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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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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颜和曹高他们熬了几天夜,将样片剪辑出来后,回家调整作息。
特地挑了个周三宋晏上班的时间,苏颜去挂号看诊。
只是今天一进诊所,便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今天按照轮休计划是只有诊室1看诊,姚医生和一位护士轮休,因此看诊的人并不多。
但没想到,医生和护士倒是齐聚一堂,堵在诊室1里,连本该休息的姚医生和孟晓静也来了。
苏颜不明所以,悄悄找地方坐下,从人墙的缝隙里看过去,只见宋晏的身边站了位中年男子。那人气度不凡,慵懒自信地立在宋晏旁边,一点也不显得陪衬,反而宋晏的气场弱了几分。
他时不时指点宋晏几句,时不时满意地点点头,看上去和他关系很亲近。
相比起来,于盈盈站在最外围,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个男人隔一段时间就赶他们一次,说是挡到光了。
苏颜一听,这熟悉的话语,和宋晏如出一辙。
几个小辈隔三差五被赶一次,丝毫不退缩,那人见他们还杵着,索性一个一个把他们拉远,嘴里念念有词:“一个一个来,知道你们都好学。姚石先看,小童帮忙,你们先坐那排队去。”
姚医生听闻此话,背靠大树好乘凉,喜滋滋地跟在身旁。于盈盈她们只好退到旁边。
苏颜不禁疑惑,这人到底是谁,看上去和姚医生也很熟悉的样子。
于盈盈闷闷不乐地坐到苏颜旁边,托腮叹气。
想和苏颜吐吐苦水,一扭头对上一双求知若渴的大眼睛,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苏颜科普当打发时间了。
“苏颜姐,你有所不知。”
苏颜听到她的称呼,眼皮一跳,什么……姐?
自从半个多月前于盈盈一句歪理问世之后,私底下对她的称呼就没变过,一律的“苏颜姐”,只不过苏颜本人今天是第一次听到。
“这是老大和石头的大学老师,姓梁名曾,梁老师不仅精通理论知识,还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老大的私人诊所开在城东的钟山路,而梁老师的诊所开在城西,私底下还有个‘西梁曾东宋晏’的美称呢。”
虽然梁曾是宋晏和姚石的大学老师,但不妨碍于盈盈也崇拜他。
原来是这样,苏颜望向师徒二人,难怪宋晏看上去对他如此尊重。
“梁老师偶尔会过来这里看看,给我们指导指导,这个时候就是偷师学艺的好时候。”于盈盈心痒难耐,恨不得把脑袋凑到他们面前。
梁曾在一旁静静地看宋晏的动作,犀利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神情专注认真。他不冒然打断他的思绪,等一个步骤彻底结束了,他才开口和他说哪里还能再改善,听上去是相互探讨的语气。
宋晏也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虽然他的实践经验不如他师父,但不过分依赖他的说法,遇到争辩的地方,不会面红耳赤地辩驳不休,这师徒俩都是理性分析的性格。
“宋医生开诊所不会和梁老师有关吧?”苏颜问。
于盈盈眼珠一转,夸她聪明:“是啊,听石头说,宋医生的父亲是外科医生院长,因此宋医生一开始学的也是外科,但有一回在学校碰到梁老师,和他聊过几句后,转专业去了口腔医学。读研期间,就常在梁老师的诊所实习,后来毕业了,就自己开了诊所。”
“所以梁老师现在日子不好过啊。”孟晓静坐在于盈盈旁边,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苏颜疑惑:“怎么说?”
于盈盈往梁曾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降低音量,用只有她们几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宋医生的父亲是外科医院院长,自然希望自己儿子也能学外科继承衣钵,在他眼里,梁老师就是个拐走他宝贝儿子的人贩子!”
“做父亲的到底舍不得打压儿子的事业,只好将怨气都报复在梁老师身上,诊所来的人越来越少,大学教师职称也评不上,都是在怪他带歪了宋晏的路。”
苏颜恍然大悟,是了,她记得丁叔和他说过宋晏小时候的事,加之那天她亲眼所见宋晏和他父亲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和睦。
为了将来的人生,肯定争吵过很多次吧。
宋晏,你也会有生活不如意的时候吗?
苏颜凝视他,在她眼里,宋晏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副遗世独立淡然的样子,喜怒不形于色,很难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是这样一个人,把好坏都憋在心里,从来不宣泄,那得多累啊。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苏颜看上去十分幽怨。
“什么问题?你尽管问。”于盈盈热情洋溢。
“我比你大吗?”
于盈盈脸上的笑容忽然止住了,不过片刻,她提议:“我数三下,我们一起报年龄。”
“三、二、一。”
苏颜:“22。”
于盈盈:“27。”
“宋医生呢?”
于盈盈:“……26。”
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很快,轮到苏颜的顺序,她躺到拔牙椅上,无影灯还没打开,她可以多看他一会儿。
宋晏抬手,灯亮起,他照例检查了情况,说:“之前已经开髓封过药,对牙齿内部的组织进行过清理,今天主要是杀神经。”
他怕一下子说太多,她不理解,稍停顿一会儿,继续道:“牙齿内部腐坏严重,牙神经严重感染,需要将四根牙神经抽除,也就是杀死。抽掉神经后,以后就不会觉得痛了。”
苏颜听得心惊肉跳,抱着侥幸心理,试探地问:“宋医生,可以打麻药吗?”
“可以。”一般患者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也会要求打麻药,苏颜怕疼,在他意料之中。
她还没来得及宽心,只听一旁站着的梁曾插了一句:“你确定要打麻药吗?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疼痛指数,只比生孩子的痛低了几度,不尝试着记住它吗?”
这位梁老师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梁曾见苏颜半天没回答他,一耸肩,顺着她的想法:“好吧,我去给你拿麻药。”
他转身就要走,苏颜目光坚定,叫住他:“等等。”
“宋医生,我不打麻药了。”
苏颜适才觉得有种被看扁的感觉,明知这是激将法,却禁不住上勾。
宋晏意外,撇头看了梁曾一眼,似乎在怪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背对着他哭的时候,他尚且不敢靠近,如果当面被他惹哭了,就该更加手足无措了。
梁曾被自己的学生眼神责怪了一顿,摸摸鼻子。他只不过是童心未泯,见有个赏心悦目的大美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徒弟看,而他这个向来不近人情的徒弟,对一个患者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失了专业态度,不知是出于人文关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觉得危机感上头,有人要拐走他的徒弟,一时玩性大开,同她开了个玩笑,谁知还被她当真了。
不免让他有些惊讶,忍不住多看了苏颜几眼,顶着宋晏的目光,他弥补道:“不肯打麻药的话,不如我来,这方面我经验多,可以一针同时杀死两根神经。宋晏技术还不到位,你需要受四次皮肉之苦。”
宋晏点头,表示他说得没错。
苏颜同他微微一笑,说:“看牙这种事不应该从一而终吗,既然我挂的是宋医生的号,就应该从一而终。”
她说得一语双关,也不知道宋晏听出来没有。
不管宋晏听出来没有,梁曾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大方地退到一旁,把主场还给宋晏。
宋晏迎着灯光,拿扩孔针清理根管内的腐坏组织炎性组织。
他一向手稳,今天不知怎么了,竟觉得有一丝紧张。
但出乎他的意料,苏颜全程一声不吭,只有睫毛不住地颤抖,十指紧紧地绞在一起。
苏颜觉得这是她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痛苦漫长的几分钟,有一根小针直往她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钻,像利箭,迅猛地钻心窝子。
戳进来的时候,真感觉头皮炸裂开来。
宋晏动作已经够快了,可还是免不了要扎四次。
每一次,她都觉得过了一个轮回。
那股钻心的痛,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偏偏她骨子里的那份倔强令她发不出声音,平时喊疼喊得比谁都快,这时候突然叫不出来了。
她能感觉额头冒出了汗,后背也全是汗,腰间的布料恐怕皱得不能再皱了,她分心地想,这条裙子怕是报废了。
梁曾也大开眼界,他经手的患者,不打麻药的,哪一个不是痛得死去活来,像苏颜这样的,少之又少。
是个心气高的主。
苏颜从拔牙椅上下来的时候,脚步都是虚的,整个人像从汗缸里泡出来似的,脸色顿时白了几个度。
这时候,她才觉得,逞能有什么用呢?
“是挺痛的。”苏颜故作坦然地笑。
宋晏恍惚一会儿,她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执着。
“一周后,还有第三次根管,这次不会痛,只是填充,隔绝外界环境。”
苏颜听到前半句,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心想还来,听闻后半句,才松了口气。
她精神不济,觉得好累,难得没有多留。
从前听人说拔一颗牙,就像做了个小手术,如今她为了保一颗牙,也算精疲力尽了。
童镜匀见她看完诊就回去了,更加坚定了她内心的猜测,果然她和宋医生之间,以苏颜单方面宣布移情别恋了。
晚上,梁曾约宋晏吃饭,无意间和他聊起苏颜:“今天来诊所的那姑娘是在追你吧?”
“嗯。”被长辈问起,宋晏觉得有些别扭。
梁曾心想:来诊所那么多姑娘,还没说是谁,你就知道了?
“那姑娘,有些……”梁曾沉思,忽然不知怎么形容,想了许久,冒出一句,“不一样。”
他一开始以为和宋晏的众多追求者一样,看上去风情万种,实际上柔柔弱弱的,吓唬两句就跑的那种,谁知却有股韧劲。
宋晏眼睛微眯,回想苏颜的出现,起初他以为只是她一时兴起,可一时兴起也是时限的。她雷打不动的每日问好从初夏到盛夏,坚持了这么久,宋晏说服不了这是一时兴起。
“是不一样。”这是他的评价。
“那你就没有一点心动?打了这么久的光棍,看到这么漂亮一姑娘就没点坠入红尘的欲望?”梁曾是宋晏多年恩师,看他孤身一人这么久,颇具几分老父亲的焦急。
宋晏没说话,沉默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摇头:“我不适合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童,你,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以及……
抽神经是真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