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恩惠[娱乐圈]》贺海豹

38、番外2

　　路怀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陈晓东，是在他最不堪的时候。

　　而晓东却说，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并不是在那个时候。

　　这也正常，当时的路怀新想着。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肯定是在电视上，或者是手机里。

　　然而晓东后来说，都不是。

　　是在更早的时候，在他还没有成名的时候。

　　路怀新当时有些发愣，问：“我小的时候见过你？”

　　陈晓东说：“见过的。”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当时是你自己报的大名。”

　　路怀新：“……”

　　他不记得了。真的。

　　他上完初中后，没继续读高中，而是被他爸给送出国了。

　　出国，不是去欧美继续读书，而是去了韩国，做了练习生。

　　这是他爸的一厢情愿。

　　他爸是做生意的，小本买卖，生意没做到沈老板那么大，但也不是在路边摆个小摊、盘个门脸那么小。真要说的话，就是在他家乡的那个小城市里搞出了个连锁超市，只能在小城里面生存，有点脸面，有点存款。出了小城，渣都不剩，没人知道。

　　土王爷一个，高不成低不就。

　　偏偏，他老子又是个有理想的人。眼看着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便把理想转移到了儿子的头上。

　　路怀新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考不上重点高中，花钱上的话，也不是不行，但他老爸转念一想，既然读书读不出成绩来，那干脆就别读了，当明星去吧！

　　于是，他带上他爸给的钱，走着他爸给铺好的出国路，去了韩国。

　　在国外的日子，怎么说呢，很苦。

　　当下有个流行词叫“内卷”，大概就是讲，你努力，我也努力，累得够呛，最后大家的名次还是没有变化。可是，你又不得不努力，因为别人都在拼，你不拼命跳舞、唱歌、练体能、练形体，就会被落下，会被淘汰。

　　淘汰了会有什么后果呢？永远都登不上舞台，永远都见不得光。

　　淘汰了，就没有希望。

　　他们比韩国本土的练习生好一点的是，他们被淘汰了，还可以回国，还有一条退路。

　　但路怀新不想灰溜溜的回国。他爸会打死他的，不开玩笑。

　　所以，其实他也没有退路。

　　韩国的练习生行业是个内卷严重的地方。而路怀新过去的时候，其实已经过了最佳年龄。

　　天知道他看见满舞室里都是十岁出头的小弟弟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但没办法，来都来了，他不能回去，就只能和他们一起练。

　　压腿和拉筋是最痛苦的。韩国的老师比较狠，人很严肃，说好听点是认真，说不好听点是凶。

　　路怀新经常被凶。但好在语言不通，他听一半扔一半，也不去很深刻地理解对方的挖苦和讽刺。

　　只是每次被拉完筋，他都疼的满头是汗，眼角挂泪。

　　不仅仅是身体疼，他还没饭吃，因为他们要保持体形。他也没得觉睡，因为大家都在练习。

　　每个月一次的考核，他要确保自己不吊车尾。否则，他就得灰溜溜的回国。

　　就这样，五年过去，他二十了。

　　路怀新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不可能出道的，他和人家差了一大截，不是努力就能补上的。

　　这得靠天赋，还要靠决定做练习生、或者说是决定做偶像时的年龄。

　　他老爸做这个决定时，已经太晚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就这样待下去，也迟早会被淘汰。不如找找别的出路。

　　于是，他就开始留意国内娱乐圈里的动向——不可能回去之后随便找个工作，安安生生上班的。他没有学历，没有经历，只能继续做老本行。

　　但他跳舞不太行，唱歌也不太行，唱跳一起来，更是不到半首歌就开始喘。说唱也不好，做偶像需要的一切业务能力，他都高不成低不就。

　　巧了，和他老子一样。

　　但也好在，当时国内的偶像产业也慢慢地冒了头。路怀新处处留意着，终于在二十一岁的时候，签下了墨光娱乐，回到了国内。

　　他那时以为，回国了，没有灰溜溜的，以后一切都会变好。但他想错了，不会好的。

　　墨光也是个刚刚涉足偶像产业的公司，国内的蛋糕不大，没什么机会给他。他演了几个无脑偶像剧里的小配角，倒是也吃穿不愁，没再管他爸要钱。

　　然而，一年之后，他爸打电话过来了。

　　他老子问他，不是明星吗？为什么电视上没你，网上没你，连百度百科上都没有你的名字，你让老子的脸往哪搁？

　　面子面子，一直都是面子。

　　脸当然是在头上搁着。路怀新当时默默地想。

　　但如此几次，他也受不了他爸的纠缠，又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也确实不是个办法，于是他去找经纪人诉苦，说为什么想干点事情就这么难呢。

　　经纪人没工夫和他唠闲嗑，不咸不淡地说，谁不难啊，你要是想容易，腿一张就能来钱。

　　路怀新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是想容易，他只是不想这么困难。

　　然后，就好像是老天听到了他的想法，又和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他在一次酒局上，认识了一个老板。

　　那个人起初对他真的非常好。给他买礼物，给他介绍资源，带他去参加自己组的酒局，让他认识自己的朋友……

　　在圈内待的时间长了，路怀新当然知道男性和男性也能亲热，而且圈内还不在少数。

　　他也当然知道，圈内的老板大多只是玩玩。

　　然而……都把自己介绍给朋友了，还能只是玩玩吗？

　　对方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资源，他那段时间被砸得天花乱坠，连经纪人都和他说，要不你就跟他试试吧。

　　于是，路怀新就试了试。

　　尝试的第一步永远都是甜蜜的。但有些甜蜜能结果，有些不能，还有一些，会掉下来，被砸得稀巴烂。

　　路怀新很不幸，他是最后一种。

　　他当时是真的爱着对方的。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在酒局上对方让他和别人好，他心里难受，但对方说，这样能代表他爱自己。于是他也做了。

　　没人比他更傻。他晕晕乎乎的，做了很多错事。

　　直到那人把他给踹了，极尽所能地和朋友嘲讽，他才悠悠转醒，却又不愿接受。

　　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把什么都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这样对我？

　　很偶像剧，非常道德绑架。

　　路怀新觉得，是自己演偶像剧演多了。

　　然而，如果事情只是这样的话，他也还是有转机。无非就是多沉寂一段时间，等他自己把自己的伤口舔-舐好了，就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小太阳。

　　但路怀新没想到，对方录了视频，记录了他俩做事时的详细过程。没发出去，而是被墨光娱乐给买了下来。

　　——从此以后，墨光就多了一个要挟他的把柄。

　　后来，谢一江带着资本来了墨光娱乐，又成为了墨光的一哥。一次偶然的机会，谢一江也知道了他的这些事，于是，能够要挟他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本来大家相安无事，有把柄，攥着也就攥着了。但谢一江不行，他偏偏要羞辱。

　　然后就有了别墅的事情。

　　再然后，路怀新就认识了陈晓东。

　　他的身上当时被谢一江搞的有很多处挫伤，陈晓东一个大男人，涂药的手法倒是很轻柔。他没有弄痛自己，也不嫌弃，甚至连那里都一点一点地涂了，反而搞得他臊红了脸。

　　不应该。他回来之后不久，就开始在男人身上讨饭吃。

　　所以不应该。

　　但他真的无地自容，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然后，他好像就睡了。身体实在是不舒服，阵阵发冷，胃里还一直犯恶心。

　　再醒来的时候，点滴差不多都打完了。

　　是陈晓东帮他拔的输液管，按针孔的时候把他给弄疼了，陈晓东又笨拙地和他道歉，说对不起。

　　路怀新当时觉得，这人真的好木讷。

　　然后常榛来房间里找他，木讷的人也就真的木讷地站在门口，直到他说了“你去忙吧”，他才转身走了。

　　直到常榛走后，路怀新才反应过来，这人不是木讷，而是真的怕常榛哥对他做些什么。

　　想通了这一层关系的路怀新哭笑不得。

　　后面的几天就很平常。陈晓东说是墨光新请的助理，却更像是保姆、护工。他每天都在照顾自己，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路怀新当时经常在想，这是公司从哪里找来的人啊？怎么这么实诚，招他过来后职位是什么，又给多少工资？

　　又过了几天，他渐渐地好了起来，却还是不能受凉，陈晓东就搞了好几个暖手宝，还有厚厚的外衣，他在片场拍戏，陈晓东就在一边等着，等他下了戏，就马上把衣服给他披上，又把暖手宝塞到他的手里。

　　路怀新很惊讶。因为他本来看着陈晓东的样子，以为是个在工地上干粗活的，没想到能这么细致。

　　而让他更加惊讶的是，陈晓东承认了，他就是在工地上干粗活的。

　　当时他正在别墅区干活，把一些建筑材料从室外搬到室内。那天和他一起干活的工人家里有事，提前走了。他家里没人，于是就多干了些，一直到晚上。

　　也就是因为自行上工加了班，陈晓东才看到了被人从轰趴别墅抬出来的路怀新。

　　之后，他就发现墨光娱乐在紧急招助理。

　　陈晓东一寻思，就报名了。

　　路怀新听着他说，没有拆穿他漏洞百出的解释。

　　直到又过了一些日子，路怀新不想再装傻了。

　　因为他不瞎，他能看出来陈晓东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深处藏着的，如同野兽一般的欲-望。

　　陈晓东有秘密。路怀新那时候就知道了。

　　但路怀新没感觉。他自己的伤口都没舔-舐好，没那个多余的体温去暖别人。

　　再说了，谁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于是路怀新开始躲他，也和墨光说了，要换助理。

　　他现在的话语权大了，墨光会听他的。

　　然而，还没等到换助理，陈晓东却首先过来了。

　　当时，陈晓东把他按在墙上，一手捏住他下巴，一手抓住头发，弯腰吻住了他的嘴唇。

　　路怀新气得发抖，用手肘去狠狠撞他。

　　他的体能不错，但在常年工地搬砖的男人面前，不堪一击。

　　路怀新被吻得喘不过气，男人才把他放开。之后男人告诉他说，自己会对他好。

　　对他好？路怀新快笑死了。和他说过这三个字的人，可不止陈晓东一个。

　　路怀新头疼着怎么赶走陈晓东，但还没头疼两天，网上就爆出了他之前和老板在一起的黑料。

　　“都是真的，”路怀新当时看着男人，说：“我就是犯-贱，贱得可以，给很多人摸过。”

　　他以为都这样了，这男人会走了吧，没人愿意自己的东西是被人用过的，还是自愿用的。

　　但陈晓东依旧没走。不仅没走，他还说：“我说过会对你好，就一定会对你好。”

　　妈的！还是之前的蠢蛋一个！

　　不对！不是蠢，是他妈的神经病！

　　路怀新烦死了，墨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助理，陈晓东换不走，天天在他眼前转悠。

　　不仅转悠，路怀新每天到处飞，晚上住酒店，在酒店里的时候，小陈晓东还经常和他打招呼。每次，小陈晓东不听话地打招呼后，男人都会自己解决，但又一定会告诉他，我儿子喜欢你啊。

　　路怀新烦的够呛。他觉得陈晓东以前就是在扮猪吃虎，现在也是。

　　他妈的，和表面上的憨厚老实完全不搭边！

　　直到有一次，路怀新参加活动结束后，保镖没有跟到位，他被黑粉给拦下了。陈晓东替他挡住了扔过来的东西，路怀新看到了，那是一把仿真刀。

　　伤不到人，但足够吓人。

　　陈晓东没事，路怀新也没事，但路怀新的粉丝有事。

　　路怀新没有去管网上粉丝们的声讨，坐在车里，问陈晓东：“你知不知道那是仿真刀？”

　　陈晓东的手还是止不住地有些抖：“知道。”

　　“真的知道？”

　　“……”

　　他不知道。路怀新心里清楚。

　　当时情况突然，没人来得及去仔细看。他以为那是一把真刀，男人转过身把他护住的时候，他再次用手肘撞他，想把他撞到一边去。

　　喜欢他，也不至于丢了命吧。

　　路怀新抬眼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冷硬，刚毅，在闭目养神，但发抖的手出卖了他。

　　不像是个助理，但也是个助理。

　　“现在可以和我说了吧，”路怀新道：“你第一次见我，到底是什么时候？”

　　陈晓东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我十二岁，被一群大点的孩子欺负，你赶走了他们，还说，以后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我叫路怀新。”

　　路怀新皱皱眉头。

　　他小时候确实爱干这种事，仗着他老子有钱，小城里人人都知道，就狐假虎威，劫富济贫。

　　但他帮的人多了，哪里记得陈晓东这一个。

　　“后来我在A城，没再见过你。”陈晓东道。

　　“你比我小两岁，应该是不久后，我就出国了。”路怀新说。

　　陈晓东的眼睛往下垂了垂，继续：“我高中毕业后，来B市打工，工地上有个大哥带着老婆过来，他老婆喜欢看偶像剧，我在那里面看到了你。”

　　“后来，我就在网上搜你的名字，一直看你。”

　　“再后来，墨光紧急招助理，我想是因为你，就报名了。”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