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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讹兽(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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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余晖将尽,北郊的雾气更浓了。
要不是因为有失踪同修的线索,句抚月是死也不愿再回到这里,因为这会勾起黎明时候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而造成这段回忆的罪魁祸首,此时还在笑嘻嘻地跟在他后面。明明已经警告过危玄阑不得靠近他一米之内,且他也答应了,怎么他们之间的距离总是在不断缩短?
“师弟,请不要忘了你答应过的事。”句抚月笑着比了比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危玄阑并没有忘记要离他一米之远的承诺,只不过是因为:“抱歉,我脚太长了,不知不觉就走快了。”
句抚月笑脸上有青筋暴跳,“师弟的意思是,我脚短?”
危玄阑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倏忽一跳,忽然跳到句抚月的身旁,对方下意识想要退开,但见危玄阑只是站定不动,微微扬起着下巴,像在比划什么。这时,句抚月才懂了,这家伙在跟他比身高?
他心中不屑道:不知天高地厚。
抱着想损伤危玄阑的心态,句抚月也站定抬下巴。结果,危玄阑已一寸之差赢了句抚月。对方甚至得意地补了一句:“事实胜于雄辩。”
句抚月气得浑身气不打一出来!
他依稀记得危玄阑初到三清宗的时候,还比他矮了一个头,没想到不知不觉中已经比他高。
看到句抚月一副受伤的样子,危玄阑安慰道:“我娘说了,挑食不好,会导致发育不良。阿月师兄你以后断不能如此。”
好啊,刚刚说他腿短,现在又说他发育不良!
“我挑食?”句抚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发问。
“可不是吗?昨天我好不容易挖了野菜,你还嫌难吃。”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挑中句抚月最不想回想的事情来说。他深呼吸了几次,艰难地平复了满腔的愤怒,才道:“是是,我句抚月挑食,但总比那些连药汤都不放过的饿鬼要好!”
危玄阑道:“阿月师兄,你还在为这件事生气啊,我不过是因为渴急了,才想喝嘛。”
两人正争吵间,走在前面的柳月季忍不住咯咯笑道:“二位道长关系真好。”
句抚月和危玄阑难得有默契地指着对方,满脸狐疑,“我们关系好?”
“是啊。”柳月季转过身来,捂嘴笑道:“以前我娘在世时,也经常跟我爹吵吵闹闹的,就像你们那样。唔,不是有句话说什么……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句抚月差点没把药汤吐出来,他冷静了一下,才勉强维持住笑容,“柳姑娘所言,请勿用在我们身上。”
危玄阑摆摆手,哈哈笑道:“就是啊,柳姑娘你错啦,我阿月师兄那么小气,恐怕我们只会从床头打架到床尾。”
句抚月真想一个冰诀把危玄阑的嘴永远堵住,这句话错的重点是这里吗??而且,他居然还敢说他小气???句抚月觉得他可能在战死之前,会先被危玄阑这小子气死。
为了避免折寿,句抚月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去了。
柳月季忽然停下脚步,朝四处看了一圈,“我记得就是这附近了。”
句抚月和危玄阑也跟着看了圈,难怪他们之前来北郊时没有发现,原来跟乱葬岗那边是相反的方向,而且这个位置比乱葬岗还要隐蔽。这山路崎岖,他们并不熟悉,若不是像柳月季这种因为采药而摸清了山路,恐怕难以发现此地。
无须柳月季指出,句抚月已走到树林的边缘,说是边缘,但与之相连的并不是悬崖峭壁,而是一个小山坡,山坡顺树林边缘而下,形成一个低洼。句抚月朝那低洼处看了一眼,果见一个身穿天青色队服的同修趴在地上。
句抚月立即双脚运气,凌空迈步,脚生冰花,以冰花为梯级,快步走到低洼处,一探究竟。当他将那名同修扳过来时,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张早已血肉模糊的脸,与其说此人被毁容,倒不如说他的脸被整块撕了下来。
另一边,危玄阑在山坡上观望了一会儿,也打算下去看看,但一想到柳月季还在,他不敢乱走。正在此时,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危玄阑直觉不好,刚一回头,果见那具焦尸挺着生锈铁剑,刺向柳月季。
“小心!”危玄阑立即拔剑将生锈铁剑格开,同时护在了柳月季的跟前,“柳姑娘,你没受伤吧?”
柳月季摇了摇头,“多亏道长及时相救。”
危玄阑答了一句“不客气”后,转头问大声焦尸,“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没有见过也穿这件奇装,年若十七,脖子挂着长生锁,面容苍白的清瘦少年?”
那焦尸张了张嘴,似有言而想发,但最终只能发出诡异的呜咽之声。危玄阑心想这焦尸难道因为修为过低,所以无法通人言吗?好几次觉得有言欲发,却是一声难拔。
正出神间,焦尸再度挥剑奔来,危玄阑的辟天刚刺去,那焦尸忽然举掌而挡,辟天刺入它焦黑的手掌后,竟卡在里面,进退不得。与此同时,焦尸铁剑猛然突刺,直指柳月季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时,危玄阑用剑锋割破食指指腹,用鲜血在焦尸的手臂上写下一道咒文,咒文应声而亮,当即将焦尸弹飞数丈,令其倒地不起。
危玄阑还未来得及歇一口气,句抚月忽从低洼下踏冰莲冲来,他二指并拢,挥指间,朝危玄阑射出数道冰凌,未及反应,那数道冰凌与危玄阑擦肩而过,直击他身后的柳月季!
危玄阑吃了一惊,“阿月师兄你做什么?”
“我们中计了。”句抚月看也不看他,只盯着柳月季,“在神农村作乱的根本不是那焦尸。”
困惑才刚涌上危玄阑的心头,便见柳月季飞快一退,同时,舞袖奋力将冰凌挥开。如此之态,还哪有半点卖药弱女之态?危玄阑敢断言,她的身法甚至比自己还快!
句抚月笑道:“姑娘身手如此了得,恐怕无须我们二人保护吧。”
虽然那名同修的尸身远看挑不出错处,但只要细看就会发现,他身上穿的根本不是三清宗的队服,只是一件颜色相近的衣服罢了,还有他头上戴的冠帽亦是如此。
如果没有之前种种疑点,句抚月只会以为柳月季认错人而已。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煞费苦心做这么一场大龙凤,只为引他们入瓮。
柳月季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后,很快冷静了下来:“和道长的身手相比,我这些皮毛算什……”
话音犹在她舌尖盘旋,句抚月突然吵朝她扔来一个物什,正是她当初送给句抚月的草织香囊。
柳月季刚才的话,听上去像是谦虚之言,实则是在问句抚月,为何身手无碍。句抚月自然听明白,干脆物归原主,笑着讽刺道:“妖咒已破,它终于能乖乖当个平安符了。”
危玄阑吃了一惊,“这平安符被施了妖咒?”
“不错,因此我才会仙元混乱,体虚无力,而并非饿了。”最后一句话,勾起了句抚月不堪的回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
危玄阑恍然大悟,他不禁想起自己的草织香囊被打掉的情形,于是下意识看向倒在地上的焦尸。
其实有一点,句抚月一直想不通。妖咒很早已起效,他已达合体期也不能幸免,更何况只在金丹期的危玄阑?即便他的草织香囊当时已被打掉,但也不至于毫无影响。
句抚月至今未能想通,当初危玄阑无法突破境界时,周身涌现的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也许他这次不受妖咒影响,是因为那股力量从中作梗?
危玄阑不知句抚月所想,只在回想焦尸刚才攻击的路数,片刻想明白了,“原来它根本不是冲着我来,而是冲着柳姑娘。”
“嗯。”虽然句抚月刚才因调息而迟来,但联想起百草堂一战,当时还以为焦尸失手,才将危玄阑的草织香囊打落。如今看来,它兴许是有意为之,他在帮他们。
而真正的恶妖,可狡猾多了。先用受害者的身份让他们先入为主,以为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女,然后再将他们一步步骗入陷阱。也正因如此,句抚月才对草织香囊掉以轻心,给她乘虚而入之机。
想几此处,句抚月不由得揶揄一笑,“姑娘的演技实在太好了,可把我们骗惨了。”
柳月季脸上的惊恐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阵瘆人的狞笑:“道长过誉了。”她无所谓地理了理鬓发,“不过,一切都迟了。”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紫雾大作,将句抚月和危玄阑围住。柳月季狞笑更浓,她早已在此地施了咒,正是当初她在百草堂所施展的咒,这可谓是她的第二个“胃”。闯入者都如陷入迷宫,无法复出,直到精魂慢慢被妖咒抽干。
危玄阑管它是起雾还是怎样,辟天出鞘,飞剑御风,直指柳月季。但见她避也不避,狞笑间,危玄阑只觉眼前一黑,竟无法驾驭飞剑。
再看句抚月,他居然不为所动,甚至在笑。
忽然间,他身形一滑,竟变成一张人形纸符。柳月季见状脸色大变,再也笑不出来。那该死的臭道士,居然用灵符分身!
同时,四周忽然有股寒气袭来,寒气如一股旋风将紫雾驱散,寒气一路攀爬,将四棵成对角的大树冻结成冰、顷刻间,冰碎成粉,四棵树上的紫色咒印随之化为乌有。
“明知道这是陷阱,难道我还会上当?”句抚月挟带着劲风,从柳月季身后传来。她慌忙间来不及躲闪,胸膛正中冰凌,一团白影随之从她身上飞出,正是此妖的真身。
句抚月怔了怔,难怪柳月季身上没有妖气,原来她只是被恶妖附身。句抚月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接住,却发现柳月季身体冰冷,早已没有气息,看来已死去多时,而此妖只是附身到她的尸体上。
“道长真是毫不怜香惜玉啊。”那妖形似白兔,但能双足而立,虽还未能化人,却能通人言,应属四窍。
句抚月勾唇一笑,“难怪演技如此精湛,原来讹兽。”顾名思义,这种妖兽最擅长蛊惑欺诈,玩弄人心。若被附身,它便能直接继承对方的记忆和性格,就算是对方最亲近的人,也会被蒙骗。因此,修士们也称呼这种妖为“咸鱼”,因为他常能依靠欺诈的本领,什么都不干,只等食物乖乖上钩。
危玄阑得见讹兽露出原形,当即急问:“你没有见过脖子挂着银质长生锁,年若十七,形容苍白清瘦的少年?”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这样追问是否能得到哪怕一丝线索,但是除此以外,他别无他法。就算每次得到的只有失望,他也不会放弃。
“阿猫阿狗我倒是见过不少,你说的我没见过。”讹兽意味不明地笑着,也不知道回答是真是假,“你们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突然叶摇阴风起,只见周围霍然跳出一道道人影。细看之下,他们大部分是当初围上来求救的村民们,只是个个都不是平日的模样。不但皮肤干瘪不似活人,一对眼珠更是毫无光泽,完全是一副死人脸。
句抚月气得浑身发抖,这只恶妖原来早就把他们的精气吸干,后来不但不控制他们像活人正常生活,以此欺骗途径神农村的人,来供在自己食用。此时还将他们当成不死兵一样,将他们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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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讹兽(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