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角落]阳升夕落》理莘

3、3/苦日子

　　天亮了。
　　李夕缓缓睁开眼后望着自己房间熟悉的天花板发呆了好一会儿。
　　昨晚躺在床上的他闭上眼后怎么也睡不着，捏着耳垂不停念叨了几十遍的“快睡着”才终于有了睡意。
　　他不是很期待这一天到来。

　　“李夕——”
　　“李夕！”
　　“李夕！！！你他妈快给老子起来！”
　　李暮喊着小孩的名字快步走向他的房间，门把转动推开门后是整齐摆放好的桌面和床铺。
　　“爸，我在穿衣服……”李夕从衣柜门边探出一个头来回应他。
　　看着眼前小孩露着的肩头李暮啧了一声，他让李夕快点穿好衣服准备迎接阿姨的到来。
　　“怎么在哪都能瞧见点陈丽的影子……邪门。”李暮转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疑惑着走向客厅的沙发。

　　今天是周日，李夕起得太早了。
　　他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门。
　　李夕来到厨房，正要将椅背上挂着的小号围裙穿上时敲门声响起。
　　“来了来了！李夕你赶紧把围裙挂好！”沙发上瘫着的李暮一下子来了精神，关掉正在放映影片的电视穿上拖鞋就赶到了玄关处。
　　昨天电话里说要接对方的他还是一不留神睡过了头，好在对方发消息说自己打车前来不用去接，李暮这才放心瘫在家里的沙发上等人上门。

　　门被李暮快速地打开，此时的李夕已经乖巧地站在一旁。
　　“李暮~”女人的声音传入李夕的耳朵里，听得他手臂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欢迎宝贝儿~快进来快进来！”李暮讨好地上前搂住门外女人的腰，在把人带进门后用眼神示意李夕关门将行李拿进来。
　　小孩费力地推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行李箱，好不容易将滚轮推过那地上的小坎，肚子被硌得生疼也只是闷哼了一声。
　　李夕觉得肠子都快被自己怼裂了，他气还没喘够就又被李暮喊着去倒水。

　　小孩擦掉自己额头上的细汗，捂着有些发疼的肚子去消毒柜拿出玻璃杯。
　　“这就是小夕吗？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李夕端了杯水站定在俩人面前，女人看着他笑，李暮又看着女人笑，客厅里双重笑声在摧残着李夕的耳朵。
　　“这是你赵媛阿姨，从今天开始就会住进我们家了。你以后要尊敬她听她的话知道吗，她就是你的新妈妈，来，叫声妈。”
　　听到李暮的发言李夕下意识就瞪大了眼睛看向俩人。
　　“你看你！吓到小夕啦！”赵媛很快接下话语权，“你急什么呀，慢慢来嘛～”
　　女人娇嗔着拍了一下李暮的胸膛然后伸手就要将小孩举在半空的玻璃杯拿了放在茶几上。
　　李夕没有反应过来，他手紧紧握着玻璃杯与赵媛的力气抗衡着，在拉锯中杯子因为大幅度的晃动将杯里的水摇出了一些，然后直接洒落在赵媛的浅色长裙上。

　　女人的力一下子消失在杯子上，李暮大声地吼了一声把李夕吓得将杯子摔在了地上。
　　瓷砖上是碎开的玻璃，杯底的部分比较坚强还留得较为完好的一大块。
　　李夕赶紧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脚边的垃圾桶就蹲下身来捡碎渣。在他慌乱抓取时有一只细长好看的手朝他伸了过来，顺着李夕手中那小块尖锐的玻璃碎片往上一抬——红色的珍珠十分突兀的从一道口子中掉落在地，在瓷砖上开出一朵血花。
　　女人喊疼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这下不妙了。

　　“李夕你想死啊？！”
　　李暮喊出的话语重重砸在小孩瘦弱的身躯上，他一把抱起赵媛从另一边走出到餐桌的位置，将女人轻放在木椅上稳住后抓起她受伤的手开始吹气。
　　“哎呀，小夕他不是故意的。”赵媛将碎发捋到耳后，“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要怪他。”
　　“先别说话啊宝贝，我去找创可贴给你。”李暮转身跑向电视柜那开始翻找，找了一阵子都没找到的他再次喊住了李夕。
　　“医药箱呢！”
　　“在茶几右边的柜子里。”李夕回答。
　　“右边……右边……”呢喃着方位的李暮眼神转了转定好目的地，拉开柜子时也不管李夕还挨在一边，他胳膊肘用力地击在小孩的背上，李夕被他的动作撞得向前趔趄了一小步。
　　赵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等李暮一脸笑意捧着医药箱来到她面前时她又将视线回到了他的身上。
　　真是可怜的孩子。

　　等李夕把肉眼可见的碎片都收拾干净起身要拿扫把继续打扫时，李暮来了一句要出门吃饭，让他赶紧去换身衣服。
　　“爸，我还是先把这再扫一下吧，还有些小的碎片我没捡着。”
　　“随你随你，赶紧的。”李暮坐在餐桌边上和赵媛甜蜜互动着，他摆了摆手算是给李夕一个回应。
　　李夕扶着茶几边缘起身，刚转身往阳台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脚底有些不对。
　　很痛。
　　回想起刚才自己捡碎片的过程，自己被李暮撞的那下为了稳住身子脚趾向前压在了碎玻璃上，超出脚下拖鞋垫住的部分定是要陷进去的……
　　“小夕怎么了？怎么站在那不动了？”赵媛时刻关注着小孩的举动，她像是无意提醒着李暮，李暮听了又开始说起他来。
　　李夕觉得自己今天过得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望向墙上挂着的时钟，秒针一下下地旋转着，他又望向离自己不远的阳台——才下午一两点的时间，他这一天竟然才只过了一半不到……
　　“李夕！李夕！你赵媛阿姨关心你问你话呢？回应呢！”
　　李暮这个暴脾气又起来了，他轻轻拍了拍赵媛的手臂起身走到小孩身后，大手一挥就拍向小孩的后脑——李夕一扭头这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耳侧。
　　苦日子也许从这一天才正式开始。
　　李夕这么想道。

　　强忍下脚底的疼痛和脸上的火辣，李夕拿着扫把和垃圾铲继续未完成的清理工作。
　　再一次催着李夕换衣服出门的李暮在瞥见小孩那浅灰色的拖鞋里有一只鞋底侧边上沾了些红色的痕迹，他拍了拍了小孩的肩说只要待会表现好就给他换双新拖鞋，李夕拒绝了。
　　这拖鞋还是陈丽落在去年他生日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二三十元的拖鞋虽然带着些塑料味，但是图案简单穿着舒适，李夕觉得这个礼物有它的价值，对他来说很不错了。
　　他还没做到像李暮那样能很快抛掉过去，他还停留在过去一家三口的美好回忆里不敢向前。
　　脚底的玻璃好像进到他的血肉中了，越来越深，就像是完全陷进去了一样。
　　临走前李夕特意从医药箱里拿了些东西塞进挎包里，随着门被关上，本就没什么人气的房屋又冷清了下来。

　　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多。
　　李夕从车上下来后站在女人边上和她一起等待着停好车的李暮。眼前又大又亮的招牌映入眼帘，李暮开了一个半钟的车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家豪华的饭店。
　　自己的爸爸是真的很喜欢赵媛阿姨吧？不然为什么会带他们来这种以前都不会带他和妈妈来的大饭店？小孩抬头观察着正在补妆的女人心想。
　　“愣着干什么，走吧，我订好了位置的。”李暮拿着夹包从停车场入口走来，他一把搂过赵媛的腰带着人往前走。
　　李夕开始了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吃饭。
　　走进饭店就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冷气吹在身上，各种声音杂在一起让赵媛皱了皱眉。将信息报给服务员后三人被领到了较为安静的一块坐下。
　　点菜也是李暮和赵媛商量，李夕坐在椅子上显得十分不安。
　　“小夕，你也看看要吃什么吧？”赵媛突然把手中的菜单递到李夕面前，她一脸和善，像很多照顾孩子的妈妈一样，关心自己孩子吃什么，会考虑孩子的意见。
　　“不了不了，赵媛阿姨，您和爸爸点就好了，我都可以吃的。”李夕摆摆手，他一脸尴尬地看向对方将菜单推了回去。
　　“你看这孩子都说了，你尽管点，不用管他，他什么都吃的~”在赵媛面前完全没有威严的李暮又露出像哈巴狗一样的笑容。
　　“那好吧，那就要这个，还有......”

　　早知道李暮兴致这么高，李夕肯定会提前告诉他不要喝酒的。
　　在点完餐后没多久，桌上就开始出现一道又一道的美味佳肴了。期间李夕一直想去厕所，每次开口却都被赵媛拦了下来，面对眼里只有赵媛的父亲，小孩当然知道自己的发声一定会被忽视，正当自己要放弃去厕所的念头时李暮给了他一个大好的机会。
　　李暮喝起酒来没有个度，早些年在外谈生意应酬也是靠着抽烟喝酒一波猛操作谈下来的，看着赵媛有些慌乱的表情就可以想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李暮这副模样。
　　喝得上头的李暮很难听得进什么，他举着酒杯一拍桌子，周围嘈杂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但见他一副醉酒的模样又重新恢复了热闹。
　　在他们的不远处，穿着黑制服的酒店经理正和一位低着头的服务员说着什么，在他们旁边俨然是另一个“李暮”正在闹事。
　　李暮盯着那个方向良久，他放下酒杯朝那个是非之地走去。
　　赵媛见状赶紧跟着他的身后观望，那桌人吵得有些不可开交，周围食客也或多或少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桌人的身上。
　　出乎李夕意料的事发生了，李暮竟等着经理带那服务员鞠躬道歉赔罪后才迈动步子，在那之前他可是一直靠在墙边。
　　等到服务员被经理带离，李暮见状让赵媛搀扶着自己跟了上去。
　　不出意外的，经理将这次事件甩在了那服务员的身上，而李暮在听到对方声音几秒后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那是以前村子里好兄弟的儿子，在对方辩解失败被要求脱下制服离开时他上前解了围。

　　“哟，东升，实在是有好久不见了啊~”
　　李暮伸手拍上对方的肩膀，赵媛这才得以看见对方的长相，是个很年轻的小伙，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啊，是李叔啊......好久不见。”
　　张东升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刚才自己那副样子被熟人看到了让他有些不愿面对。
　　在得知李暮和酒店老板关系不错后经理就赔着笑离开了，张东升被李暮搂着回到餐桌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夕看着服务员加多一副餐具和一把凳子的举动一脸懵。赵媛尴尬地陪笑着，把新加的凳子往他那边挪近了一些，在李暮看不见的地方朝他使了个警告的眼神。
　　“东升啊，这种事可以找你李叔我帮忙啊，你一个人在外挺不容易的吧......”
　　李暮一手搭在青年坐着的椅子上语重心长地说着，青年听着来自长辈的关心时不时点点脑袋，视线却看向身旁皱着眉头玩着手指的小孩。
　　时隔多年再遇到同乡好兄弟的孩子，想起村里那些过往，李暮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不少，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感让他说出这些关心话语，离村打拼多年的他仿佛在青年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用眼神示意赵媛给对方倒茶，李暮亲自将茶杯递给身旁的青年，“有需要尽管开口，李叔会帮你的。”
　　双手触上滚烫的杯身，手中茶杯的热度让张东升收回视线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很快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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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夕：这不是平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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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评论区的指出，重新捋了一下年龄设定的问题。把之前一开始的徐静家庭聚会改成了客人闹事，原著里有提到东升贷款上学，这里私设他高中假期在宁州打工。
即李夕7岁时张东升为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