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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十八岁的少年 ...

  •   卢野的老大李健想吞并另一个场子,吩咐找几个年龄小的人去那里闹事,动静最好大点,让公家搀和进来,他就有理由在堂会上贬低人家,争取那个场子的经营权。
      卢野便是被选中闹事的其中之一,除了大东,剩下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事儿闹大了,顶多进局子关几天。
      大东已经二十了,不能动手,算是给他们领个路。
      去闹事的场子是城里有名的酒吧,地理位置好,生意也就好,使得其他混混头子眼馋不已。
      卢野一群人进来的时候,酒吧里已经是座无虚席,中间的舞池也站满了人。
      大东跟他使了个眼色,独自走到吧台的空座上喝起酒来,顺便调戏下女酒保。
      一群小屁孩站在过道里等了很久也没空座,更没人过来招呼。卢野觉得有了借口,走到最大的那个卡座面前,让他们腾位置。
      他虽然年龄不大,可是心思沉,刚才进门的时候观察过,这个卡座里的人穿戴很贵重,一个个肥头大耳,看着就像是当官的或者企业老板。每人身边都坐着两个陪酒的女人,桌上放着好几摞钱,时不时地往女人胸口的沟壑里塞。
      音乐声震耳欲聋,卢野知道说话不好使,直接动手把最靠边的几个人拽起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招呼那些孩子过来。
      卡座中间的老男人一脸气愤,重重地磕了一下酒瓶子,见人不搭理,倒了满满一杯酒泼了过去,正正全落在卢野身上。
      动手的理由找到了!
      最小的那个孩子看到卢野被泼,扬手拿起桌上的空酒瓶朝着那人的头就砸,顿时血流如注,老男人被砸得头晕眼花。
      陪酒的小姐全吓得跑了出去,一群中年男人和这些小孩子打了起来。场面混乱,酒瓶酒杯乱飞,殃及了不少周围卡座的客人。
      酒吧的保安急忙过来处理混乱,音乐声也停了,舞池里的人担心伤及自己,纷纷躲得老远,一窝蜂地往门口跑怕受牵连。
      人们只想尽快离开,没人在意那一群孩子流出的血是什么颜色。
      坐在吧台的大东微微一笑,随着人群也跑了出来,立刻打电话报警:“喂,110吗?卡特酒吧出人命啦,你们快来!”说完拔下手机里的电话卡,扬手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箱里。
      警察赶来的时候,整个大厅只剩卢野这一帮孩子被保安围在中间挨长棍打,那几个老男人坐在一旁接受经理的道歉。
      卢野觉得左胳膊有些疼,用了用力也抬不起来,便用背对着长棍的鞭打,蹲在那里不吭声。其他孩子被打得哇哇大哭,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场闹剧直到警察出现大声呵停才算结束。
      所有人被警车带回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孩子们统一回答都是那群老男人先动手泼了自己的朋友,气愤不过才动手打人。
      面对这一群还未成年的孩子,警察也只能以说服教育为主,没法立案关押。
      那群老男人都是有点身份的人,气愤不过纷纷扬言要找律师告他们!未成年总有监护人吧?孩子不负责,那就监护人负责!
      骂骂咧咧的气势,惹得警察也有些反感。
      卢野适时站了出来,顺着他们的话出声:“他们说得对,不能这么了事!”
      众人不解,连跟他一起打架的孩子也不理解。
      不这么了事,难道真要叫家长?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只听少年稳稳得说道:“我头上挨了一瓶子,胳膊也断了,现在脑袋疼胳膊疼,就这么了事恐怕会落下终身残疾!”
      一群孩子立刻反应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自己脑袋疼,几个见了血的更是添油加醋把自己说得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警察知道他们是装的,但看着那些老男人趾高气昂咄咄逼人的样子也不打算拆穿,站在一旁看他们的表演。
      老男人们看着这一群孩子鼻青脸肿的模样,知道事情闹大了对他们的声誉有影响,气哄哄地签了调解书扬长而去。
      卢野沉默着听警察的教育,左胳膊还是抬不起来,稍稍一动就很难受,他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胳膊断了。
      这种感觉曾经有过,在被卢大柱打断腿的时候。
      那时候年岁小,镇上的派出所送他去医院打了石膏,断的位置在膝盖,不容易养。后来石膏还没拆他又离开村子走了很久的路,导致现在有些跛。
      不细看没人会发觉,只是阴天下雨和比较累的时候会不舒服。
      关于疼痛这件事,对卢野来说好像没什么知觉。比如现在胳膊断了也只是觉得不舒服,没喊疼,也没皱眉。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大东等在门口带他们去吃饭洗澡。
      卢野没跟着去,想一个人回家睡觉,顺便考虑着从哪里弄点钱去医院再打个石膏。
      这一段路程不算远,走回去也就二十分钟的事。卢野慢悠悠地走,心里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最后停留在“生性凉薄”和“行尸走肉”中来回抉择。
      他开始数路过的树,决定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如果是单数就选“行尸走肉”,双数就选“生性凉薄”。
      结果胡同口一左一右两棵树,问题又转回了原点。
      出租屋的房东是个中年男人,以前也是混子,后来混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时候收了心,一个人住在父母留下的院子里,空余的房间出租,靠租金糊口。
      他在院子里的老树下支了个躺椅,喜欢搭着腿坐在上面听收音机,看到卢野回来,按下了关机键。
      “刘叔。”卢野打招呼。
      “看你屋里没亮灯,等你呢。”男人招手让他过来。
      院子里照明只有一盏老旧的白炽灯,灯泡上厚厚的一层灰尘显得灯光薄弱,即便如此,他也看清了卢野脸上的血和衣服上的鞋印。
      “又去打架了?”
      “嗯。”
      “这次伤得有点重啊……”
      “嗯,刚从局子里出来。”
      中年男人看到他就想起年轻的自己,想要教育两声,转念一想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苛责别人。
      “以后尽量少动手,十八了,再进局子就不那么容易出来了。”
      “嗯,知道。”
      “你跟我过来,我屋里有碘伏,把伤口处理一下。”
      “谢谢刘叔。”
      卢野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即使是在很真心地道谢,听上去也像是敷衍。
      刘叔了解他,并没有这样觉得,领着他进屋子翻找药箱。
      碘伏分成了上下两层,上面清一些,下面稠一些。刘叔看不清瓶身上面印刷的字,递给卢野看。
      卢野并不认识笔画多的字,但是生产日期还能看懂,这瓶碘伏应该过期三年多了。
      “怎么样?还能用吗?”刘叔问。
      “能,我自己抹。”他用力摇了摇,把两个颜色混合。
      “这里面没纱布,有两个创可贴,等下你贴上。”
      “嗯。”
      洋酒瓶打出来的口子有半个烟盒那么大,这瓶过期的碘伏和两个创可贴根本无济于事,但他不想驳了刘叔的好心,照着一般伤口的流程收拾起来。
      许是年轻恢复快,此时的伤口已经自己止了血,碘伏倒上去有一瞬间的刺痛。又随便找了个位置贴上创可贴,这才跟刘叔告别,回屋子休息。
      左胳膊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吊在肩膀上像是多余的物件,晃来晃去。
      他给大东发了条短信“胳膊断了借点钱”,等了一会儿没回复,估计正跟那帮孩子洗澡,一时半会儿看不到。
      重重地倒在床上,点了根烟在黑暗中吸着。
      “怎么没打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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