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二神尊》阑雪夜歌

25、窫窳（10）

　　徐林之完全懵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没听清楚，问道：“你说谁？夸什么？”

　　危玄阑想解释，但因为说来话长，不宜多说。但他心里有个想法，却不敢肯定。师不骄也知道窫窳的过去，因此跟他想到一处去，他对徐林之道：“若真是如此，窫窳盘踞在多宝村，很可能是因为你。”

　　“你说什么？”

　　师不骄换了个说法，“那妖邪兴许是因为你长得与他的仇人一样，才长居在此地。”

　　徐林之立刻煞白了脸，下意识揣紧挂在腰间的小铜壶。
　　换言之，妖邪在村里作乱是因他而起，这不啻于告诉他，是他害死了自己的至交，是他害死了那些村民！
　　一想到那些人被分尸的惨状，徐林之忽觉胃里翻腾，双腿一软，竟跪在地上开始呕吐。师不骄稍有洁癖，见此嫌弃地退开一边。危玄阑倒不怎么在意，但凡血肉之躯谁不会呕吐拉屎？他过去帮徐林之顺了顺背，安抚道：“此事不能怪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长什么模样是你爹妈给的，这事天注定。你只不过时运不好，意外撞上此事。”

　　危玄阑又道：“世上的妖邪到处作乱，只要一日不除，他就算不来多宝村，也会到别处去，悲剧将不会消失，你就别自责了。”

　　“嗯。”听了危玄阑的宽慰，徐林之的心绪稍微平复了。

　　“小心！”

　　师不骄突然急吼，抬眸间，只见人面龙的尾巴猛然横扫而来，徐林之吓得全身战栗，居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危急之际，危玄阑迅速拎起徐林之的后衣领，师不骄也抬起师不庸，而句抚月则护着师齐，三队人分别避开。
　　但是由于龙尾离危玄阑较近，就算他反应极快，但龙尾攻击更快，危玄阑见横竖避不过，干脆侧身一挡，被龙尾正中后背，一口血吐在地上。

　　徐林之当场吓傻，嘴巴不停抖索连字都咬不清，倒是危玄阑冷静问道：“有没有受伤？”

　　徐林之更加震惊：“我能有什么事？俺的娘啊，你都吐血了，受伤的人是你才对。”

　　“我没事。”

　　徐林之被这前后的变故吓得小脸煞白，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小铜瓶，不料却摸了个空。原来在刚才一片混乱中，他的小铜瓶被甩飞出去，掉在人面龙脚下。

　　徐林之当即面色大变，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和力气，竟欲推开危玄阑，而眼睛则死死地盯着那个小铜瓶。

　　“这很危险，你别动！”危玄阑朝徐林之吼了一声，但对方充耳不闻，还语无伦次急道：“放开我！徐阳！那是徐阳！”

　　师不骄见状，一边迎击一边骂道：“你是不是吓傻了？”

　　“我懂了。”危玄阑虽然不知道徐林之口中的徐阳是谁，但看他反应，大概猜到此人跟那个小铜瓶有关，而且对徐林之来说，那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不待师不骄发问，危玄阑已擎剑刺向人面龙，但他并无瞄准人面龙的要害，而是对他的脚一通乱砍，人面龙吃疼后退，危玄阑趁此机会马上将小铜瓶抄进手里。

　　幸好有师不骄和句抚月的掩护，危玄阑这一趟还算顺利。
　　他把小铜瓶交还到徐林之手上时，对方却无半点喜悦之情，反而是满脸难以置信，他激动质问，竟连声音都破了：“你为何要为我一个陌生人如此拼命？！”

　　“我可不单是为了你。”危玄阑笑出一截虎牙，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之事，“除妖灭邪乃是我们的职责。”

　　徐林之沉默了良久，忽然扬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你们跟徐阳一样，当真不怕死啊。”

　　“你错啦。”危玄阑回首看向他，“世上哪有人不怕死啊？只是比起这事，有更值得去做的事情罢了。”
　　虽然他因为长雨被掳走，才意外踏入修真之路，但这些年的修炼和悟道，让他明白到，只要妖邪不退，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像他和长雨这种至亲分离的悲剧，将会不断重演。

　　真是够了。

　　徐林之紧紧盯着危玄阑，只觉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有神，竟让他看得出神。徐林之本以为徐阳的眼睛是他见过最明亮的，却不曾想，眼前这位青年的眼神竟比徐阳……不，比天上的极星还要明亮几分。

　　徐林之半晌才回过神，讷讷道：“你到底是何人？”

　　危玄阑的笑容沉溺在夕阳的薄光之中：“我只是个普通的修士罢了。”

　　这一抹灿烂的笑容，不禁勾起了徐林之的回忆。其实那个小铜瓶正装着他的莫逆之交——徐阳的骨灰。他的手艺是村里最好，也是第一个决定带着手艺冲出多宝村的人。徐林之至今还记得当徐阳说要把手艺光大传世时，那双眼睛里闪烁的火焰有多耀眼。

　　当时，徐林之对此很是费解，他一向随遇而安，觉得在这样的旮旯之地就够了，外面多危险啊。就算没有妖邪，也可能遇到野兽和山贼。
　　徐阳明知道这些，脸上的笑容却依然不变，他说：“死不可怕，若能死于己志也不算虚度，怕只怕以后会为虚耗一生而后悔。”

　　徐林之本非胸怀大志之人，觉得徐阳只是在做白日梦，便笑着调侃道：“你吹什么牛，我看到时候山贼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时，你还敢不敢吹牛？”

　　徐阳道：“我可没吹牛，我真想出去闯闯，把咱村的手艺发扬光大。

　　“还发扬光大，你当自己是神人吗？”

　　“神人不敢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铜匠罢了。”

　　也许，徐阳到死那一刻，也不曾后悔过。

　　后来，徐林之被他说动了，打算等手艺再精湛些后，也出村闯荡。可谁想到，徐阳才踏出村口，就横遭分尸之祸。

　　之后接二连三的村民被分尸致死，致使无人再敢踏出村口半步。可他徐林之明明答应过徐阳，要超越他，并比他走得更远，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的打铜手艺最为精妙。
　　只是，“害怕”让他把这个承诺舍弃了。

　　危玄阑坚定地目视前方，让人光是看着他便能感到安心，他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妖邪退灭，替徐阳和其他村民报仇。”

　　话音刚落，危玄阑提着剑，逆光奔去。徐林之目不转睛地追随着危玄阑的身影，只觉他像是奔向烈日的人，也许他哪怕因此被烈日烧伤，也能笑得跟傻子一样吧？
　　是的，在徐林之的眼里，危玄阑和徐阳都是个大傻子。活着不好么？何必为这些事折腾自己，不过这都是他之前的想法了。

　　而今，他也想试着当一个傻子。

　　*

　　“太慢。”

　　危玄阑刚重新加入战局，就被句抚月嫌弃。

　　“抱歉。”危玄阑尴尬地挠了挠头，这次确实是他耽搁了，师不骄比他早一步重返战场，还把受伤严重的师齐赶到一边去，让他一边调息，一边护着师不庸和徐林之。

　　危玄阑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揍人面龙，一边揍还一边追问人面龙是否知道危长雨的下落。对于句抚月而言，只要危玄阑不拖他后腿，他要干什么，他都懒得管。

　　倒是师不骄看不惯这“愚蠢”行为而皱起眉头，但他也懒得管危玄阑，于是问句抚月：“剩下的半边心丹怎么还没找到？”

　　“它藏得极深，为今之计，只能将他磨死，逼他将心丹吐出。”句抚月说话间，已迅速掐诀，寒气逼人之际，人面龙周身瞬间被十数条冰柱交叉贯穿。

　　经过前前后后的一番恶战，人面龙早已被众人削弱得差不多，句抚月相信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一定能将它的心丹逼出！
　　可是，人面龙不会坐以待毙，它像是不知痛一般，龙身一甩便将所有冰柱折断，众人本以为它要横扫龙尾，正欲闪躲，却不料人面龙什么也没做，只是将周身的龙鳞全部竖起。

　　众人未及闪避，身体已像被捆仙索捆住一样，被定在原地。此时，句抚月眼前的事物因龙鳞发出的强光而变得模糊，眨眼间，四周再无人面龙，取而代之的是，十六年前，翠微山上，句家人尸横遍野。
　　句抚月心头被狠狠刺痛，正恍惚茫然着，他的双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就像是被利爪用力抓住一般。他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七孔流血的句父和他的弟弟，句揽月。
　　两人分别抓住他的小腿，厉声哭喊：“是你害死我们。”

　　句抚月闻言，大脑“轰”一声变得空白，他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似的，浑浑噩噩地栽倒在地，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早把人面龙抛诸脑后，而只记得自己害死了父亲和弟弟。
　　至于其余两人，也一样无法幸免，皆陷入了令他们恐惧的幻象之中。

　　师齐远远看着三人突然间动也不动，心知他们定是中了龙鳞所释放的妖术。他管不了身上的伤，正要赶去，没想到这危急时候，师不庸居然转醒。
　　他第二次看到人面龙，依然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过第一次的惊吓，第二次有所适应，倒是没晕过去。

　　师不庸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见危玄阑三人呆立不动，奇道：“他们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师齐不屑回答，但不回答，师不庸会一直追问，这让他更烦，“他们中了人面龙的妖术。”

　　“这可不妙！你也受了伤，我必须……”师不庸下意识去翻他的乾坤袋，却换来师齐一声嗤笑：“必须什么？你那些关键时候只会失灵的玩意儿，能顶什么用？”

　　师不庸翻找的动作一滞，丝毫无法反驳，回想这一路过来，不管是面对指父，还是找窫窳之时，他的法宝几乎没有派上用场。就连唯一的有点用的八卦镜，也因为他的莽撞而裂了，如今能不能用也不得而知。

　　徐林之虽然不清楚这两人之间有何恩怨，但觉师齐说得太过分，他看不过眼，便道：“你这人说话怎么如此不中听，都没让他试过，如何知道不顶用？”

　　“旁人少插嘴别人说话。”师齐怒斥完后，转头对师不庸说：“你帮忙只会越帮越忙，乖乖在这里待着吧，大少爷。”

　　师齐故意在“大少爷”上加重了语气，以此讽刺师不庸除了顶着师家长子的名号以外，毫无用处。

　　师不庸从小被长辈和同辈漠视的目光中长大，向来十分自卑，被师齐这么一说，马上就要放弃，可就在这时，危玄阑之前的话划过他的脑海。当时，面对他递过去的乾坤袋，危玄阑笑着收下，还说：“我相信你，它们一定能派上大用处。”

　　如果他这么轻易放弃，岂不辜负了危师弟的信任？再者，他千辛万苦偷溜出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吗？为了让自己派上用处吗？
　　一想到自己被人面龙吓晕，更觉丢人，但正因如此，他更不能什么也不做就放弃。

　　师不庸一咬牙，翻出一瓶半透明凝胶，往八卦镜的裂缝上涂抹一番，凝胶一涂即凝，裂缝当即被封住。将八卦镜勉强修补后，师不庸顿时胆向恶处生，理也不理师齐，举着八卦镜便跑。
　　这一变故无疑让师齐惊呆，他连师不庸的衣角也来不及抓住，对方已冲向那道龙鳞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