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鲸头鹳的回眸

4、第 4 章

　　贺韦庭身体后倾，在车上假寐了会儿，车驶出主城区，车速明显逐渐变快。

　　他慢慢睁开眼睛，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他什么时候来的？”语调中不带一丝情绪，和缓的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您刚进去就过来了。栗总他们先回公司了，让我跟您汇报下。”说完，司机扫了眼后视镜，那辆黑色的捷豹仍然跟在后面。

　　“嗯。”

　　贺韦庭的司机叫董然，八年前，贺韦庭曾关掉过一个连续亏损十二年的工厂，工厂的老职工很多，其中不乏激进者，贺韦庭独自外出时，曾被四名年轻工人围堵索要赔偿，其实别说四人，就算十人也未必是贺韦庭的对手，作为贺家子孙要学的第一课就是保护自己。贺韦庭的爷爷贺仲基曾告诉过他一句话，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有机会消灭敌人。那四人见讨不到便宜，狗急跳墙亮了刀子，董然正巧路过，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他的身手一看就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练家子，招招点中要害。二人合作，瞬间制服了四人。贺韦庭后来了解到，董然并不是中国人，他是越南人，在越南做过特种兵，母亲是中国人。再后来，董然成了贺韦庭的司机，贺韦庭选他做司机不仅因为他身手好，而是这人行事作风谨慎，识大体知进退。

　　就像现在，不用贺韦庭吩咐，他就知道应该把车开去哪里，现在贺韦庭不会回贺氏大宅，也不会回自己的住处，而是会去関锦别墅。

　　两台车一先一后开进了院子，贺韦庭从车上下来直接进了别墅。

　　见贺韦庭进门，一个年轻的菲佣迎了上去，问了句好。贺韦庭脱下外套递给她。道了句，谢谢。

　　“先生用过饭了吗？”

　　“还没有，做点白粥和素菜吧。”

　　“好的，先生。”

　　不一会，门又响了，一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跟了进来。这人身材高挑，口罩下露出的肌肤细腻白皙，眉峰凌厉，眼波深邃。即便未能看见全貌，也能断定必然是个绝色人物。

　　“想见我？”贺韦庭在沙发上坐下，侧过脸冲那个男人笑了笑。贺韦庭笑的很优雅，但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他的笑是阅历雕琢出的美丽面具，却独独与情绪无关。

　　高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转身上楼去了，贺韦庭回过身，拿起放在沙发一边的杂志翻看。

　　不一会，楼梯处传来有人下楼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一双手臂从沙发后面紧紧的环上了贺韦庭。

　　“我想你了。”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在贺韦庭的耳边响起，口中吐出的气息，让贺韦庭的颈部有些痒。贺韦庭轻轻拍了拍那人的手。像是安慰也像是拒绝。

　　“这个摄影师把你照的很好，以后可以常用他。”贺韦庭把杂志合上，侧过头看向那人。

　　那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真丝家居服，细腻的肌肤与真丝相得益彰，散乱微卷的头发配上那张绝美的脸，任谁见了都会惊异于造物主的偏心。

　　初昀，毕业于世界顶级音乐学府—伊斯曼音乐学院，贺韦庭遇见他是在一个美国朋友的聚会上，那天初昀坐的离他很远，像一只离群的小鹿。那时初昀还是个腼腆的大学生，但当宴会主人邀请初昀为大家弹奏一曲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亚洲男孩迷住了。指尖流转，琴声婉转，那不是一个人，不是一段乐章，他们在某一个时刻完美的契合成了一幅画。任何语言和文字在这件艺术品面前都变得匮乏。阳光撒在青年人白皙的脸上，撒在三角钢琴的黑白键上，那一刻，初昀像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美的让人想落泪，从初昀离开钢琴凳那一刻开始，无论那场聚会原来的主题是什么，都将变成另一个主题——初昀。

　　贺韦庭也不例外地被那时的初昀所吸引，六个月后，年轻的初昀爬上了贺韦庭的床，成了他的私有物，贺韦庭把初昀带回国，放在自己旗下的娱乐公司培养，给了初昀顶级的资源。初昀的气质与一般艺人不同，很快便脱颖而出，影视歌三栖发展，成绩喜人。但初昀说，他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他很想念那个背着小提琴穿梭在校园里的少年。贺韦庭对初昀说，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祝福。回美国也很好。

　　没有不舍，没有挽留，无悲无喜。初昀跟了贺韦庭四年，他觉得自己没有真正摸到过贺韦庭的心。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人到底有没有心。但让他离开贺韦庭，他是舍不得的。因为这是一个能让任何人为他倾心的男人。若说贺韦庭待他不好，那不是实话，贺韦庭是个合格的情人，温文尔雅，出手大方，在初昀的事业上给予他强大的庇护和助力，四年来贺韦庭从未对初昀说过一句重话，但也从来没给过初昀一个明确的承诺。

　　“今晚能留下吗？”初昀绕过沙发，坐在地毯上，头靠在贺韦庭的腿上。抬眸望着贺韦庭，眼波含情，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抱歉，今天不行。”贺韦庭伸手轻轻的顺了顺初昀柔软的头发，好似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宠物。

　　“晚上有其他安排？”

　　“初昀，以后找我记得提前打个电话，不是每次，我都能有时间陪你回来的。”贺韦庭面带微笑，语气和缓。

　　其实，初昀知道贺韦庭今天并不高兴自己突然的出现，他在用拒绝警告自己。可他就是想任性那么一两回，看看贺韦庭会不会为了他偶尔改变下，哪怕是为了他推掉一个不是那么重要的商业聚会，他都会很开心。

　　“以后不会了，今天工作有些累，突然很想见你，才打听了你的行程。抱歉。”

　　“我陪你吃饭好吗？”贺韦庭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响鼓不用重锤，初昀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就可以了。

　　“今天从录音棚出来就在车里等你，午饭还没吃。”

　　“小可怜，怎么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说罢，贺韦庭站起来，伸出手给初昀，初昀故意使坏想用力拽倒贺韦庭，却没有如愿，贺韦庭加重了力道，直接把初昀从地毯上拽了起来，牵着初昀的手往餐厅走。

　　饭后，初昀有意缠着贺韦庭，他们已经一个月多未见了，自然想与贺韦庭多亲近，可贺韦庭却显得有些冷淡，轻轻的推开初昀，在他的头上吻了一下，约定周末过来陪他一天后，便匆匆走了。

　　以初昀对贺韦庭的了解，他知道无论今天怎么留贺韦庭，他都不会留下，因为自己犯了他的忌讳。贺韦庭从不说一句错话，不做一件错事。而自己只是他行程单上的一项。跟周三晚上八点酒宴，周四上午十点商务洽谈本质上没有区别，只是一个是为了赚钱，一个是为了性/欲。初昀还记得有一次偶然看到贺韦庭的行程单，上面有一行写着：周四晚六点初昀，当看到自己的名字规律性的出现在每周四晚六点，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为此，初昀自嘲了四年。他讨厌“每周四晚六点”，可又盼望着这个能见到贺韦庭的时间，他甚至下意识的排开自己的工作。这些他从未告诉过贺韦庭。

　　贺韦庭离开関锦别墅，直接回了贺氏大宅，他亟需确定一件事儿，这件事儿关系到他今天多花出去的5000万到底值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