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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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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眠在黑暗之中,一直听着外面的声音。
现在他确定,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舅舅,十分的确定,他也知道了那个女子叫月娘。
虽然他们说的事情并不是自己经历的,但是却只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体所经历的,所以能知道一些总是好的。
从他到了这里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一团糟,他从不相信自己胸口的伤会是自己跑上来的,月娘那样的小心是为了去破庙参拜。
开始的时候他们说的是报仇,确切的说,是自己的舅舅说到要报仇。
云眠在黑暗之中听到很用心,因为这些事情都是他醒来之后可能面对的。
虽然他有些不情愿面对这样的麻烦,可是谁知道他醒来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谁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如果不能,自己总应该做些什么,为了这两个一直温柔对待自己的人,也为了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
可是他听到最后的时候,开始觉得难过,因为这两个人的对话,尤其是月娘最后的话。
其实亲情一直都是自己向往的东西,在他自己的人生里面。
他想起来自己的人生,现在说起来应该叫做前生,在他的前生,在他溺水的那一刻,他想的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为了他伤心。
这个“有人”的人,不是自己的朋友,不是自己的上司,他心里明白,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其实他知道会,当时他甚至恶狠狠的想,那人不止会伤心,还会后悔,而他居然带着一点恶意的希望人有灵魂,自己的灵魂可以在死去之后离开躯体,这样他好去看那人伤心后悔的表情。
他知道父亲会为自己伤心后悔,是因为他其实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不爱自己,他只是不会表达,他恨的就是他的不会表达。
当初,他拼了命的要自立,不是因为父亲真的对他漠不关心,也不是因为自己高考失利之后的叛逆。
在他说要独立的那个下午,父亲卖给一个脑满肠肥的人一盆花。
花就是父亲的所有,是父亲的一切,他是知道的,富商们都以有一盆父亲栽培的花为荣耀,但是父亲很少卖掉自己的花,除非遇到真正的懂花的人。
他们的生活并不缺钱,因为父亲的花很值钱,但是父亲很少卖花,而且每次卖掉花之后,大多数的钱都用来培育更好的花,所以他们的生活只能说是不缺钱,并不能奢侈的生活。
可是那天父亲站在自己的门口说要送自己出国留学。
他那时候能感觉到父亲不是不在乎自己,不是不爱自己,因为他知道,他们有的钱,远远不够他出国留学的费用,父亲是为了他,把一盆心血卖给了一个脑满肠肥的商人。
所以他愤怒他懊恼,不止是对父亲的,也是对自己的。
他恨父亲的不表达,他愤怒自己有过多的奢望和要求。
他知道父亲爱自己,也爱自己的母亲,每年母亲的忌日的时候,母亲的坟前都会有父亲献上的一束花。
但是那真的不够。
不够,他需要的不是钱,也不是出国留学,其实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要的只是一个拥抱或者几句安慰,但是父亲偏偏给不了他!
而自己其他的亲人,虽然他有自己的族人,虽然岚赫族族人一向团结,彼此都和亲人一样,但是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之间,还是有隔膜的,因为自己的母亲已经离开的岚赫族,并且自己当年也拒绝和小姨回到族里。
所以即使后来他们仍然敞开心胸接纳他,但是他却还是没有办法,毫无芥蒂的接受他们的好。
有时候云眠觉得自己很软弱,因为他向往亲情向往到了软弱的地步,所以他现在听完了这两个人的对话之后,他甚至有点嫉妒自己身体原来的主人,因为他有那么好的亲人,那么多的关心。
但是云眠很快就把这年头抛到了脑后,他早就告诉自己,自己已经占了这身体的主人太多的便宜,虽然现在这样的状态不是自己愿意面对的,但是显然,还没有糟糕到最坏的程度。尤其是有了这样两个关心自己的人,简直不能说是糟糕了。
在最开始对话的时候,他想的是,如果能醒来,也许可以找出凶手——虽然自己未必有这样的本事,但是自己至少可以配合,可以听话。
因为从开始他们的对话可以听出来,是有人杀了这个身体,也就是现在的自己的全家,那些人早晚会发现自己并没有事情,那么自己至少可以做一个引蛇出洞的棋子。
可是越听到后面,他就越觉得心惊,这两个人,居然为了能让自己平安的活下去,而要让自己以为一切都是一场事故,或者说是一个故事。
如果自己不是一个外来的灵魂,而真的是一个孩子,显然自己不会明白这两个人的用心良苦,也许有一天发现真相的时候,还会怨恨。
但是自己是一个外来者,自己的思想虽然不算稳重,但是至少已经成熟,所以他清楚这两个人,是下了怎样的决心,做了怎样的牺牲。
这叫他,觉得有些替这两个人心酸。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对自己来说却并不坏,如果自己醒来,自己已经不是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所以他不知道这个身体以前的任何事情,如果那两个人急于报仇,那么自己和可能会露出马脚。
但是这两个人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至少在短时间之内,对自己是有利的。
装作失忆——云眠虽然在黑暗里,但是还是无奈的摇了摇自己可能并不存在的头颅,这样的事情,居然自己要做……
可是不做的话,云眠一瞬间想到的居然不是如果自己被识破了,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他想的是如果自己被识破,那两个人会有多么的伤心。
因为这两个人,是如此的珍惜这个身体的主人。
然而,云眠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天真的以为,这两个人说没事,就真的没事。
如果暗处的敌人,敢于做杀人灭口的事情,那么自己绝对不会出在绝对的安全之中,甚至这两个人都会有危险,即使这两个人再小心,再防范,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
这些人,如果一旦发现自己逃出升天,就不可能会放过自己。
但是云眠觉得自己并不怕那种危险,因为危险的同时也代表有机会,能够报仇的机会。
所以云眠的打算其实是,乖乖的做一个叫两个人安心的人,然后在谁都没有办法安心的时候,做出其他的选择,也许这种做法叫做听天由命,但是云眠不得不这么做。
云眠刚刚打算好,就听见自己身体的舅舅,在自己的耳边呼唤着重锦重锦重锦,
这几天云眠在黑暗之中呆得无聊的时候,会想想这个人,张的究竟是什么样子。
舅舅,究竟是这个身体的母亲的哥哥还是弟弟,这个身体并不大,按这时候的婚俗,他的母亲也未必有多大,可是如果是哥哥的话,那就不一定是多大的年纪了。
在破庙的时候,月娘曾经抱着自己一遍一遍的说等舅老爷回来就会好了,一个可以叫月娘信赖的人,年纪应该不小吧。
可是他的声音又是如此的年轻。
所以云眠有时候特别的希望自己能够醒来,只因为好奇外面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现在这个人又在那里叫着重锦重锦重锦。
云眠决定勤快一点,再次从黑暗之中站起来,向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云眠始终觉得这声音里面有着希望,也许只是这个人给他自己的希望,给他自己的,希望这个重锦醒来的希望,但是却也带动了云眠。
因为这声音里面的希望太浓厚,又因为刚刚云眠忽然彻底了解了这个人有多么重视亲情,所以云眠居然觉得不忍心叫这个叫着重锦名字的人失望,也觉得自己被那希望感染。
所以云眠站起来,继续做着努力,继续跟着那声音走。
显然这次比较成功,因为他居然看到前面,有隐约的光点。
那声音,也正从那里传过来。
云眠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也不会跑的比现在快了,他几乎是跌装着,朝那个光点跑过去,然后拿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当他觉得自己全身都沐浴在光芒之下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去看清楚那个一直呼唤名字的男子,但是他没有成功,他待在黑暗里面太久了,所以在面对光明的瞬间,被光亮刺的眼睛生疼,几乎流下了泪来,所以他马上重新闭上了眼睛,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一样的条件反射。
但是书尽晚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他惊喜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惊喜,一瞬间居然呆在了那里,忘记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