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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窫窳(1) ...

  •   “不要吃我,我不好吃!”师不庸边跑边哭喊着,时不时回头看看有没有被那妖猴追上,他不看还好,这一看便瞅见那妖猴脖子上挂的一串脚趾头。
      那串脚趾头的断口处,参差不齐,明显是被硬生生扯下的,一些脚趾已干瘪淤黑,有些则仍然泛着暗红,恐怕是前不久才被撤下。
      这种妖猴,不过是三窍妖兽,它们有个习性就是在吃人之前,先把对方的脚趾生生扯下,以作收藏和炫耀之用,因此得名:指父。

      师不庸想到此处,更加哭喊俱厉:“我已经三天没洗澡,脚趾都是泥,又脏又臭,你一定不会喜……不要不过来啊啊!”

      只可惜他要叫喊,那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指父却追得越急,它行动敏捷,上窜下跳,眨眼已经将距离拉得很短。
      另一边,句抚月和危玄阑正要出手相救,但师不庸比他们先一步从袖中掏出了一件斗篷,他将斗篷裹紧全身后,马上闭目幻想指父的样子。
      不多时,那斗篷忽然长出白色的猴毛,并开始变形,竟将穿戴者活生生变成了指父的模样。
      指父当即愣住,果然停下追击。师不庸才松了口气,不料指父突然兴奋地叫了两身,竟然更快速地朝他追去!

      师不庸见状还有什么不懂?他连忙撒腿狂奔:“我不是母的!你找错妖了!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师不庸脸都被吓绿,他即将被追上之际,危玄阑提剑冲去,辟天如掠电般刺穿了那指父的心脏,指父当成灰飞烟灭。师不庸惊魂甫定,这才看清是同修出手相救,忙作揖道:“多谢危师弟相救。”

      危玄阑摆摆手,“同修之间互助是应该的,不必道谢。”

      句抚月也随之而来,问道:“不庸师弟,你应当知道三清宗有门规道,境界未达金丹者,不得下山?”

      师不庸一愣,尴尬地避开句抚月的视线,如同蚊鸣的声音缓缓放出两字:“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偷溜下山?若刚刚不是被我们巧遇,你将会死在指父的嘴里。”

      “……我知道,但是就算会死,我也不后悔今日之举。”师不庸把头垂得很低,右手用力绞着左手,再无说其他。其实他为了这次下山,做了很久的准备,好不容易等到此机,却没想到自己还是如此不济。
      不庸,不庸,他的名字真是取错了,他何止平庸,简直一事无成,师家的同辈总取笑他,说他得名字应该叫“不用”,如今想想,觉得他们并无说错。

      师不庸看了二人一眼,讪讪一笑:“句师兄,你是不会懂的。我出生世家,又是长子,却只有伪灵根,我不仅丢了家族的脸,更丢了爹娘的脸。”说着,他忽然拉高的声音,“我知道我这么做很任性,但是我不甘心,一直以来我苦心钻研各种法宝,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可以用它们退灭恶妖,就跟你们一样。”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理由,但被师不庸隐去不说。

      “好啊。”危玄阑在三清宗待了五年,说不上认识很多人,但是师不庸这个人,他是知道的,知道他因为只有伪灵根,在家里抬不起头,也知道他在三清宗打杂,却不知道他有如此雄心壮志。

      句抚月不置可否,“不庸师弟能有此志向,固然是好,但是你的法宝恐怕尚未成火候。”

      否则,他怎么会半路被三窍之妖追杀?

      师不庸知道句抚月话中之意,觉得对方说的事实,他没什么好反驳。但是他成天呆在三清宗,连个妖兽都见不着,又怎么有机会尝试他制造的法宝?这若不尝试又如何知道不足?更别说改进了。
      但是他并不灰心,“我知道自己脑子不灵光,但是只要我肯继续下功夫,一定会成功的。若是我真如此不济,也无法成功骗得到他们。”

      危玄阑一愣,“什么意思?”

      师不庸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实不相瞒,其实我是得知今天我二弟和堂弟下山办事,我便用偷偷跟去了。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还用了我得意的法宝。”他扬了扬那件斗篷,“我便是靠这斗篷伪装成一只猫儿,跟着他们。”

      危玄阑马上明白:“他们没有发现你!”

      “他们发现了。”

      危玄阑:“额。”

      “但是他们没有马上发现,我跟好一段路,才被我二弟发现。他要抓我回三清宗,我不肯,然后用我独创的烟雾弹匿去。没想到在路上不慎遇到了指父,再后来便遇到了你们。”

      句抚月仔细研究了那件斗篷片刻,马上发现问题所在:“这件斗篷选料不佳,因此即便能幻化,却也会出现偏差,或者化形时间不长之缺点。”

      师不庸尴尬一笑,“句师兄说得对,当时正是斗篷突然失效,这才让我被发现……”

      句抚月拿起斗篷,续道:“这水虎之皮虽然易得,且能辟火,但幻形之效不足,非最佳之选。因此,最好从擅于幻形的妖兽身上取材,比如矔疏之鬃,其既能达到辟火之用,幻形效果也是上乘。”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多嘴,因为矔疏是四窍妖兽,并非一个只有伪灵根的人容易获得。
      师不庸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生性内敛,不善交际,在三清宗里没什么朋友。想托人下山猎妖也不知找谁,而那水虎之皮不过正巧有个同修不要,他才有机会买来。
      但是他并没有为此感到失落,相反,他很高兴能得到句抚月的指教,这样他才能更好地改进自己的法宝。至于材料的问题,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师不庸崇拜地看向句抚月,赞道:“不愧是句师兄,你连研制法宝也有研究。”

      一旁默默听着的危玄阑,更是用像仰慕神明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句抚月。

      句抚月理所当然地“嗯”,“我那里有一些相关书籍,你若有需要,可以借你。”话音刚落,师不庸当即双眼发光,忙不迭地道谢。
      师不庸觉得机不可失,连忙翻出其他法宝向句抚月请教,句抚月也一一指点了。虽然这些法宝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但每一样都让危玄阑感到新奇,尤其是那禁言符,他觉得有趣至极,忍不住讨了一叠。

      难得有人欣赏自己研制的法宝,师不庸自然乐意送他。句抚月指点完,看着脸色洋溢着喜悦的师不庸,把话题拉回正轨,“山下多险,我们送你回三清宗吧。”

      师不庸一惊,忙道:“我不回去。”

      句抚月“和善”一笑,“你打算留在这里等妖邪吃?”

      “不是。”师不庸摇摇头,“哪怕一次也好,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猎妖。”

      “就凭你的法宝,连自保也做不到,正如刚才那样。哪怕你想吐气扬眉,但作为世家长子,也请不要再耍性子。”
      此话明显触动了师不庸心里最痛的一处,他双眸顿时暗淡了下来了,被他紧咬的下唇不自失去了血色。良久,师不庸苦笑道:“句师兄,你果然不会懂的。”

      句抚月本想说什么,却被一直无话的危玄阑抢白,“好,我与你一同猎妖。”

      此话一出,师不庸徒然睁大的双眼,眼中的光芒大放异彩,而句抚月却被狠狠噎住,危玄阑没有察觉到两人心情路径的变化,一派天真烂漫地笑道:“我下山一来为了猎妖,而来也是为了寻找我弟弟的下落,可惜暂时还没有丝毫进展,我也不想空手而归。”

      句抚月努力平静下心情,才能努力维持着体面的笑容,道:“师弟,我劝你三思。且不论你有没有能力保护不庸师弟,若他有何差池,你如何与师家交代?你以为他们会像师尊那样,袒护你吗?”

      “阿月师兄你放心吧,我有信心,不庸师兄不会出事。”

      句抚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的信心从何而来?”

      “阿月师兄你跟我们一起去不就得了,难得下山,你不想多历练历练么?”危玄阑直率一笑,而句抚月此时的笑容已产生了裂痕,额前的青筋跳个不停,“师弟,你的脸皮会不会太厚?”

      一旁的师不庸吓得半死,生怕句抚月一气之下把危玄阑胖揍,他想劝但又不敢,心里月发生觉得句抚月周身的寒气过于可怕。

      危玄阑见句抚月反应不对,奇道:“咦,阿月师兄你不愿意吗?我以为像你这样厉害的修士,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猎妖的机会。”

      这话若是出自别人的嘴,句抚月也许会觉得对方在奉承自己,可偏偏这话确实出自危玄阑这滑头的嘴,句抚月不屑道:“少对我用激将法,总之先把人送回三清宗。”

      句抚月声色俱厉,不容反驳,绿瞳间透着一丝疏远,似乎并不把他人放在眼里。他这副样子,让危玄阑想起他初到三清宗时,句抚月也用如此眼神看他,他总是一副理所当然,全盘皆知的模样,实在让人来气。

      危玄阑“啧”了一声,将以往嬉皮笑脸之态收了起来,认真道:“阿月师兄为何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看待别人?不管是你说长雨救不回来,还是你说不庸师兄的法宝不行。你根本不了解我们,更不知道我们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就轻描淡写地否定我们。”

      句抚月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沉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不了解你们,那你们又了解我什么?少在那自以为是。”他们又岂能了解他亲眼目睹句家灭门的惨状,他们又岂能了解九死一生的他,到底带着怎样的信念活到现在。
      明明他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急着送死?

      “你们别吵了,断别伤了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师不庸虽然不愿意回去,但更不愿意头两人为他伤和气,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我随你们回去就是。”一想到回到三清宗后,就会被罚去面壁思过一个月,师不庸顿时满脸颓丧。

      危玄阑忽然转身来,问道:“不庸师兄,你这话是认真的吗?如果你决心回去,我一定送你回去。但如果你不想回去,就没必要急着回去,总之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师不庸感动地热泪盈眶,但更多的却是不解,“危师弟,你为何要这样帮我?”

      危玄阑嘻嘻一笑,“因为我想这么做。”

      早在危玄阑认识师不庸之前,他便知道这号人,当听到他的传闻之时,只觉这个人和自己是一样的,在众人的否定中,笔直前行。纵然宗门里的人,大多不认同危玄阑的所作所为,但师不庸却觉得,他会成功。

      危玄阑至今没有忘记,那日,他在榕树下小憩,听到躲在树后暗中观察的师不庸说过的话。他说:“危师弟请不要放弃。”
      这个句话像是对危玄阑说,但其实也是他对自己说。

      危玄阑一向浅眠,听到这句话后便马上醒来,奈何师不庸溜得贼快,早已经看不见踪影。但是他的声音,危玄阑却记住了。

      句抚月看着“朝气蓬勃”的二人,心中郁闷不已。一个是半吊子,另一个则只有伪灵根。放任他们,恐怕会出事。但是跟着他们一起闹,又有违他的本意。

      正踌躇着如何是好时,忽然一个青影乘着一张如毯般的白符,从天而降。那青年若莫二十出头,头戴代表炼虚期的五岳冠,其同样身穿三清宗队服,衣服上的忍冬纹彰显着他和师不庸一样,乃是出身师家。

      “兄长,我终于找到你了。”那人双眼灵动有神,右眼角下的一点泪痣给他平添了一番风情,衣摆迎风飘动间,仙气逼人。他正是师不庸的嫡亲弟弟——师不骄。

      危玄阑盯着来人,很难想象表面温顺,人畜无害的师不骄,居然能说出狠厉的话来:“兄长,若你不随我回三清宗,我立刻打断你的腿,让你以后都不敢偷溜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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