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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沙漠(二) ...


  •   她该点一堆火,这些动物当是怕火的,于是,当即捞开衣袖,念了咒语,手臂上的凤凰一闪,半空便升起一朵火花。

      那扑将过来的野狼见到这火焰,唬了好大一跳,旋即调转狼身,“呜呜”地叫着逃走了。

      狼群瞬间散去,而那团火漂浮在半空照亮了他们所在的这一处方寸之地。

      赵蒹葭见狼群跑了,心总算放下,颓着身子长舒了好大一口气。

      她看向那团火焰,赤色的火苗在沙漠夜风里跳着婀娜的舞。

      忽然,一个声音传入她的耳膜:“水……”听起来十分微弱无力。

      是为霜。她忙回神,趴到地上去看他。火光中,那个平日里看上去温和又远离红尘的佛修,此刻间,正紧紧地闭着眼,早已爆皮的嘴唇微动着,只发着那么一个字,水。

      她上哪儿弄水去啊,她也很渴很渴。

      可是,他受伤了,若是没有水,就此死掉了,徒留下她一个人,可怎么办?

      “水……水……”那孱弱的声音一声一声,不断地撞击她内心深处最柔软最本真的东西。

      她欠他的的确有点多……

      打定主意后,她蓦然伸出一根手指,放进嘴里,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狠下心来深深地咬了一口。

      疼痛自指尖传来,她皱起了眉,双眼在火光里泛出点点疼痛的水光。

      紧接着,便将正汩汩流血的手指喂进了为霜口中。

      那不省人事的人仿佛是得到了某种极大的安慰和满足,开始疯狂地吮吸起来。

      温软湿滑的舌尖温度自指尖传来,她的身子抖了一抖,紧接着,他大力的吮吸又让她感到疼痛,那疼痛也不是十分痛,只是带着点怪异的酥麻,和莫名的悸动。

      她看着他,她的手指正被他含在口中,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好一会儿后,那吮吸感才停歇下来,她忙抽回手指,低头看了看,那指尖伤口处已经被吮得有些发白,赶紧将手指捏入掌心藏起来,仿佛是害怕有人窥探,但这样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别人。

      有了那么一团火,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温暖起来,赵蒹葭卡了卡干涸的嗓子,再摸了摸自己的双唇,暴起的皮都有些割手了。

      她想,若是明日找不到水,或者走不出去,她肯定得凉在这儿。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的太阳如约而至,为霜从昏迷中醒来。意识刚一清醒便察觉到自己的喉头泛起一丝腥味,他有些茫然。紧接着,便感受到自己的身上压了个重物。他抬头一看,却见着一捧长发随意耷拉在自己的身上,而趴在他心口的少女,露着半张脸,紧闭着双眼,她的嘴唇有些苍白,她的脸色比嘴唇更苍白。

      “姑娘?”他轻唤了一声,唇舌微动间,那股腥味更胜了。

      而身上的少女似乎睡得很沉。他小心翼翼爬起来,少女软绵绵的身子便顺势滑下,枕到了他的腿上。这样的一番动作后,女子仍旧没有半分醒来的痕迹。沙漠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打在她的眉睫上,投射在眼睑下呈现出蝶翼似的阴影。

      无意间,他瞥见她的手,纤巧的、削瘦的手,只是食指处轻轻绕着一段浅碧的纱,看起来像是从她的裙摆上撕下来的。一阵晨风吹来,轻纱被缓缓吹开,露出指尖处深深的咬痕,和似被吮吸得泛白翘起的皮。

      一时间喉头的腥味更浓了一些,一个震惊的猜想浮上心头。昨夜迷蒙之间,他渴极,不知谁忽然就递过来一段储露枝——他以为那是储露枝,可现在他忽而明白过来,那不是什么储露枝,分明是……

      平静的心海忽而掠过一丝风,那风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栀薇花的味道,让他的心上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但这感觉太过微弱,稍纵即逝。

      他轻轻叹了一声,拾起被风吹散的那段碧色轻纱,再将她的手挪到自己面前,缓缓地、轻轻地包扎。

      包扎好后,也不忍心将她推到沙地上去睡,便任由她枕着自己的腿睡着。这在从前,是完全不允许发生的事。

      他取出疗伤药丸来服了,闭上眼调息。

      晨光打在金色沙地上,为这二人度了一层薄薄的霞晕,香灰色与浅碧色混在一起,竟莫名的和谐。

      等他调息得差不多了,体力暂时得到恢复,而枕在自己腿上的女子却仍旧没有醒过来,看来昨夜她必定很晚才睡,何况她还咬破手指……

      沙漠是不能久呆的,他观察了一阵太阳的方位,决定仍旧凭直觉试试。

      他垂眸看看熟睡中的女子,心头计较一番后,终于起身将她背到了自己的背上。他在心里对着佛祖起誓,这一定是唯一一次。

      而赵蒹葭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竟还在上元福境那处开满香甜粉花的雾瘴里,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她好像在里面迷失了方向,可是不久后,为霜却踏着粉色落英走来,走到她的面前,说:“来,我背你出去。”

      她有些羞涩地爬上了他的背,任由他将自己托举。走着走着,她觉得自己好渴好渴,梦里的为霜似乎体悟到了这一点,背着她的空当还不忘腾出一只手来,递给他一片沾了露水的荷花瓣。他说:“没有水,你吸这露水解渴吧。”于是,她便开始吮吸起那润润的荷瓣来……

      “姑娘?姑娘?”

      呼唤声传入耳畔,粉粉的梦境渐渐消散。迷蒙间,她睁开了眼。

      “恩?”她愣了愣。浑身颇有节奏的颠簸着,她像是真的被人背着在行走,所以,为霜是真的背着她的?

      等等,她在做什么?她嘴里含着的荷瓣呢?

      怎么是……耳朵?

      “姑娘……”

      她赶忙松了口,脸颊霎时滚烫不止。她原本想说句对不起,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似被粘住了似的,张了张嘴,做了个空动作,只发出了两声沙哑的喉音。

      这下好了,睡意了无。

      她只得扭过头去看风景,入眼的却只有漫卷黄沙。

      过了一会,她觉得自己的心态调节平衡了,便转过脸来,打算问他伤势如何,怎么就能背得起她了?

      可是她刚一转过来,入眼的,却是一只鲜红欲滴的耳朵。怎么说呢,那耳朵此时此刻,就如那熟透了的桃子尖尖,看上去似乎轻轻一戳就能流出甘甜的汁水来……她再一看,不光耳朵,连脸,连脖子,都红了。

      她窘然,都是她的错啊!瞧她把一个红尘之外的佛修给搞成啥样了。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内心里竟然升起一丝小欢喜来。

      忍不住便噗嗤一笑,干裂的嘴唇随着嘴角的弧度裂开,生疼,她吃痛,而后又“哎哟”一声。

      大约是听到她在他背上发出奇怪的声音,便听他问道:“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过一会儿又道,“大师有伤在身,当好好休养才是,还是将我放下吧。”

      为霜闻言,停下脚步,便将她放下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背她这个举动有些唐突,便垂着眸子,双手合十道:“还请姑娘见谅,沙漠之中,得尽量早些出去,是以多有冒犯。”

      赵蒹葭笑道:“大师多虑了,我可没想那许多,只是担心大师身体。”

      “醒来时吃了药,恢复了许多。”

      二人便开始在沙漠里走,为了节省体力以及保存□□,双方都十分默契地再没怎么说话。

      可眼看太阳升到中天,沙漠里的气温越来越高,连沙子都晒得滚烫,落脚下去,隔着厚厚的鞋底都能感受到强烈的灼烫。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颗米未食,对于为霜而言原本也没什么,以他的修为,十天半个月不进食都成,可是如今他伤势未愈,身体也有些吃不消。而赵蒹葭,则更盛了,这会子她恨不得就地倒下,可一想到那烫若燃火的沙地,根本就不敢让自己的皮肤多接触哪怕一粒沙子。

      她甚至难以想象她在石棺里那一个月,究竟是如何过去的,醒来后精力还那样充沛。而如今,也不过才一天一夜未喝水,便虚脱得不行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一阵浅淡的花香传入了赵蒹葭的鼻息。

      “花香?”说完后惊了一惊,两人面面相觑,随即就有了一个共同的猜想。

      有花,就意味着有植被,有植被或许就有食物,甚至有水。

      于是,两人提起一口气,一股脑追着花香味而去。

      果不其然,再走了不远后,一派期待已久的景象呈现在了眼前。

      只见不远处的低洼地,一片金色沙海里,一弯翡翠似的湖,正平静地镶嵌在那里,倒影着透蓝的天幕,四周是茂盛的绿植,其间甚至还夹杂着无数白色的花束。

      “大师,是水!”赵蒹葭兴奋起来。

      为霜亦笑了,深透的眸中浮出一抹欣慰。

      两人加快脚步,从沙丘上一路直下,来到那一弯境湖面前。

      赵蒹葭冲到岸边,探头向水下一看,水中便多了一个狼狈的身影,不过此时她可顾不了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她回过头向为霜挥手:“大师这水好清亮!”说完,便兀自蹲下身去,用手捧了一捧,双手紧紧闭着缝隙,飞速跑到为霜面前。笑容灿烂:“大师,喝!”她把那捧水举到他面前。

      为霜愣了愣,看了看她手里的水,其实已漏了一大半,也只有一小点还没漏完。他又抬头有些惊异地看看她,却对上一张比此刻烈日还灼人的笑脸。

      他下意识闪退了两步,将脸别过去看湖:“不必,姑娘自用吧,我自己去。”说着,便朝湖边走去。

      赵蒹葭见他竟是这个反应,一看手中的水,尽数漏了干净,心头划过一丝诡异的悸动,话说她为何要捧水给他?高兴过头了吧……但也没想太多,便又兴冲冲跑去湖边,蹲下身,捧了一大口水喝。

      湖水甘甜清冽,一瞬间便润进了心田。一口怎够,干脆又接连喝了许多口。好一会儿后,方觉许久以来的干涸得到了缓解,就像大旱三年,突然迎来一场及时雨。

      赵蒹葭喝够了,侧头一看,为霜也正捧着水喝着,只是他的动作轻缓,竟不像一个渴了那么久的人。

      “大师,你真优雅。”她忽然道。

      为霜闻言,向她看去,或许是找到水源太高兴,他亦笑起来:“姑娘亦优雅。”

      赵蒹葭一听,总觉得这话可不太像在夸她。

      “好啊,原来大师也会编排人的!”说着,抄起一捧水便朝为霜洒去。

      为霜抬袖遮挡,余光无意中从衣袖间探出,瞥见不远处的女子,阳光下,粒粒飞扬的水珠竟折射出了七彩的光泽。就在这一片彩晕里,那女子笑着,似这绿洲里,最绚丽的一朵沙漠玫瑰。

      这样的画面不知因何,竟让他的佛心震颤了一下。忽而想起那句佛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色不是指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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