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为生》九九野马

47、签名

　　小区保安记得上次季南把他们赶出去，始终不肯开门放行，恰好碰上外出归来的姚佩之。
　　姚佩之鄙视地看了一眼老两口没有理会，进屋之后故意在季南面前贬低赵十安的出身。
　　“阿南，那傻子的父母又来要钱了，真是掉进钱眼儿里了，死性不改！”
　　季南有些反应不及，随口问道：“谁啊？”
　　姚佩之：“赵十安她爸妈啊，就在小区门口站着呢。”
　　男人脑海中突然浮现两张贪婪的脸，稍一细想便猜出了莫家没有帮赵十安解决这个难题。
　　他邪魅一笑，当着姚佩之的面起身向外走，主动去迎赵财旺和李芸进来。
　　站在小区门外的两人看到季南现身有些害怕，相互推攘着对方站前面，没想到季南反而和颜悦色地请他们进去，一点不见厌恶的神情。
　　客厅里……
　　季南煮好功夫茶推到赵财旺面前，一旁的李芸神情紧张手足无措，肩上背着上次拿走的高尔夫球袋，手指互相攥着，一副惧怕的样子。
　　“伯母，你别紧张，坐下来喝杯茶。”季南故意放松他们的警惕。
　　茶是顶级白茶，色亮汤清，香气扑鼻。赵财旺端在手里想喝不敢喝，轻轻抿了一口赶紧夸赞：“好茶好茶，好茶好茶。”
　　带着浓重口音的夸赞太过刻意，姚佩之厌恶地捂住口鼻，仿佛那些话有分散气味的能力。
　　季南不以为然，仍旧保持微笑，递过去一支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上次你们说家里出了事需要钱，问题解决了吗？”
　　李芸慌忙接话：“好姑爷，俺俩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人家对方说了，再不把钱赔上就要收俺家的房子和地，俺们村里人，靠得就是种地糊口……”
　　农村女人哭起穷来滔滔不绝，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般通贯流畅。季南听着听着没了耐心，打断她的演讲：“需要多少钱？”
　　“一……”李芸正想报数，半天没说话的赵财旺突然咳嗽一声，接着她的数继续报：“对方要两百万，俺家里东拼西凑只凑到几千块。姑爷你看……”
　　为了向季南多要些钱，赵财旺特意隐瞒了赵带娣拿回来的三十万。
　　茶桌主位的男人心如明镜，两百万对于他来说实在算不上惊人的数字，却是控制赵十安的有力砝码。
　　“伯父伯母，我可以给你们两百万解决这个事情，还可以再多给你们五十万养老，只是……”
　　眼睛冒绿光的男人急忙追问：“只是啥？好姑爷你说！”
　　季南不敢赌父母对女儿的感情，扯谎说道：“只是十安跟我无名无分，这钱给你们实在是说不过去，我公司里那些董事肯定会反对……”
　　“那可咋办？”
　　“我倒是有个办法，只要让十安成为公司的挂名老板，那么老板用钱，一定没人敢说什么。”
　　老两口眼神冒精光，觉得季南说的办法就像是天上掉馅饼，既能名正言顺地拿到钱，又能给女儿一个风光的名头，一时间笑得合不拢嘴。
　　殊不知，此刻他们认为的馅饼会是赵十安今后万劫不复的导火索。
　　临走前，季南拿出几份文件交给赵财旺，并且把莫家的地址告诉了他，承诺道：“这是她挂名老板的一些手续文件，你们找她签好字拿回来，我随时取出两百五十万现金给你们。”
　　老两口识字不多又一心惦记着钱，抱上文件就赶去莫家，仿佛目的地有着成沓的现金在召唤，马不停蹄。
　　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总是有那么一些人，生而为人，不配为父母。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问过为什么赵十安会去莫家，反而对施暴者感恩戴德。
　　无巧不成书，赵财旺和李芸下公交车的时候正好遇上了独自逛超市的赵十安。
　　她每天都来这个超市里逛一圈，从来不买东西，只喜欢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那些颜色艳丽的包装很是让人喜悦。
　　女孩儿两手空空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盈，笑意盎然。
　　突然胳膊被人拽住，回头一看，是久违的两张脸。
　　赵十安顿时收住笑容，恐惧再一次侵袭而来。
　　“爸爸……妈……”
　　被称为父亲的人一改往日的黑青脸色，干瘪苍老的脸上硬是挤出许多皱纹，笑着问她：“六女，这段时间过得咋样啊？爸妈想死你了！”
　　面对父母从未有过的关心，女孩儿不敢自恋，怯怯地点着头，生怕一不小心再次遭到打骂。
　　李芸二话不多说，从球袋里掏出那些文件夹让人签字：“乖女，你听话，在这儿签个名字。”
　　赵十安根本看不懂密密麻麻的铅字，本能地听从父母的话认认真真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个……
　　两个……
　　李芸每翻一页，她都在空白的地方签一个名字，最后一笔完成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签了多少个。
　　更加令人讽刺的是，在季南身边一年的时间里，她只把两个名字练得炉火纯青，一个是“赵十安”，一个是“卢野”。
　　命运弄人，像是给了她一年的时间练字只是为了此刻的签名。
　　李芸笑着收起文件夹，抱着女儿的脸连亲好几下，就连一向不愿亲近的爸爸也开心地摸着她的头，嘴里不停地说“好姑娘，好女”。
　　在路人看来，这一幕父母对孩子的亲昵司空见惯，透露着人间温情，谁又能想到，这是女孩此生唯一一次受到父母的宠爱。
　　老两口不关心女儿过得怎么样，仿佛她身上的伤疤和过短的头发都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多问一句。
　　在赵十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出现的父母又突然消失了，他们急速穿过马路，坐上了相反方向的公交车。
　　一切像是做梦一样，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分不清刚才是梦境还是现实……
　　赵财旺和李芸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季南那里，邀功般递上文件夹等候奖励。
　　男人接过一页页翻看，心里嘀咕着：这两个蠢货怎么把所有页面都签上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最后的落款签上就可以，其他的再打印一份就好。
　　赵家父母如愿以偿拿到了两百五十万现金，太多的纸币使高尔夫球袋撑得满满当当，剩下的几摞钱装不上，赵财旺赶忙脱下外衣当布袋，贪婪地搂在怀里。
　　一场悲剧揭下帷幕，紧跟而来的另一场悲剧登台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