过眼。凌晨五点，负责手术的张医生从急诊室里走了出来。“张医生，那孩子怎么样了？”楚山连忙问道。
　　张医生推推眼镜，“楚警官放心，那孩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说来也算那孩子命大，正常情况下，超过百分之九十五人群都是心脏位于左边，若是子弹打中右边，就是我们的技术再好也无能为力。”
　　“那孩子，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