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慕》为依书

8、柒

　　程锡听到杨鱼的应允，像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分外轻松。

　　虽然程锡知道，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就算最好的两个朋友之间也仍然会有各自心中不愿意被人所知道的想法与过往。杨鱼的想法，自己猜不透，也没想着要猜透，杨鱼很多事情不说，自己也是理解的，她本就是寡言的人。可是，程锡忍受不了，自己知道杨鱼有一个秘密，而自己却不知道，但是，别的人却知道。

　　程锡一瞬不瞬地看着杨鱼，只见她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一会之后，就从秋千上下来，走回进屋里了。

　　程锡的耳朵没有问题，杨鱼分明是说：

　　“我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严慕正好路过看到，送我去医院。”

　　程锡气得原地跺脚，指着已经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坐着按遥控的杨鱼抓狂道：

　　“杨鱼！你耍我！”

　　杨鱼稍微扭头看向程锡，半眯着眼，对程锡吐了一下舌头，就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看了。她才不要告诉程锡，她在饭堂摔跤之后，听到严慕和另外一个女生说的话呢。不然程锡又会担心了。

　　程锡心里憋的那口不快的闷气，不知怎的，看到杨鱼的鬼脸之后，消散了不少，虽然心里仍旧有个坎，可是，哎，算了吧，杨鱼不说，就不说吧。她那么固执，实在没有办法。

　　程锡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是在五年之后。

　　杨鱼从国外回来，整个人开朗了许多，有一天程锡和杨鱼去逛街，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看到几个女生在欺负一个女生，杨鱼看到，就喊了一声“警察来了”之后，就拉着程锡飞快地跑走。然后杨鱼才说起这件往事。

　　那个星期天，程锡回家了，杨鱼自己一个到饭堂打饭，因为饭卡没钱了，就到饭堂四楼露天阳台那里的自动充值饭卡机器那里充饭卡。准备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吖颜她们三个。

　　她们不让杨鱼走，杨鱼自然不理会，想绕过她们继续走，这个举动让吖颜异常生气，她们本来就觉得杨鱼整天装酷，扮清高的了，如今这样，吖颜，便拿起手中的不锈钢饭盒往杨鱼的额头砸去。

　　不知道是不是吖颜刚好砸中太阳穴的关系，杨鱼立马涌现一阵眩晕之感，觉得自己看说明都模糊起来，一下站不稳，便整个人失去平衡，杨鱼连忙抚着楼梯扶手，蹲了下来。

　　吖颜她们见状有点心慌，便快快逃离。

　　杨鱼见她们走了，过了一会，觉得头没那么晕了，就尝试着站起来，谁知道，一下楼梯，脚便踩空，整个就摔了下楼梯，小腿胫骨处顿时传来锥心的疼痛，杨鱼想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了。电视剧可不是这么演的！女主掉下楼梯都有男主或者男配接着的！杨鱼觉得自己就这么掉下去了，纯粹彻底地摔下楼梯又没有人接着自己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自己果然不是女主……

　　杨鱼去吃饭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最后一批，更何况，很少人走上四楼来充饭卡，四楼的自动充卡机是要刷卡的，所以同学们一般都在一楼，人工充值，一手交钱，一手充卡。

　　杨鱼没有手机，她也不愿意大声喊救命，在她看来，这等丢脸的事情，只有郁小息做得出来。于是，就静静地坐在原地，等待着有人路过，好帮帮她。

　　可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谁，等着等着，就打瞌睡了。

　　迷迷糊糊当中听到了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而且还是一些，少儿不宜的谈话。杨鱼当没听到，继续闭目养神。那对男女应该是在四楼的阳台谈话，他们没有遇到杨鱼，大概是从另外一条楼梯上去的，饭堂一共两条楼梯。

　　可是，杨鱼却没有办法阻止那些谈话内容进入她的耳膜，刺激她的大脑中枢。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季子林。

　　难怪刚才就觉得声音听着熟悉，原来是严慕。可杨鱼只看到严慕一个人，女生呢？怎么不见？杨鱼对此不过问，正想着如何开口让严慕帮自己，严慕已经一脸紧张地靠近自己，问自己的情况。

　　杨鱼也只说，“是从楼梯摔下来。”

　　严慕二话不说，也不让杨鱼说，就横抱起杨鱼，去医院。注意了，是横抱！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男的抱女的，必须这样，才比较帅。于是，杨鱼觉得严慕其实是在耍帅。

　　严慕大概原本以为杨鱼是会挣扎的，可是杨鱼没有，杨鱼知道，自己根本走不了路，而且，她也试着稍微动一动，结果把骨折的地方弄得更痛，便乖乖地装木偶了。

　　严慕在去医院的路上便有点小心翼翼地问杨鱼，“你都听到了？”

　　杨鱼不回答，严慕无疑指的是他和那个为露面的女生之间的谈话。

　　严慕见杨鱼沉默，再问，“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我睡着了，醒了就看到你了。”杨鱼才不会傻到去承认自己听到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程锡在五年之后听完杨鱼说的这段话之后，便疑惑问她，“那为什么当初要隐瞒吖颜她们害你的事情呢？”

　　杨鱼说，“不想把事情弄大，也不想你担心，或者，怕你一激动，就去找吖颜她们。”

　　程锡笑骂杨鱼：“你知道我是个容易冲动的人，难道就不知道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我哪里有胆量冲撞吖颜她们！”

　　等到杨鱼再来上课，已经是暑假补课的尾声。程锡极度怀疑，杨鱼是故意拖着不来补课的。

　　严慕又恢复了从前那样，对杨鱼大献殷勤。

　　其实在杨鱼没有来上课的时候，他就经常有去郁小息家探望杨鱼，还怂恿杨鱼去补课，说可以载杨鱼上学放学。

　　程锡对此事很生气，跟郁小息说，“不要放严慕进屋。”

　　可是郁小息却觉得无所谓，而且还很特意地给严慕和杨鱼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似乎对严慕印象不错。

　　程锡跟杨鱼抱怨，杨鱼却说，“郁小息的脑袋简单，穿了一件漂亮点外衣的黄鼠狼，她就看不出事黄鼠狼了。”

　　程锡听了是既纳闷又好笑。

　　日子又开始归于平淡——杨鱼已经把严慕缠着自己的习以为常，程锡也已经把严慕缠着杨鱼见惯不怪，当做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有时候会在校道遇到吖颜她们，她们见到杨鱼都有点闪躲，不知道是她们本身对杨鱼愧疚，还是杨鱼的“眼部火焰炮”又修炼到上升了一个层次。

　　很快，补课结束，有两天的假期。程锡只有练琴的份儿。杨鱼到郁小息的妈妈陈晚清那去一起看电视剧，她们正在如火如荼地看着《仙剑奇侠传三》不亦乐乎。

　　程锡练完琴，也直接到陈晚清那里去吃饭，程锡对电视剧不怎么感兴趣，似乎把电视剧从头看到尾一集不漏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就是看跟音乐有关的《交响情人梦》了。但是，程锡还是和杨鱼并肩坐着，陪着她一起看，然后，一起回家。

　　程锡发现自己很习惯和杨鱼黏在一起，喜欢喝杨鱼一起进进出出的。下课想去上厕所，也叫上杨鱼，而杨鱼上厕所，自己也跟着，尽管自己并没有要上厕所，纯粹是陪着杨鱼一起走到厕所门口，又一起走回教室。程锡练琴的时候，其实也很希望，杨鱼坐在旁边看着的，可是，这个杨鱼不同意，她说她会打瞌睡，而且，小时候就养成了放假没事就到晚清阿姨家看电视剧的习惯了……

　　所以说，习惯，真是不是一般的可怕。

　　两天很快过去，暑假最后一天的傍晚，严慕在程锡家楼下的车站等着杨鱼，给了一个饭盒给杨鱼，说他今天和初中同学烧烤去了。说完，就跑走了。

　　回家，打开饭盒一看，三只烤得金黄色的大鸡翅，两只小鸡腿。闻起来很香，看起来也很不错的样子。可惜了，杨鱼不爱吃这些上火的东西，于是，全入了程锡和程万里的腹内。

　　第二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也是杨鱼程锡正式成为高三学生的第一天。离高考奋斗的日子剩下不够一年，该加把劲把文化科的分数提上去才是。

　　杨鱼并不觉得这个第一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程锡，心情异常兴奋，而且总有一种很积极热切的情绪在涌动，还下定决心，从今天起，要加倍努力！

　　早读课的时候，新的班主任德哥就介绍，来了一个新同学，是复读生，有一个好听特别的名字——莫梓阎。

　　他笑得很阳光，是那种让人感到暖和舒服的温和的阳光。

　　程锡和杨鱼说，“你看这复读生挺不错的。”

　　杨鱼点头，“名字不错，很像电视剧的男主。”

　　程锡觉得跟杨鱼说这些也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于是选择闭嘴。

　　程锡对莫梓阎第一印象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只是没想到，日后竟会与他有万分地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