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麦克洛夫特的晚歌》黄眉老祖

2、福尔摩斯的家庭聚餐

　　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似乎要驶向黄昏尽头，天色慢慢变暗。

　　麦克洛夫特坐在车上，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他的脑海中复现当日面见温斯蒂的场景。

　　麦克洛夫特这人有一个习惯，对于接近他弟弟的人或是出现在他弟弟周围的人，他都会用一种奇妙的方式来测试她们的用意：以夏洛克?福尔摩斯死敌的身份，诱使对方与他合作。如果对方答应，他会微微一笑，道一句“非常好”，把对方送回夏洛克身边，让算不上聪明的弟弟跟对方相处。麦克洛夫特明白这种人构不成什么威胁。

　　真正危险的是那一些面对巨大的诱惑，还是选择拒绝的人。这些人才会扰乱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心境。

　　很不巧，麦克洛夫特那辆驶向工厂的轿车总共就载过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他。

　　华生是一个正派的人，骨子里的正直不会让他做出卖室友换取好处的事情。事后，华生被夏洛克教育了，夏洛克认为他应该答应麦克洛夫特的条件，收到钱他们可以平分。

　　华生有一次问过麦克洛夫特：“你还能让那辆车重新停在我面前吗？”赚钱太辛苦了，曾经有一个近似于不劳而获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却没有珍惜，直到失去才后悔莫及。

　　华生不是第一个失去这个机会的人，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女孩坐上了这辆车，开去了工厂，她口口声声说着爱慕夏洛克，麦克洛夫特只当她在说胡话，把她锁在了工厂里，却不知道她用什么方式逃了出来。

　　这个女孩是一个谜，夏洛克的理智在这个谜里沦丧。后来，他解开了这个谜，也解决了这个谜。

　　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做温斯蒂?亚当斯，来自一个神秘的家族。巧合的是，第三个坐上这辆车的也是一个女孩，女孩的名字同样叫做温斯蒂，温斯蒂?拉斐尔，来自一个同样神秘的家族，神秘到麦克洛夫特察觉到异样，却根本查不到任何异常。

　　华生和温斯蒂?亚当斯被绑到工厂时，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讶异，但是温斯蒂?拉斐尔被绑到工厂，见到麦克洛夫特的那一刻，不但波澜不惊，甚至含了隐约的笑意。

　　她的脸上清晰透露出一个信息：又来这一套？

　　温斯蒂?拉斐尔表现得像是之前经历过这样的事一般。后来，据她所说，夏洛克和华生都给她打过预防针，所以这一幕她早有预料。

　　麦克洛夫特不相信她的说辞。现在的情况是，夏洛克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和他前女友名字一模一样，职业一模一样，连做出来的甜品口味都一模一样的女孩，夏洛克还要娶她为妻，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车子在一处院落前停下，跟随而来的秘书对麦克洛夫特说：“长官，已经到了。”

　　麦克洛夫特睁开眼睛，道：“辛苦了。”说罢，提溜着小黑伞走进了院落里边。

　　麦克洛夫特在天黑时赶到了家里，比福尔摩斯夫人所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这令全家人都心生不满。

　　家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麦克洛夫特就立在门口，那一把小黑伞放在一旁，做了一个绅士致礼的动作：“我为我的迟到而表示歉意。”

　　屋子里的人都十分冷漠，老福尔摩斯先生端着一盘烤鸡从他面前有过，没有搭理他，把烤鸡放到餐桌上。

　　“可以用餐了。”老福尔摩斯先生说。

　　大家围坐在餐桌旁，无人理会麦克洛夫特，却也没有动筷子。还是福尔摩斯夫人看不下去了，朝着不省心的大儿子喊了一句：“赶紧进来吧，福尔摩斯长官，没有您的到来，我们都不敢动刀叉呢！”

　　福尔摩斯夫人的话一半是给麦克洛夫特一个台阶下，一半是抱怨，麦克洛夫特成了“福尔摩斯长官”，一天到晚什么也不说，一问他什么就得到一句“机要问题，不能透露”的搪塞，就连家庭聚餐都要迟到半个小时。这样看来，还没有夏洛克可爱。

　　自从夏洛克要结婚以后，福尔摩斯心里的天平就更多地偏向了小儿子，虽然小儿子脸长脾气差，但是还是有人喜欢他的嘛。再看看大儿子，不但笑得假，年纪也慢慢上去了，头发也看着一天比一天少，吃东西还不节制，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麦克洛夫特把小黑伞立在墙角，坐到了他的位置上，他的旁边是老福尔摩斯先生，对面是即将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夏洛克和温斯蒂，福尔摩斯夫人坐在最前方的主位上。

　　麦克洛夫特看着斜对面的温斯蒂，十分友善地向她打招呼：“你好啊，未来的弟媳妇。”

　　温斯蒂还没有适应麦克洛夫特对她的称呼，也知道麦克洛夫特尽管叫了她“弟媳妇”，却仍没有放松对她的警惕。

　　夏洛克替温斯蒂回答：“她很好，只要你不再干一些近似于绑架的事情。”

　　福尔摩斯夫人的眉头皱起：“绑架？”

　　“近似于绑架，”麦克洛夫特的目光挪到福尔摩斯夫人身上，真诚地解释，“不等于绑架。”

　　“夏洛克，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麦克洛夫特找了一伙人把温斯蒂带到了一个废弃工厂，并且威胁了她。”夏洛克的话无比简洁。

　　“噢，上帝啊，这是真的吗？”

　　“事实如此。”“当然不是。”夏洛克和麦克洛夫特的声音同时响起。

　　福尔摩斯夫人关切地看着温斯蒂：“是真的吗？”

　　“这……”温斯蒂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麦克洛夫特确实干了这件事，可是总不能像个幼稚鬼一样地告状吧。所以她只能笑一笑，这一笑恰巧让福尔摩斯夫人读到了关键信息——麦克洛夫特真的尝试绑架过温斯蒂。

　　“误会。”麦克洛夫特举起了两只手，在福尔摩斯夫人含着怒气叫出他的名字前率先“投降”，但是餐桌底下的脚却朝着夏洛克的方向伸过去，在夏洛克锃亮的皮鞋上印下了一个鞋印。

　　“麦克洛夫特踩我的脚，显然是为了报复我指出了他的罪责。”说罢，夏洛克叉起了一块烤鸡放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温斯蒂觉得此时的夏洛克尤其幼稚，尽管他平日里就已经够幼稚了，夏洛克总是能够一本正经地做着一些匪夷所思、幼稚且带有英国式幽默的行为。他现在难道不像一个向妈妈告状的小朋友吗？

　　麦克洛夫特此时的想法和温斯蒂一模一样，他忍不住问温斯蒂：“你真的要嫁给一个如此稚拙的男人吗？”话音刚落，还没有等到温斯蒂的回答，他自己便立刻接到：“夏洛克刚刚也踩了我的脚，显然是因为我说出了实情。”

　　“并非如此，我踩你的脚只是为了公平，你在我的鞋面上留了一个脚印，我自然应该还你一个。”

　　福尔摩斯夫人有些担心地看向温斯蒂，这幸亏是温斯蒂已经认定了夏洛克，要不然还真怕她悔婚。而且，她这两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外头的时候看起来睿智非凡，但是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所有的睿智和思想好像被猫吞了一般。

　　在麦克洛夫特没有比较谁的脚印更深以前，一直沉默着的老福尔摩斯先生终于发挥了家长的作用：“专心吃饭，菜该凉了。”

　　明明是约定全家人一起吃晚餐，专心吃晚餐的却只有老福尔摩斯先生一个人，他实在觉得妻儿有点本末倒置，幸好这个屋子里还有温斯蒂可以和他结成同盟，她看起来也想好好吃饭。

　　可是麦克洛夫特是有几分叛逆在身上的，他回家可不单纯是为了享受温馨的家庭聚餐。他夹起一片吐司，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夏洛克和温斯蒂的婚礼将近，我们也应该和温斯蒂的家人见一面了。”

　　温斯蒂的刀叉停住了，这个举动被麦克洛夫特收入眼中，他问：“有什么问题吗？”

　　麦克洛夫特等着温斯蒂的答案。

　　“有什么问题吗？”麦克洛夫特问。

　　“事实上……”温斯蒂有些吞吐。

　　“你的叔叔不是就在伦敦吗？”麦克洛夫特看过温斯蒂的资料，资料上显示她是孤女，来伦敦是为了投靠叔叔，他可能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而她的叔叔名字叫做亚茨?拉斐尔，是伦敦一间书店的老板，那间书店有许多珍藏的孤本，但是大部分时间都紧闭着门。

　　亚茨?拉斐尔的行踪难以捉摸，如果能和他碰上面，可能还能摸出点深入的线索来。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孩子，”福尔摩斯夫人替温斯蒂回答了麦克洛夫特的问题，“我们已经和拉斐尔先生见过面了，还一起看了话剧，他真是一个对戏剧有高深见解的人。”

　　亚茨?拉斐尔先生能细数历史上所有戏剧家的名作，而且描述得头头是道，仿佛他真的看过那些精妙绝伦的戏剧一般。

　　福尔摩斯夫妇十分倾佩这位白头发的先生，他既和善又亲切，眼睛里总是布满了希望的光芒，配着一身考究典雅的白色套装，就像一个天使。

　　“你们已经见过了？”麦克洛夫特的目光扫过餐桌旁的几人，迅速得出了答案，“还是在我与德国的外交官会面的那一天见的。”

　　专心吃饭的老福尔摩斯先生说了晚餐开始后的第二句话：“是的，你没有见到那位先生真是遗憾。”

　　“的确遗憾。”

　　“不用担心，在婚礼上，你还是能见到拉斐尔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