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米诺陶诺斯》丹塔图

54、火漆印

　　回到林晨星的家，肖煜准备再次提起回家的事情的时候，听到林晨星的爸爸问：“小鱼着急回去吗？”
　　他正要回答，却听爸爸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要是小鱼能多待几天该多好啊。”
　　妈妈用手拍了拍爸爸的肚子，“人家小鱼可能还有事要忙，可别耽误他了。”
　　他的目光游移到茶几上，那里放着他的玻璃杯，和一家人各式各样的杯子放在一起，刚到家就被倒上了热水，现在和另外三只水杯整整齐齐地并排着冒热气。
　　将要说出口的话竟然鬼使神差地变为“不急”，林晨星的爸爸妈妈惊喜地笑起来，争着进厨房为晚饭做准备。
　　晚饭是丰盛的烤鱼套餐，虽然依旧是外卖，但味道很好。晚饭后，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思考什么时候辞行的问题，林晨星的爸爸妈妈风风火火地穿梭在客厅浴室和房间里，似乎在收拾东西。
　　没过多久，一个行李箱、一个大包出现在玄关处。即将出门的爸爸和妈妈告诉他，几小时前林晨星的外婆出门买菜的时候摔了一跤，还挺严重，他们想回去看看，照顾两位老人一段时间。
　　林晨星从厨房里钻出来，她妈妈看她一眼后摇着食指说：“驳回，你不许去。”
　　见她似乎想要辩解，妈妈还是坚定地摇头：“你过几天就开学了，就算我让你去，你外婆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我在家也不会做饭呀，一个人在家好无聊。”林晨星试图说动父母。
　　妈妈没有理她，而是转头向肖煜说：“小鱼，如果方便的话，就在家多住几天吧。抱歉啊，谁知道出了点事必须离开，本来私心里还希望多留你几天陪陪我们。你要是不嫌烦，就在家和晨晨玩几天，要是有事，就叫晨晨送你回家。你知道的，我们从没把你当外人。”
　　他和林晨星把二人送上出租车，肩并肩往回走。
　　“你要走了吗？”林晨星问他。
　　他沉默地点点头。他已经耽误了太久，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已经偃旗息鼓了。
　　“唉，你要是能留下来多好。”她说了和她爸爸类似的话。
　　他张口的时候夜空的冷气直往口鼻里钻，被冻僵的喉管、气管、心脏、四肢都在提醒他自己有多么渴望哪怕一丁点的温暖。
　　他用手捂住口鼻，想要隔绝室外的冷空气。“你这样想吗？”
　　林晨星看了他一眼，回答得理所当然：“当然。”
　　这个不假思索的回答让他陷入沉思，千百种不同的路径却通向同样的茕茕孑立孤身一人的结局，他忽然想试试，看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性。
　　“你是不是不会做饭？我会，我来照顾你吧。”他凝视林晨星的眼睛，缓缓牵动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令人惊艳的笑容。
　　“哎、这多不好意思。”林晨星嘴上这么说，可是眼睛却一下子亮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高兴的神色有多么明显，肖煜低着头抿嘴笑，一想到她的表情，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虽说林晨星很喜欢软软的沙发，但睡久了总归不会太舒服，爸妈一走，她就可以霸占他们的卧室，她很喜欢主卧的飘窗。
　　肖煜在客厅看综艺，盘腿坐在沙发上，遥控器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侧脸安静美好。林晨星抱着床单被套和一个枕头从主卧探身出来，“小鱼，帮我抖抖被子好不好？”
　　他想起初中的时候看《红楼梦》，宝玉笑嘻嘻地对林妹妹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那时他还懵懂地不太懂得是什么意思，而这一瞬间忽然领悟了其中的内涵，随后他的耳根红得像今晚吃的煮熟的虾仁。
　　林晨星捏着被子的两个角塞给他，他局促地接过，越是告诉自己要淡定，越是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皮肤的触感他完全没印象，可碰上的那一刻手指处传来的温热却像在心里印下一个火红的火漆印，而那个火漆印上的图案是凹凸不平的一朵花。
　　他耳根的热度一直没减下来过，即使他们在抖被子的时候有一阵阵清凉的风扑面而来。
　　铺好被子后，林晨星一跃坐在飘窗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指指对面：“你也坐过来怎么样？我带你玩好玩的。”
　　虽然觉得在长辈的房间里放肆不好，但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他实在无法拒绝，只好谨慎地斜坐在白色的台面上，用疑惑的目光打量对面翻找东西的人。
　　结果她所谓的“好玩的”就是打“小猫钓鱼”，他们窝在飘窗边，关上屋里的顶灯，只留一盏小夜灯；借着路灯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打牌，打的还是幼儿园小朋友都会玩的小猫钓鱼。
　　眼见着肖煜抽出一张红桃J，而上一张则在很远的位置，他一口气可以收走二十几张牌，林晨星深吸一口气，为了平复心情，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冷静片刻。然而一打开窗户，窗外的大风就刮进来，将台面上的牌吹得整个屋子乱飞。
　　林晨星像只猴一样上蹿下跳地捡乱飞的牌，肖煜笑得捶桌，边笑边说：“你这作弊技巧倒是高超，毫无作弊痕迹。”
　　林晨星伸手揽住一张飞在半空中的牌，回头轻蔑地说：“切，这些牌让给你好了，等下看我怎么逆风翻盘。”
　　肖煜帮她收拾好房间里散落一地的牌，并毫不客气地全部收走，让林晨星手里只剩可怜的十张牌，怎么看都没可能逆风翻盘。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林晨星手里牌最少的时候只有三张，却始终没有全部输完。
　　每当她在快要输完手中的牌的时候，就能捡回几张牌，这时她就会眉飞色舞地摆出欠揍的神情，摇头晃脑，扭脖子扭腰的，活脱脱的一个小学生形象。
　　午夜12点一到，客厅的钟摆发出“咔哒”的一声闷哼，林晨星收起手里的五张牌，耀武扬威地挑衅：“今天先睡觉，明天接着来，看我怎么用五张牌赢你手里的全部。”
　　肖煜含笑点头：“那么，欢迎来战。”
　　虽说已经上了一学期高三，过了四个多月每天六点起床的苦日子，但林晨星还是没能养成早起的生物钟，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
　　听到她起床收拾的动静，坐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翻客厅书柜里的画册的肖煜放下书，趁她洗漱的时候为她热好牛奶，煎一个鸡蛋。毕竟已经快到十一点，他担心早饭做太多她会吃不下午饭。
　　穿着厚厚的毛绒睡衣的林晨星用脚尖勾出餐桌旁的椅子，捧起温暖的牛奶，感动得一塌糊涂。“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都是直接睡到吃午饭的，能吃到热腾腾的早饭可真好啊。”她喝一口牛奶，嘴唇周围多出一圈白色。
　　“如果饿了呢？”肖煜把鸡蛋端出来递给她。
　　“就忍着饿继续睡，睡着就不饿了。”
　　林晨星接过盘子，看到肖煜脸上无语又无奈的笑容，她低头用叉子划开鸡蛋煎得恰到好处的表皮，金黄的溏心缓缓淌出来。她惊喜地低叫一声，满面笑容：“我的天，你居然会做溏心蛋！我太幸福了吧！”
　　大惊小怪，他心想。可是嘴角忍不住得意地上扬：“这么喜欢？那我明天我再做。”
　　说完他察觉到有点不对，林晨星一敲桌子：“好的，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要再做给我吃，不许反悔。”
　　呀，他怎么又一失口许下了明日之约呢，这明日复明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