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二神尊》阑雪夜歌

36、姑获鸟（4）

　　十五年前，三清宗宗主禹元日，即禹元夜的兄长从德高望重的神女口中，得到一确切的消息，一月后将是妖皇最薄弱之时，因此他会到狱法山上，吞并太清元神。

　　但若在赶在其吞并之前，攻其不备，很大机会能将其铲除。神女乃是盘古后人，三清又源于盘古元神，她对三清向来有所感应，因此她的话，令禹元日很是信服。
　　只要妖皇久幽一死，他座下的六奇便群龙无首，逐一攻破，指日可待，不足为惧。

　　千百年与妖邪浴血奋战，禹元日从未想过，他这一代能遇到如此良机。因此马上召集其余三大家族的宗主，还有当时的七圣和德高望重的神女商议此事，并准备部署。
　　当时决定兵分三路，其中一路便由句家带一队人马，先上狱法山，埋伏久幽。

　　三清宗上下得知此事，无比精神大振，总觉得被妖邪侵扰的漫漫长夜终于要迎来终结。

　　句家宗主，句无眠也不例外，作为先发之列，他更加加紧对句家兄弟的修炼和指导。只是句揽月资质平庸，悟性也不高，因此境界提升不快，如今依然在金丹期，而句抚月已是炼虚期，虽然句抚月是兄长，但其实他和句揽月是双胞胎，出生时间只差在一前一后，但句抚月此时已经比他高上两个境界。
　　这着实让句揽月有些灰心丧气，但同时又为这个卓越超群的兄长感到骄傲自豪。

　　一场指导下来，句揽月早已气喘吁吁，但句抚月却气定神闲，神情自若，仿佛只是做了些简单的热身罢了。彼时句抚月才十三岁，正是最想被注意和重视的时候，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抬头挺胸，只等句无眠的一句夸奖，结果句无眠掠过他走到句揽月那边，宽慰道：“你做得很好，只稍欠火候，假以时日一定能成大器。”

　　句抚月自信的神情顿时塌陷，他心中不爽抱怨：又是这样。

　　不过他再不爽也不会在面上表露，能尽量表现得自然的方法，便是微笑。句揽月偷偷瞄过来，小心道：“和兄长比起来，我还差很远。”

　　句无眠抚须一笑：“兄长是兄长，你是你，你只要做好自己便好。”这时他才看向句抚月，语重心长道，“抚月，你作为兄长，平时也要多指导下弟弟，知道么？”

　　“是。”句抚月恭敬垂眸，声音听上去平静得吓人。

　　句无眠说完便把目光放回句揽月身上，而并无在句抚月身上作过多停留，句抚月的表情顿时垮了一点。又是这样，每次他没说上几句话，他爹就会把注意力挪回句揽月身上。
　　似乎他只有句揽月这个儿子一样。

　　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他各方面都胜过揽月，但他爹爹只注意到他，反而不怎么关注自己？
　　不管修炼、剑术、炼丹、御器，连烧饭都学了，而且样样都学有所成，甚至比其他同龄人更出类拔萃，但是他爹几乎没有夸过他，反而是那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弟弟，却得到了他爹更多关注。
　　这无疑让句抚月觉得自己的弟弟很碍眼。
　　难道他还不够优秀，所以他爹才没有对他刮目相看？也许他该加把劲儿。句抚月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他上前对句无眠道：“爹，您上次教我造符，我已经差不多学会了，马上有成品，保证您大吃一惊。”

　　句无眠闻言当即回头，声音难掩喜悦，“好，很好！那爹就等着你的成品了。”

　　“是。”

　　句无眠又向他们交代了几句，无非是大战在即，加紧修炼，兄弟两互相学习之类的话。两兄弟都谨听教诲。

　　“兄长，你能不能……”

　　“二弟，为兄还有事，先走了。”句抚月没有看他，只是和善一笑，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句揽月的话。

　　看到句抚月的笑容，句揽月很不好受。说句不中听，他宁愿句抚月埋汰自己，也不愿他对自己露出这种笑容。那笑容看上去虽礼貌得当，但眼里却毫无笑意，像在应付什么陌路人一样。
　　这让句揽月失落了很久。
　　他原本想让句抚月再陪自己练一会儿剑术，然而，句抚月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句揽月身上，他只想赶紧回去造符，不出意外，后天便能完成了。
　　到时候他爹一定会夸他，例如说什么“你真是我的骄傲”之类。光是想想，句抚月已觉得要飘起来。
　　这样一来，因常常被忽略而长期积压于心、难以排解的郁闷，也能烟消云散。他就不信这回，他爹不会多看他一眼。

　　句抚月决心一定，连吃饭都顾不上，平日除了修炼，便将自己关在房里，埋头捣鼓，不过短短十天，已经清减了一大圈。他时而累到睡着，不过一个时辰便乍醒，随后继续忙活。
　　有一回，句抚月又累到睡着，还梦到在造符而不知，在快成功之时便醒来才意识到是梦，他当时没在意，继续造符，没想到快成功之时又醒来，如是几次，知道真的醒来，他才发现自己竟累到做了梦中梦中梦。

　　又忙了几日，才终于把符造好。虽然他所造的只是辅助类符篆，但护仙符是高级符篆，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能做到这个程度，已是天才了。同龄人之中，别说造出护仙符，恐怕连低级符篆也未必能造出来。
　　因此，句抚月为自己大感自豪。

　　他迫不及待要向句无眠展示他的成果，或许他实在太急了，居然连洗簌收拾都忘了，像一个玩耍时掉进泥坑而不自知的小孩一样，一看到前面有糖，便全然不顾自己的狼狈，一门心思往前面奔。

　　他刚步入堂屋，便见句无眠将一把宝剑递给句揽月。句抚月见那宝剑，只觉如遭雷劈，那把剑通身雪白，不动自寒，光是站在两尺开外都能感受到剑锋的凛利，它既是十大仙剑之一，也是句无眠随身多年的宝剑，名为：银霜。
　　因此句抚月岂会不认得，印象中，他爹很稀罕这把宝剑，之前他多次求句无眠把此剑赠予他，但都被他爹拒绝了。
　　没想到，他爹现在却直接把这把剑，给了句揽月。
　　就凭他，哪有资格使这把剑？

　　可是，这既然是他爹的决定，他又有什么资格置喙，道理都懂，但心里始终不舒坦，甚至越想越气，越气越厌恶句揽月，他明明处处不如自己，为何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们都是句无眠儿子，为何他爹却如此偏心呢？难道他句抚月不配得到父亲的关注，不配使银霜吗？
　　句抚月只觉十分泄气，连自己为何而来都忘记了。若不是句揽月率先发现他，他估计跟门口摆的花瓶一样，寂静无闻，毫不起眼。

　　句揽月唤了两声，句抚月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始终无动于衷。直到句无眠出言，他才回神。

　　“抚月，在门外傻站着做什么？有话进来说。”

　　“是。”句抚月恭敬走去，他很想问他爹为何将银霜送与句揽月，他到底有何资格拥有这把剑？但是他实在问不出口，这事说穿了，恐怕会让句无眠觉得他作为兄长，却毫无风度和胸襟，居然连自己的弟弟也容不下。再者，他也不能质疑长辈的做法。

　　句抚月沉默了良久，才勉强在心头的不满压下去，随后对句无眠道：“爹，儿子想让您过目护仙符。”

　　“句无眠“嗯”了一声，声音没有太大惊喜，因为他深信句抚月定能成功，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在句抚月听来，却觉得他对自己的事，依然漠不关心。他尽力掩饰着声音中的失落，把护仙符从袖口掏出，双手递给句无眠。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是句揽月的惊呼，原来是他手里的银霜突然失控，朝句抚月和句无眠飞去，幸好两人反应及时，闪身一避，才避开银霜。这不愧是十大仙剑之一，即便没被剑刃擦到，但那虎虎剑风，却足以将句抚月的右手划开一道浅口，而他手里的护仙符则被劈裂，当场作废。

　　句抚月还未来得及心疼他的护仙符，只见失控的银霜飞向句揽月，刺伤了他的手臂。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是以连句无眠也未能及时阻止，好不容易将银霜制服，句无眠却是千般后悔。要知道，驾驭法器也讲究缘分，若你和此法器无缘，无论你是何方强者，法器也不会认同你。反之，若你与此法器有缘，即便你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其也甘于受你驱使。
　　句无眠知道句揽月资质平庸，可能在仙术上无太大造诣，因此他才让句揽月勤于练剑，希望他有朝一日能笨鸟先飞，靠着自己的努力练出一身精湛剑技，这才不至于比其他人差了去。
　　这也是他决定将银霜交给句揽月的原因，只是没想到银霜居然不认他。这才有了刚才突发的混乱场面。

　　句无眠见句揽月手臂淌血，顿时心急如焚，连忙赶去替疗伤。而句抚月却独自立在一旁，只觉自己分外多余。
　　他看着地上那张破碎的护仙符，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突然一阵心酸涌上来，手背上的伤口因此也不觉得痛了。他段日子，他废寝忘食地钻研造符，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成果，还未能让他爹瞧上一眼，却已变成一张废纸。

　　句无眠只记得给句揽月疗伤，全然把句抚月的事抛诸脑后，更丝毫没有察觉到句抚月此刻到变化和他的心情，只知道对句揽月愧疚道：“抱歉，揽月，也许银霜对于你来说，还太早了。”

　　句揽月丝毫不关心自己手臂的伤，他此刻十分后悔接过银霜，否则银霜就不会失控，也不会伤到兄长，更不会毁了兄长辛辛苦苦打造的符。他不想兄长不高兴，当下急道：“爹，我没事，兄长他也……”

　　不等他说完，句抚月已一声不吭飞夺出去，瘦小的天青色背影迅速没入一片漆黑之中。

　　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愤懑，让句抚月不顾仙元消损，疯狂掐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内心的怒气和不甘发泄出来。
　　当他回过神来时，原本好端端的一片小树林，都被结上一层寒冰，让人有种进入了千里冰原的错觉。

　　冷静下来后，句抚月觉得自己突然跑走，有些失态。可是，他环顾四周，谁也没有追来。他自嘲地冷笑道：“真是多余。”

　　“兄长……”身后传来句揽月气喘吁吁的声音，可见他使足全力追来。

　　原本句抚月心头的怒火已被压下不少，不曾想，句揽月这个“罪魁祸首”居然敢来触他的霉头。句抚月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长得很相像的人，怒火又“嗖嗖”地拼命往上怒蹿！而且这气势汹汹的火苗比之前烧得还要高，一双喷火似的眼睛，紧紧盯着句揽月，叫他不寒而栗。

　　句揽月其实不该来的，来就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