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为生》九九野马

48、顶罪

　　回到莫家的赵十安没有主动提及父母出现的事，毕竟他们这次没有打人、没有要钱，只不过要了几个签名而已。
　　而且卢野和莫石川很忙，一回家就钻进书房里研究工程进度，几乎没什么时间跟她交流。
　　大东和宋思文也忙，常常留在公司加班，整个别墅里跟她说话最多的就是福伯福婶。
　　但是他们好像并不喜欢说太多，完全把她当成寄居在莫家的客人。
　　透明人的状态很快就被打破了，一群穿着各式各样制服的人闯进莫家，留下一张传唤书带走了赵十安。
　　福伯福婶连忙打电话给莫石川汇报，电话里的男人没有立刻出声，沉默片刻挂断了电话。
　　或许对于莫家来说，她的确是个麻烦。
　　卢野晚上回家的时候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随口问道。
　　“福婶，十安出去逛街了吗？”
　　“她被警察带走了啊。”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声音太大，少年只听清“走了”两个字，忙不迭地冲到福婶身边追问：“走了？去哪儿了？是不是季南又来了？”
　　动作太急，追问太紧，扯得福婶手里的锅铲脱手而去，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少爷，赵小姐上午被警察带走了，你不知道吗？”
　　“警察？”
　　“是啊，今天上午来了好多警察，说是赵小姐跟什么案子有关，要暂时扣押，那个传唤书就在桌子上。”
　　卢野匆忙去看传唤书，A4纸上简单几句话、一个红章，完全没有提及是什么案子。
　　“卢野！”莫石川突然叫他。
　　“十安被警察带走了，我要去找她！”
　　“你救不了她！”
　　莫石川声如洪钟，以父亲的严厉姿态挡住少年的脚步。
　　一天的时间足够查到些什么，莫石川利用关系多方打听，才知道赵十安替季南顶了罪，成为龙飞集团诸多税务漏洞的替罪羊。
　　卢野强压急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税务局正在调查龙飞，赵十安现在是龙飞的公司法人，证据确凿，没有翻盘的机会。”
　　莫石川多年经商混迹官场，很少把话说得如此肯定，此刻这些话像是定罪一般，惊得卢野不知所措。
　　“不会的！不会的！她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智商……智商也不够，怎么可能成为龙飞的法人！”
　　“是真的，所有的变更手续都是正规流程，而且我打听到，龙飞一年多前的财务文件就有她的签名。”
　　“这……”
　　卢野心里推算时间点，一年多前的确是她选择季南的时候。
　　时间虽然对得上，但是赵十安绝没有能力去干扰一个公司的财务状况。
　　除非……从那个时候起，季南就在哄骗她做替死鬼！
　　“我能为她做什么？我究竟怎么做才能救她？”卢野带着祈求的口吻问道。
　　莫石川摇摇头回答：“我说过，你救不了她。这件事不是普通的偷税漏税那么简单，有人要吃掉龙飞，有人要保下季南，都是上头的人在斗法，我们插不上手的。”
　　卢野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浑身充满无力感，就像是小时候眼睁睁看着母亲死亡一样，此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十安被人冤枉。
　　案件特殊，与之有关的涉案人员不允许探视。说来也是可笑，一个上市公司的税务案，竟然只拘留了几个还在实习期的财会人员，唯一承担责任的高层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
　　太过明显的漏洞偏偏被人刻意掩盖，就连审判也是以不公开的方式进行。
　　卢野失魂落魄了两个月，跑了无数趟法院和拘留所，最终只得到一个消息：
　　赵十安非法侵占国家资产，利用税务漏洞偷税漏税，纠集黑色势力强拆居民财产，一审判刑五年。
　　莫石川安慰他说这些罪名判五年已经是轻判，不可能再有减刑的余地。同时也告诉他，现在是大领导们争权夺势的多事之秋，莫家不能有一丁点牵扯。
　　寥寥几句话，断了卢野上诉的希望。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置龙飞于死地，有这个能力的人权势不会小，可权势在手的人又何必费力搞垮一个房地产公司？
　　莫石川猜测是季家内讧，本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不再多言，只对大东和宋思文叮嘱，要多看着点卢野，以防惹火上身。
　　五年，对于一个年轻的女孩来说实在是太难接受的事情，可赵十安不同，她有盼头！
　　靠在冰冷地墙上回想着被带进拘留所的第二天，季南出现时说的话：
　　“你是我花一百万买回来的，又给了你爸妈两百五十万，一共三百多万。这钱不用你还，只要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人问你什么，你都点头回答‘是’就可以了，明白吗？”
　　女孩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懂了，看着季南的眼睛愣怔片刻，喏喏地回了一句：“还要……三万……我听话……”
　　三万，这个数字季南太熟悉了，当初这个数字后面跟着的话是“卢野……腿疼……做手术”。
　　最终，季南答应了，以一桌饭的价钱省却了诸多麻烦。
　　离开拘留所前，赵十安隔着长条桌说了最后一句话：
　　“阿南的项链……在枕头里，绳绳断了……碰不上。”
　　这话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让季南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坐在车里回想着一年来的点点滴滴。
　　她认真做饭的样子；
　　她讨好撩拨的样子；
　　她笑着把钱藏在铁盒里的样子；
　　这些小女人的模样都令人喜欢，甚至让人产生岁月美好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好像是得知姚佩之还有一间实验室开始，赵十安的一切不再重要。
　　他可以对她满身的伤痕不管不问；可以对她能为自己抵掉违约金狂喜不止；也可以对她当自己的替死鬼暗暗得意；
　　季南就这样一直坐到天黑，最后给自己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季家人的本性就是这样，她本来就是被卖的，现在只不过发挥了更大的价值罢了。
　　豪华轿车疾速驶去，拘留所里的女孩笑着入梦，庆幸自己还能挣到三万块为心爱的少年治腿疼。
　　倘若她再细心一点，或者说脑子稍微正常一点，那么相处的这些天足以看出卢野的腿早已经康复。
　　可她没有，依旧以为宽松的西裤下是少年疼痛难忍的腿疾。
　　其实来审问案情的人都明白其中内情，摒弃了最常见的重复问题模式，单刀直入，绝不啰嗦。
　　问案的时候，一连串的专业名词晦涩难懂，女孩常常听不完问题就急忙点头说“是”。
　　那些人要她往哪里签字，她就往哪里签，从不多问也不多看，一笔一划地认真签上，仿佛只要写完了这些名字就能拿到季南承诺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