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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遇难 ...

  •   夜灯初上,笙歌燕舞。

      顾铭左手持一酒杯递到嘴边一饮而下,酒桌上除他外身边都莺燕环绕,喂酒交杯乐不思蜀。

      斜对面的一位男子两手皆抱着一个坦胸露臂的美人,满脸通红含着醉意地朝他喊道:

      “我说顾侍郎大人,咱们都到了这京都最热闹的醉香楼来了,你就不能和哥儿几个乐上一乐,板着个脸自饮有甚乐趣呀,再说你今日才将升了御林军统领,不消老记着吏部那些只会参人本子的老呆子,首要的还是先庆祝一番啊。”

      顾铭手里把玩着酒杯,望着窗外夜色,并不言语。

      那男子瞧见了,乐呵着笑道:“老正经一个,以后保不准也是个老呆子。”

      说完,那人给右边怀里抱着的美人递了一个眼色,美人心领神会,端起桌上的酒杯和酒壶就朝着顾铭走去,整个上半身倾倒压在顾铭身上,一双酥雪就抵在他背上,双手环着他的肩膀在他眼前倒了一杯酒。

      “侍郎大人与奴家喝上一杯可好。”

      顾铭身上未动,右手看似轻捏住女子的手腕推到一边:“姑娘的酒太烈,在下就不喝了。”

      那女子顿时五官扭曲惊呼疼痛,顾铭随手一放,那女子便揉着手腕躲回了刘杨怀里。

      刘杨一乐:“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顾铭把酒杯余下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立起身对着那男子拱手道:“明儿一早还要到令尊刘太尉处报到,子林先走一步。”

      刘太尉之子刘杨见他要走,立马竖起眉埋怨:“和你这个大忙人喝酒就是没趣,赶紧走吧走吧。”

      话毕,顾铭便马上要离席而去,不想楼下庭院却突然一阵喧闹。

      席间众人纷纷朝着窗外探看,只见两个年长的妈妈拉着一位妙龄女子,而四面八方正冲出好些个手持棍棒的大汉向中间围去。

      刘杨拿着酒靠在窗边乐呵道:“这醉香楼倒是真有钱,天天往里头进人。”

      像他那样的醉香楼常客,对人贩子买卖奴籍、贱籍女子早已习惯,看了一眼后便又回了席上。

      而顾铭却待在待在窗边纹丝未动,直到楼下传来一个尖锐细嗓说道:“我说叶大小姐,你还以为你是那侯府里头尊贵的千金不成,你的官籍在我手里,就是我醉香楼的人,还想跑去哪里。”

      叶大小姐。

      听得这四个字,顾铭面色凝固,眉头紧蹙,一脸愠色。

      席间众人也好似被定住一般愣住,刘杨放了酒杯轻声叹道:“怎就沦落至此。”

      再一看立住不走的顾铭,脸上尽是玩味笑意。

      与此同时,楼下叶霂身前的连翘死死护着她,不肯退让一步:“你说什么瞎话,我家小姐的官籍是被我大嫂偷了卖到这里的,你们这是逼良为娼,我们要告到官府去。”

      而叶霂身上衣衫早被楼里的妈妈扯得杂乱,脸上惊魂未定,下巴边儿还挂着一滴泪,躲在连翘身后紧紧拉着衣领。

      醉香楼掌柜却不屑一顾,像叶霂这般的落魄小姐,样貌身段自然是不用说,琴棋书画也是自小养得样样精通,最难得是身上那股自持的端正加上媚人的样儿,最是勾人。

      如此这般,她哪里肯随便放人,“你去告吧,官籍在我手里,无论哪位青天大老爷来了也是认我的道理。”

      此话一出,就被下楼凑热闹的刘杨全入了耳,正下着楼就大声说道:“掌柜的此话说得可过于绝对了。”

      围观众人闻言皆朝着声音方向看去,见是一衣着显赫的公子便自觉让出条路来。

      等刘杨走近,人群才有细碎的人声。

      “原来是刘少卿。”

      “这下真的青天大老爷可来了。”

      醉香楼掌柜见了刘杨,立马笑脸相迎:“原来是刘少卿,小人这里不过一桩小事,扰了刘少卿清闲真是罪过。”

      刘杨却不见理会,径直走到了叶霂跟前,连连打量。

      叶霂是官府女眷,素日也就和别府千金相与,与刘杨等京都高官子弟也席间偶然相见,彼此自是相识。

      而如今她陷入如此情形,自然觉得面上无光。奈何身家清白已被压在赌桌上,只得舍下脸面。

      叶霂推开连翘,缓步行至刘杨身前,将心中的不安隐去之后,轻声开口。

      “少卿大人在上,民女官籍被身边女侍大嫂偷取,趁民女不备偷偷卖到醉香楼来,民女全程不知,就被人绑了来逼良为娼,少卿大人断天下刑事,请一定为民女主持正义。”

      一双眸子泪眼婆娑,两滴清泪挂在脸上,倒像是出水芙蓉,惹得围观众人屏住呼吸,一时间场面竟就安静下来。

      醉香楼掌柜一见众人反应,哪还愿意放她走,赶紧上前理论,“可不是这个理......”

      刘杨抬手一挥,堵住掌柜的余下的话,后眯着眼思索,半响才缓缓道:“詈(li)朝建国百年,所制律例典章也有百,财务买卖只问质契,这人口买卖只问官籍,若论及此,自然......掌柜理正。”

      话落,叶霂一张脸骤然煞白,若没有连翘扶着早已支撑不住。

      醉香楼掌柜的嘴角咧到耳根,“刘少卿真是体恤民情的好官,正是这个理儿,快快,还不压着送到后头厢房去。”

      刘杨说完之后,抬眼看了看二楼厢房帷幕后正站着的身影,想着这顾家大公子这会儿到不急着走了,他若真把人心头好推去了火坑,那可不得了。

      只见他伸手一挡:“掌柜的莫急,本官还没说完呢。”

      “若论律例,自是如此,可若论掌柜手里的官籍来处,怕是就没有这样简单了。”

      他嘴角一勾,正经道:“我朝不禁声乐场所,向来是不少奴籍、贱籍女子去处,可到底也要是自愿为之,若此事真如本官刚才所闻,掌柜的可就犯了我朝律例,难辞其咎了。”

      那掌柜上前想要辩驳:“可小人是交了钱的,那可是整整十碇白银元宝,怎么着,也得把小人的钱尽数归还吧。”

      刘杨笑:“这正是本官为难之所在,叶小姐被骗了官籍,掌柜的被骗了钱财,看似双方皆有理,实则又都无理。不若本官让人把叶小姐带回大理寺看押,先前叶小姐家奴说官籍是被家中嫂子偷去,这钱财估计也是在此人手中,叶小姐若能把人找回来,拿了钱归还,此事皆大欢喜,若不能,再另论,掌柜的觉着如何?”

      刘杨一双笑眼却不见丝毫笑意,掌柜的自是明白此事已不容她商量。

      “即是刘少卿决断,小人哪有不依的道理。”

      刘杨又看向叶霂,“叶小姐觉着如何。”

      叶霂听到他余下的话,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她本已觉得事无转机,又见脱身可能,自然同意。

      “多谢大人。”

      刘杨挥手指令,身后跟着的人便疾步出去,不久便进来两位侍卫一左一右站在叶霂身旁。

      “叶小姐请吧。”

      叶霂撑着连翘起身,跪得太久膝盖生疼,差点又滚到地上,路经刘杨身旁时低声道了谢。

      见叶霂离去后,刘杨摊开手朝着掌柜伸过去,“劳烦掌柜的把官籍拿出来吧。”

      掌柜的无奈,碎嘴轻骂了几句,把怀里的官籍送到了刘杨手里。

      刘杨拿到官籍后,带着余下的人回二楼厢房,一进去只见顾铭身前桌上倒了三四个酒壶,面上更多了酒后潮红。

      刘杨一屁股坐在顾铭身旁,笑道:“怎么样?我还算给你面子吧。方才让你与我一同下去,你不肯,倒是躲起来一个人醉饮,我看你喝下的这几壶就叫美人愁如何。”

      刘杨说完自顾地就大笑起来,顾铭不耐烦,撂下酒杯道:“刘少卿夜遇冤案,好心出手相助罢了,顾某哪来的面子。”

      说完,便起身告辞。

      刘杨打量顾铭离去的身影,只道这向来深沉看不透的顾大人,是忘了与那叶家小姐的前缘不成?可是他却不以为然,这顾大公子的眼睛,先前是一秒都没离开过叶家小姐,细想来实在有趣得很。

      出了厢房,一股夜风袭来,不过三杯清酒,倒让顾铭更觉着脑中混沌,已有些醉意。

      顾铭出了醉香楼,接过下人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便往城东宣国公府处驶去。

      方才他早应先一步离开醉香楼回府修养,以待第二天一早前往太尉处领职,却不知怎的就留在了那醉香楼,还破例喝下如此多的酒,以致乱了心性。

      现下眼及之处竟皆是叶霂方才那张泪眼朦胧的脸,初遇时双颊羞红,担忧处焦急相望,连那日清早意外撞上时的惊慌都清晰无比,街边灯火余晕里都能瞧出她来。

      恍惚间,在他手里向来稳重的马一不留神踢翻了街边还未撤去的摊子,惹得周围人群惊呼。

      身后跟着的随从顾□□应及时,连忙下马安抚,他稳住躁动的马后,也跟着翻身落地。

      可余光里,不是叶霂又是谁。

      大理寺的人听令压着叶霂回大理寺监,夜间路上本昏暗,不料路上却横过一匹马踹翻了街边的宵夜摊子。

      已近宵禁,竟还有大胆狂徒驾马狂奔,正准备呵斥两声,等看清了来人气焰才又消下去。

      “卑职见过侍郎大人。”

      叶霂瞬间觉着身上多了几分冷意,她抬眼朝顾铭看去,只见顾铭的眼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半响,便又立即转到身旁,也是,如今他二人还有何理由称为相识。

      顾铭冷声道:“大理寺?”

      “是,卑职正押送案犯前往大理寺监关押。”

      “所谓何事?”顾铭继续问。

      “醉香楼强买良家女做娼。”

      顾铭抬手示意,“知道了,走吧。”

      叶霂垂眼,在顾铭眼中,她现下如此落魄,都已经要沦落到烟柳巷去了,真不知他心里会不会是幸灾乐祸。

      她正这么想着,身后跟着的连翘却摆脱开来,冲出去跪在顾铭脚下。

      押送她们的侍卫反应过来,一把将连翘架起往后拖。

      连翘一边挣扎着一边哭道:“顾公子,我家小姐是被人陷害的,并不是自愿卖入醉香楼,但请公子看在往日与我家小姐的情分上,就此放过我家小姐吧。”

      听了这一番哭诉,顾铭却径直地朝着叶霂看去,也许是盼着她能说些什么,又或许只想瞧一瞧她的反应。

      叶霂神情恍惚,模糊的视线中,只见顾铭一动不动,可是他的沉默就如一张密网,高大挺拔的轮廓犹如一座大山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觉难堪窘态如山海之势向她扑打过来。

      她只能焦急道:“连翘,不得无礼。”

      可若是她再看得仔细些,也许便能看到顾铭眼里不经意间流逝的疼惜。

      压着她二人的侍卫见如此情景进退两难,又看那顾侍郎紧盯着叶家小姐不放,可是交差还是要交差的,只得向顾铭请示,“大人?”

      听得旁人的声音,顾铭才将目光从叶霂身上移开,“去吧。”

      顾三安抚摊贩,便只见了后头的事情,正欲安慰,顾铭却又命他去赔偿些许银两。

      间隙,顾铭立在街边沉默,方才的醉香楼一事,他全程在场,自然是知道所谓何事,可是他还是拦下他们,问出了口,装作不知发生何事。

      本欲不再理会,可瞧见她因惊慌而瑟瑟发抖的身躯,他竟鬼上身了般去问,见她侍女苦求,又失了态,全然不顾旁人地瞧她。

      顾铭苦恼半响,轻呵一声,还不是为了这半会儿功夫看她方才在醉香楼到底有无大碍。

      -

      进了大理寺监,只一张草席一扇窗。

      除了监牢里昏暗的灯烛,也就窗外的月光。还好渐进暑夏,并不算太冷。

      连翘还是理了理杂乱的草堆,再把草席重新铺在上边。

      “奴得求求天上的神仙,千万可别有耗子。”

      又见叶霂对她方才额唐突之事全无怪罪之意,连翘便觉得愧疚非常,“小姐......”

      叶霂知她想说什么,弯了嘴角,“没事的,你也是为我好,倒是我,还连累你一同下狱。”

      连翘拍了拍手,“这哪是下狱啊,小姐明明是无辜的,等大理寺的官爷查明真相,咱们也就出去了。等回家之后,奴就让村里族老做主,让嫂子把钱交出来。”

      叶霂见连翘想得单纯,便不想再多说,只上前搂住她,“也不早了,别想了,先睡会儿吧。”

      今日午间,连翘大嫂便行迹鬼祟,连说要出去买买胭脂,让她们不必等她回来,可是到了黄昏时分,就冲进来了好些个人只绑了她塞进马车里,连翘一路哭喊着追过来,最后便是到了醉香楼。

      连翘大嫂偷卖她的官籍换取银两,不会只为钱,从午间走的,这会儿估计都不知道已经跑到何处去了,哪里还能寻见。

      刘杨把她从醉香楼带回,已是给她喘息机会,只是这白银却是她根本无法数日内就能够凑齐的。

      她与连翘把外衫脱了铺在草席上,也能够舒适些,不过自然是一夜无眠。

      眼前又现出顾铭来,站在她跟前看她时冷漠的眼神,若是去求他,估计也是自取其辱,再说当年父亲闹出那样的事,顾铭怎么可能会帮她。

      难不成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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