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艾]奢侈品》饮洲

6、第 6 章

　　艾斯在球袋前停下脚步，后悔像浪潮一样将他吞没。传达不出的歉意，未能兑现的承诺，抛下这些一走了之，不就是逃走吗？
　　隔着一张茶几，马尔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挣扎。马尔科稍微想了想，也就明白艾斯在纠结什么。这小鬼……他一方面意外于艾斯对自己的严苛要求，另一方面却又觉得他就该是这样子。
　　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才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马尔科摸出根烟夹在指间。他没有挽留艾斯，也没有点燃香烟。淡淡的干烟草的香气在唇指间蔓延，麻痹本就不打算运转的大脑。
　　“就那么讨厌逃走吗？”
　　艾斯背对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马尔科望着他的背影，很难形容自己所看到的是什么。年轻人的脆弱，男人的担当，还有沉重的宿命感，都在那谈不上单薄但也远不算宽厚的肩上。
　　“你多大了？”
　　马尔科的问题简直莫名其妙。艾斯纳闷地转过来，语气有点困惑：“再过几天就满十八了。”
　　他忽然就有些心软。
　　“至少把说好的烤肉请了再离开吧。”马尔科笑起来，把香烟折断丢到垃圾桶里，“就算是未成年，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啊。”
　　“……啰嗦，马上就成年了！”
　　“那就等到你成年再说吧。”
　　“嗯？”
　　“嘛，就算是我，敲诈未成年多少也会良心不安。”马尔科看着艾斯的眼睛，脸上还有着未能完全褪去的淡淡笑意，“所以就先在这里住到你成年为止吧。客厅的沙发不是睡觉的地方，二楼上头有半层阁楼，这几天你可以在那里睡。”

　　阁楼不大，但被打扫得很干净。靠右侧的墙边靠着一张单人床，马尔科给他拿了新的床单和被子。单人床的床板有点硬，但作为免费的不会被找到的住处，这根本算不上缺点。床对面放着一张矮几，矮几旁边是一架一米五高的书柜，书柜里面摆满了书籍。书桌与床之间是窄窄的走道，连接着阁楼的小门。硬要说哪里不好的话，那就是房间很小，也确实不高。艾斯估摸着不到两米，屋顶中间挑高的地方还好，但进出的时候不当心就会碰到头——马尔科出去的时候就撞到了。当然从床上起来的时候也是，如果睡迷糊要在床上站起来，肯定就要撞上顶上的窗户。
　　是的，阁楼屋顶是三角形的，对着床的右侧屋顶上有一扇天窗。在停电的晴朗深夜里，躺在这张床上可以看到闪烁的繁星。
　　马尔科说起限定条件时语气里颇有些无奈，但艾斯莫名就很心动。或许是因为喜欢的东西总是无法轻易得到，所以才显得格外有价值。艾斯喜欢挑战，喜欢那种求而不得但为之追逐的感觉。他也喜欢这面窗户，开窗就能闻到湿润的冬日晴朗夜晚的空气，让他想到过去和重要的家人一起在科尔波山的时光。哪怕现在外面只有遥远的明黄人造光芒照进来，也不能影响艾斯的心情。
　　他用新手机给阁楼录了一个小视频，还打开天窗踩在床上探出头录了一点外面的风景。屏幕里的景色很模糊，在这样的黑暗里，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艾斯录完视频正打算下去，这时他看见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马尔科的车旁边。随后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两人拉开后备箱环顾四周，拎出一个看不太清的包，便一前一后走向马尔科的家。
　　短短一瞬，艾斯在脑海里过了一百八十三部□□电影仇家上门的桥段。在他们抬头以前，艾斯无声地回到阁楼里。他连鞋都顾不上穿，猫着腰冲到二楼去狂拍主卧的房门。
　　马尔科刚洗完澡，只来得及套上四角裤，身上松松垮垮地挂了一件衬衫就去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马尔科还在忙着扣扣子。
　　“我刚看见两人往这里来，担心是来找麻烦的。”艾斯没在意他的穿着，镇定说道。
　　马尔科本来要说不至于。他虽是老爹的养子，但从来没有插手过这些事。可今时不同往日……如果真的有人找上门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马尔科转身进屋，一边套裤子一边问他：“会开车吗？”
　　“会。”
　　马尔科穿好裤子拉开窗边桌子的抽屉，摸出一串钥匙扔给他：“回阁楼。没事我会让你下来；如果情况不对从天窗出去开车走，去找雷利先生，他不会让你被卷进来。”
　　他说着单膝跪到床上，打开床头柜里的暗格，从里面摸出把手枪。艾斯还拿着钥匙站在门口，视线扫过他手中的枪又回到他脸上，声音出奇平静：“那你呢？”
　　“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我应该能处理。”马尔科检查了一下子弹和保险，他花了几秒钟检查自己的武器，注意力就又回到艾斯身上，“抱歉，我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快点去阁楼吧，他们该到了。”
　　马尔科说完越过艾斯往楼下客厅走。他没有说更多别的话，作为一个正常的即将成年的前□□之王的儿子，艾斯知道该怎么选才能继续他平静的、也可能是光芒万丈的人生。
　　如同马尔科期望的那般，艾斯往阁楼的方向小跑过去。
　　阁楼的灯没关，艾斯把车钥匙放到床上，连一秒都没犹豫，从球袋里抽出球棒走出去。穿鞋会耽误时间，赤脚更容易保持安静。深谙隐秘法则的年轻人关上阁楼的门，将最后一丝亮光隔离。
　　在安静到能听见心跳的黑暗里，艾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但速度绝对不慢地往客厅去。

　　马尔科没有开客厅的灯，在寂静的黑暗之中，他握紧手枪紧贴墙角，警惕得盯着门与窗户的方向。窗户外面是铁质的钢筋护栏，护栏后面是防弹玻璃。要无声无息地突入，还是选择门比较方便。
　　他这样想着，听到了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按键声。
　　知道这房子密码的人屈指可数，马尔科能想到的全是关系好地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随后响起的机械电子声则证实了他的猜想——
　　“欢迎回家，以藏先生。”
　　草……！马尔科下意识地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把手枪保险拨回去的同时像被疯狗撵着一般跨步上楼，紧赶慢赶在客厅的灯被打开之前蹿上二楼。骤然亮起的灯光让本打算回房间假装无事发生的前医生瞥到从阁楼方向握着球棒无声往客厅飞奔的运动员，马尔科又在心中骂了一声脏话，紧急调转方向朝差一步就要走下楼梯的年轻人扑过去。
　　艾斯只看见有人扑过来，下意识就抡起球棒迎上去。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逃跑这个词，等看清是马尔科时险险停了手，两人却撞到一起。年轻人在力气上略逊一筹，被撞了个倒仰。马尔科伸手去捞他，但自己也根本没站稳。艾斯没捞着，倒是一起栽下去，砸在年轻人身上。
　　球棒在掉下去时就脱了手，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艾斯被撞地一阵头晕，想起身抬手就扯在马尔科的衬衫上。他力气很大，衬衫被拽地崩掉了两颗扣子，一颗弹在马尔科下巴上，另一颗不知所踪。
　　听到这动静的来人赶紧上楼，就看到菠萝头的中年男人压着个什么人，被压着的人一只手抵在菠萝头男人的肩膀上，哪怕用挑剔的眼光看，以藏也觉得那露出的半截手指漂亮修长。下位者垂在地上的手边还有未滚远的球棒。更重要的是，上位者手里还拿着枪。
　　这场景从后面看就很离谱，好像马尔科在逼迫对方做什么他不情愿的成人事件一样。要不是对自己兄弟的人品有足够信心，与以藏同行的萨奇这会儿已经一脚踹到马尔科后颈上。

　　顺便再报个警，非法持枪加□□未遂，马尔科的新年可能就要在看守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