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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讹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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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村,是登封一带出名盛产草药的村落。其被山环抱,四周重湖叠巘,山上生长了各种奇花异草,入药能得奇效,因此神农村也多出郎中。虽然其地处不算便利,但因为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加上珍草无数,因此有不少商人或者游医会慕名而来。
此前,三名同修路过此地,察觉到有异动,便决定留下清理,不过之后一直没有回宗门复命,句抚月他们这次来,便是要与之汇合,一同退妖。
句抚月正思索间,忽听到身后传来危玄阑明朗的声音,“老板,来五个烧饼!”
“好嘞,一共五文钱。”
危玄阑马上掏钱,可是他掏了半天,却连半个铜板都摸不出来。他脸色当即铁青,只怕是钱袋掉在来的路上
“钱袋掉了?真可怜。”句抚月嘴吐同情之言,却无同情之意,甚至还洋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危玄阑哭丧着脸,“师兄,我想……”他话未完,已被句抚月笑着打断,“你不想,我不借。”
“我下月一定还你。”危玄阑朝他瞪大了一双水汪汪、悲戚戚的眼睛。
句抚月笑得更开,“请控制好你的脸皮,莫要让它长太厚。”
危玄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忽然紧紧盯着句抚月,垂在一侧的右手不易察觉地翻了翻,像是在催动仙元,伺机而动。
句抚月一挑眉,心中鄙夷道:这半吊子借不成就想抢吗?正想着,果见危玄阑飞扑过来,他将手一摊头一低,低声下气道,“请借我点钱。”
“……”句抚月微扬的嘴角抽了抽,“我就算把钱袋扔了,也不借给你。”
危玄阑不以为意,“哦,那你快扔,我等会儿去捡。”
句抚月笑容上的裂痕裂得更开,“你要脸吗?”
“我这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果然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句抚月干脆挥袖不理,转身就走。
本没以为危玄阑会一直纠缠下去,没想到他叹了口气后,乖乖跟着走了。没管身后蔫蔫垂头的危玄阑,句抚月打算用寻迹符找到那三名同修。
此符用法简单,只要写下所寻之人的名字和八字,其便能将其找出。又因其轻软易匿,不易让恶妖察觉,能免于被恶妖追踪和偷袭,因此属于较为常用的高阶符箓。
句抚月刚拿出三张寻迹符……
“咕!”
他身后一阵巨响把他吓一跳,寻迹符因灌注的仙元过量而裂开。而发出巨响的不是别人,正是危玄阑的肚子。
句抚月额前的青筋激凸,但良好的修养告诉他,不能跟半吊子计较。当下,他又拿出三张新符箓。
“咕!”
新符箓裂成碎片,句抚月阴沉笑道,“师弟,请自重。”
危玄阑无精打采地捂着肚子,“我好饿啊,阿月师兄。”
“与我无关。”句抚月强忍着怒气,再次拿出三张新符箓。
“咕!”
句抚月气得不小心把寻迹符撕碎,回头大声怒斥,“危玄阑你能不能安静点!”
“不是我啊,”危玄阑指着身旁一只乖巧的小狗,“是它。”说完,那只小狗的肚子还十分配合地“咕”了一大声。
“……”句抚月怒不可遏,“说什么我也不借钱给你!你死心吧!”“这烧饼真香。”危玄阑感叹着,他身旁的小狗也附和地“汪”了两声。
句抚月最终忍受不了危玄阑和那只小狗的“肚子二重奏”,决定借钱给他。
“下月请准时还钱。”
危玄阑把烧饼塞得腮帮鼓起,边嚼边点头。
句抚月看着最后一张寻迹符,无语至极。这寻迹符可是高阶符箓,非合体期修士无法催动,故而他并不指望危玄阑会有这此符。
罢了,想来那三名同修应是一起行动,联系上其中一人也足矣。
刚将寻迹符送走,忽有人挟带一阵银铃之音,“扑通”一声跪在了句抚月和危玄阑的跟前。两人寻声看来,只见一个年若十六,手腕带着一串银铃手链的青衣姑娘,她面容姣好,但身形清瘦,顾盼间柔弱横生,可谓我见犹怜。
又见看她身后背着一个装满药草的箩筐,想来应是一个采药姑娘。只听她着急地哭诉道,“道长,请救救我们!”
这一举动顿时吸引了附近的人围观,句抚月不喜如此,顿觉不自在。他连忙虚扶一把,“姑娘请先起来,有话好说。”
青衣姑娘点了点头,起身道,“方才见公子通晓天师之符,想来应是退妖灭邪的道人,因此我才冒昧求救。”
还未听下去,两人便猜出一二。那姑娘续道,“咱们村向来风平浪静,不生祸端,前些天不知哪来的恶妖在村中作乱,还吃了很多人。我们这些人运气好些,逃过一劫。”
场上围观之人听罢,皆面露愁色,有些妇人甚至害怕得低泣起来。
危玄阑觉得奇怪,“此前我们有同修到村里退妖,难道各位都没遇到吗?”他指着自己的道袍和冠帽,道,“他们跟我们的打扮差不多。”
那些村民面面相觑,皆茫然摇头。青衣姑娘答道,“当时夜已深,四周一片混乱,我们只顾着逃跑,实在无暇顾及周遭……”她忽然醒悟,“难怪那恶妖后来匿去,看来是二位道长的同修将其赶跑了?”
“赶跑有什么用?”一个妇人悲绝痛哭,“那恶妖昨夜不是又来了吗?我苦命的儿啊……”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众人都纷纷出言劝慰。
青衣姑娘说话也带了哭腔,“王婶说得对,恶妖一日不除,我们一日不得安宁,恳求二位道长救救我们。”
句抚月正要说话,危玄阑一拍胸脯,抢白道,“各位请放心,驱邪退妖正是我们的职责。”
话落,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他双目如炬,心道一定要借这个机会逮住那只妖,追问出长雨的下落。
众人闻言都如释重负,方才悲戚的气氛随即一扫而空。
“请二位道长收下此物。”青衣姑娘递来了两个草织香囊,“这是我们村特有的护身符,希望能保佑二位道长能逢凶化吉。”
她不说他们还真没发现,果真每个人腰间或者脖子都挂着这种草织香囊。
“多谢!”危玄阑双手接过,兴高采烈地套到脖子上。句抚月并不相信一个普通香囊能有什么作用,但念在别人一番好意,便收下了。
“月季姑娘,哎!我可算找到你了。”忽见一个身穿粗麻布衣,双颊凹陷,黑眼圈大得吓人的青年,挤进人群,边喊边朝那位青衣姑娘招手。
柳月季一惊,转身迎上去,“阿福,你怎么急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你爹柳药郎,咳咳……”阿福大口喘着气,语气难掩抱怨,“他说你去采药去了半天不见回来,让我出来找找看。咳咳……这几日村里不太平,姑娘你不要到处乱跑了,咳咳……”
柳月季赧然道,“抱歉,难为你跑一趟了,我这就随你回去。”
危玄阑和句抚月对看了一眼,前者问,“柳姑娘,这位阿福大哥是?”
“他是我们药店里新来的伙计。”柳月季满脸疑惑,“怎么了?”
“他印堂发黑,周身被妖气所罩,恐怕被妖缠上……”危玄阑话未完,阿福忽然气愤大吼,“臭道士你胡说什么!咳咳……以为瞎说几句就能卖符骗钱……咳咳……”
“忠言逆耳,既然身体抱恙,便少说几句。”句抚月不怒反笑,表面劝说,实则在暗示他身体的异样。
阿福“呸”了一声,“说我被妖缠上,我看你们才是妖怪变的!咳咳……”
柳月季连忙劝道,“阿福有话好说,别动气。这二位道长不是妖怪,是来帮我们退妖的。”
“姑娘啊,你不要相信他们。你不是不知道我那事……咳,我早些年也被一个云游道士说过妖气缠身,还让我买符消灾,我信以为真……咳咳,没想到一拿到那符,我整个人就变得浑浑噩噩,当我醒过来时,身上的银钱全都没了,我这才知道我被那该死的道人骗了!咳咳。”
不是他有意跟二人作对,是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他相信这两个来路不明,还自称道人的人?门都没有。
柳月季面露为难之色,还没想好怎么劝解就被阿福拉走了。危玄阑正要追,但被句抚月拦下,“他既不信,追也无用,你的护符他更不要,收起来吧。”
“难道我们袖手旁观吗?”
句抚月笑弯了一双凤目,道,“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有。”说着,他已先走一步,不着痕迹地跟在两人身后。
危玄阑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方才跟上。
两人一到百草堂,危玄阑便一副小试牛刀的模样,从袖里掏出一叠黄符。还未催动,就听句抚月不咸不淡地说:“这种禁符,禁足低阶妖兽还行,其他,毫不顶用。”
“但总比什么都不设好吧?万一那恶妖偷袭……是警世铃!”
眼见句抚月摸出一个小金铃,他将金铃掷于空中后,金铃上所系的红线像活了一样,无限延长,直到将整个百草堂围住,才随金铃遁形。
若有恶妖经过,此金铃才会显形,并发出响声以警众人。
危玄阑看直了眼,虽然他还无法催动高阶法宝,但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自然知道那是何物。再看句抚月气定神闲的模样,虽然不爽,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二位是?”柳郎中本在柜台前算账,见二人不知为何一直站在店外,于是出言问道。危玄阑向来有一说一,直接道,“前辈店里的阿福被妖怪盯上了,我们过来除妖的。”
柳郎中闻言吓了一跳,一把冷汗顿时把顶上的褐色方巾濡湿了一片。普通人怕妖也属正常,但怕成这样就有些夸张了。
这时,柳月季抱着笸萝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见句抚月他们,当即笑道,“二位道长!”
柳郎中奇道,“月季,你认识他们?”
“嗯。”柳月季点了点头,“爹爹你别怕,二位道长是来帮我们除妖的。”她想了想又道,“不过阿福不乐意见到他们。”
柳郎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柳月季又道,“对了,二位道长若是没找到脚店歇下,要不要暂住店里?不过地方浅窄,比不上村里的脚店。”
“姑娘哪里的话,承蒙好意,我们打扰了。”句抚月礼貌一笑,他是求之不得啊,这样更便于退妖。
是夜,柳郎中和柳月季已经歇下了。句抚月他们本想一直跟着阿福,奈何他对道人成见太深,不许二人靠近。朝二人翻了个白眼,还骂了一句“戏真足”后,阿福便像往常一样,在店里打扫卫生。
无奈之下,二人只好守在门外。此门向北,也是店里唯一通向里院的门。可是他们守了许久,金铃却毫无动静。
危玄阑将之前吃剩的一块烧饼送入嘴后,问道,“阿月师兄,你的警世铃是不是坏了?”
“警世铃是高阶法宝,你的脑子坏了,它也不会坏。”
危玄阑青筋跳了跳,气笑时露出了半截虎牙,“阿月师兄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句抚月不理他,心里也觉得奇怪,但法宝不可能出问题。他摩挲着胸前的岫岩玉印,沉思片刻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太安静。”他不是在打扫卫生吗?之前还能听到点动静,现在却连丁点蚊音也没有。
句抚月顾不上礼貌与风度,迅速破门进去。果见阿福倒在地上,而他早已变成一具死相狰狞的干尸。
危玄阑惊骇不已,刚要往里面跑,却被句抚月一手揪住后衣领,“屋里不对劲。”
也许关心则乱,危玄阑起初并无察觉,此时听及此言才发现,这房间四周布满妖咒,怕是只要一只脚进去,小命便不保矣。
“警世铃分明没有动静,他怎么被吃的?”危玄阑的疑问何尝不是句抚月的疑问,不过他很快有了答案,“我们大意了。”
难怪警世铃一直没有动静,因为:“那妖早就埋伏在百草堂里,而且至今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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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讹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