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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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公安总局，周五早七点整，城市中最劳苦功高的公务员们睁着一双惺忪睡眼，即使值过夜班依旧在岗位上勤勤恳恳。
接线员小刘挂掉一通来自“失踪人口旺财妈妈”的报警电话，终于得以和迟到的同事换岗，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市局食堂打一杯周五特供的新鲜豆浆。直到他睡眼朦胧走进食堂，排队时才发现豆浆窗口已经被市局刑侦支队的人霸占了，为首的刑侦队长拿手势指挥窗口阿姨多在豆浆里放些糖，正一心二用打一通电话。
市局的刑侦队长云初闲非常有名，大概是B市公安机关成立以来难得有年轻帅气的队长，他一度曾跃居市局“最想与他谈恋爱的男警员”一位，工作一天可以收到十几句来自各色警花的嘘寒问暖，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个月，对云初闲的评价便急转直下。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云队长实在太冷酷、太无情了。
干刑侦的总比普通人敏感些，特别是一线刑警，对微表情的掌控堪比心理学家。也正因为过分明察秋毫，云初闲一连拒绝了数位优秀警员的示爱——在对方只说了“云队”两个字后——从此称号由“第一警草”变成“冷面阎王”。
阎王是因为他说话语气总像审犯人一样严肃，冷面是说这人几乎没在市局笑过。
但云初闲长得实在太好了，他面貌英俊，是带着攻击性与侵略感的俊美，祖上不知哪一辈还混了异国血统，肤色极白，轮廓明显偏欧洲，眼窝深邃，双眼皮都比别人深刻些，藏着仿佛有钻石光泽的硬冷眼神。明明是青春正当年的岁数，却能在身上看出历经岁月的成熟气质，黑色的高领毛衫下掩盖着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两条腿又长又直……所以不笑就不笑吧，云队长本身就是男色的绝佳代名词，每天一副晚娘脸也值得颜控们原谅。
云初闲的手机通话音量开得很大，小刘离他不算特别近，也听见那头有个暴跳如雷的声音，相当愤怒地说：“立刻带人走一趟海湾区！那些无良媒体成天不干正事，就知道上下嘴皮子一碰瞎报道，他奶奶的，我哪天……”
豆浆窗口前静了一瞬，没等小刘疑惑，另有一人懒洋洋问：“出什么事了？孙局好大火气。”
云初闲摇摇头，沉默地听了孙局五分钟攻击，带着一身炮灰的呛人味挂断电话，拎着豆浆转身，大清早气压就十分低，用一双冻人的视线扫过身后排队的刑侦支队众人，声音仿佛北冰洋下的不化冰川，冷漠道：“两分钟打包豆浆的时间——海湾区香墅領出了起命案，刚刚移交市局了，准备行动。”
刑侦支队立刻忙乱起来，一分半后，豆浆窗口前就剩下了小刘。
不明所以的小刘在原地站了半晌，掏出手机，断开的WiFi自动连接到市局网络，他的手机敲锣打鼓热闹起来，叮铃当啷响了足有半分钟，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偃旗息鼓。
小刘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啧啧称奇，点开通知栏最上的一条新闻报道，页面跳转至本地早间新闻官网，置顶的视频自动播放，画面中新闻主持人一脸严肃，语气哀恸。
“昨日深夜，本市海湾区香墅領别墅区内发现一具男尸，死者确认身份为著名油画鉴定师‘阿K’柯立华……截止目前，警方尚未披露任何相关细节，案件已由海湾区分局移交B市公安总局……”
在海北路上飞驰的一辆轿车内，云初闲就着甜豆浆听完一整期早间新闻，感觉早上白吃的炮灰着实噎人，不呛一下就委屈了自己，眉毛愈发拧出纠缠意味，几乎要在眉心堆出一个“川”来，语气不善：“什么意思？这个柯立华是谁？”
B市公安总局最近正调动集中警力与省外警方共同追查一起跨省贩毒案，虽然是以缉毒组为主导，但刑侦支队在其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辅助作用，所有参与办案的同事精神均高度紧绷，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过激反应，眼下正是节骨眼，孙局一通电话将无辜的云初闲喷了个狗血淋头，让云队感觉这几日加班加点不眠不休，都忙了个寂寞。
副驾上坐着刑侦支队的二把手，颜帷千将车窗降下一条缝，晚春清晨微凉的风立刻带着新鲜感与木砻树似有还无的臭味吹了进来，他本以为凉风可以让云初闲消消火，不想行道树品种太煞风景，云队嗅觉灵敏，闻着味，本就铁青的脸色又黑了一度。
颜帷千揣着冷静将车窗升了上去。
“头儿，你平时除了咱局内网是不是任何新闻都不看？”
颜帷千退出手机登录的早间新闻官网，切换至微博，热搜榜第五位关联词条赫然是“著名鉴定师被害身亡”，后面还跟了一个“爆”，颜副念完笑了一声，感叹现在的社会果真信息发达，人人都是网络警察，他们这些真正穿制服的还在路上，小屏幕里的好事分子就已经隔着网线自行推敲了一个来龙去脉，说得似乎比真金还真。
云初闲懒得和他废话，沉声道：“挑重点说。”
“死者名叫柯立华，男，二十八岁。这人非常有名，在一家拍卖行做鉴定师，外界都称呼他‘金手指阿K’，据说凡是经过他鉴定的东西，百分百能拍出天价，炒的挺离谱。这案子本来是分局负责，但他们到的有些晚，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又是传说中的‘香墅領’，有几家狗仔本来在蹲最近爆红的那个大提琴家的八卦，没想蹲到了命案，直接把照片拍下来发网上了，造成的影响和舆论非常不好，所以才让咱们过去接手。”
前方红灯，云初闲踩了脚刹车，探头过去看了一眼，热搜的第一条热门就来自一家臭名昭著的狗仔社，文案写了一排夸张的叹号，下面跟了九宫格，十分缺德的从不同角度拍摄了死者的照片，薄薄一层马赛克和没打似的，近视眼摘了眼镜就能看清尸体五官。
云初闲：“……”
他算是知道孙局一早为什么火气那么大了。
再往前走不到半条街就是香墅領正门，这是条横贯南北的正街，红灯时间很长，他们又赶上早高峰，穿校服的孩子与小白领们骑着电动车，鱼苗似的一茬接一茬涌过，十字路口正中央的交警同志优先行人，对机动车摆出“禁止直行”的手势，直到绿灯没剩下几秒，才放蠢蠢欲动的私家车前进。
云初闲压着最后五秒过线，打转向超过前面一辆后玻璃贴着“新手”二字的小别克，风驰电掣飞向香墅領。
正常人坐云队的车都会晕，但颜帷千作为他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以及这么多年的老搭档，早已习惯了火箭般的车速，还有暇低头把分局发来的资料整体过一遍，面色平静地整理出重要部分：“柯立华本人很有名，狗仔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分局的法医刚刚确定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七点到九点，初步推断死因是药物过敏引起的休克，具体还得等法医进一步调查。”
云初闲顿了顿，眉头蹙起：“药物过敏不是意外？”
“他们那家拍卖行老板主张一定是谋杀，我把现有资料发你一份。”颜帷千把文件打包发送到云初闲的邮箱，继续说，“他说柯立华最近收到了死亡威胁，因此断言有人蓄意报复，说是投毒。”
云初闲把车拐进香墅領大门，轻车驾熟往西侧的停车场开去，路旁树上枝杈间的松鼠被车声惊动，敏感的往上窜了窜，险些脚滑掉下来，松鼠细弱的小指甲勾着树皮，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颜帷千收起手机：“从停车场往前走几步就是现场。”
云初闲应了一声，技术高超的把警车甩进最靠里的停车位，挂挡拔钥匙开车门一气呵成。
颜帷千伸手解安全带，下车后才反应过来：“我怎么感觉你对香墅領这么熟啊，以前来过？”
云初闲关车门的手一顿，眉头微动，忽略了这个问题：“走哪边？”
“那儿。”颜副指了个方向，跟在大步流星的云队身侧，他灵活的思绪在脑袋里转了几圈，总算从记忆深处刨出一个逆光站在篮球架下的身影，相当暧昧地笑了，“哦，我想起来了，你那亲亲师哥以前住在这。”
云初闲的脸色多云转小雨，不明白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姓颜的怎么记这么清楚，他轻轻“啧”一声，用余光剜了颜帷千一眼，警告道：“闭嘴。”
让颜副闭嘴是不可能的，他哥俩好似的架住云初闲肩膀，劝道：“这都多长时间了？分手就分手嘛，你还搞得这么情深义重，多卑微啊！听我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再谈一个就是了，以你的条件，那么多小年轻任你挑呢……”
云初闲把搭档的爪子撸下去，照着他后背就是一巴掌，差点把颜帷千拍吐血，这喋喋不休的人才消停。
颜副往前踉跄两步，避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正中央的花坛，一旁绑在树上的警戒带露出端倪。
这是香墅領随处可见的一小片灌木丛，有半个人高，不探头仔细看是不会注意到后面情况的，报警的保安还是驱赶一条杂毛野狗才追到这里，否则柯立华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被发现。
修剪平整的灌木丛被拨开一人宽的口子，供勘察现场的刑警和法医进出，拍照记录的快门声响起，衬得同事间相互交流的说话声都小了很多。
提前到位的市局新人崔逸拿了一个笔记本，正皱眉对着尸体写写画画。
这位小崔警官是上周才从分局调岗过来的，颇有些金光闪闪的“空降”意味，不过他人比较腼腆，话不多，通常在办公室一坐就是一天，活似长在了工位上，没有贡献也不捣乱，因此正副队都对多一张桌子的事没什么意见。
崔逸长了一张娃娃脸，抿嘴时就会带出脸颊的酒窝，比起刑警更像是初入社会的大学生，脱掉那身制服还真不一定能看出他是警察，好些人知道这是新同事，但并不拿他当个人物，私下里都叫他“小幽灵”，小崔警官只好蹲在一个不碍事的地方，独自整理思路。
颜帷千走过去，明明在市局就没跟人家说过几句话，却自来熟地揉了把崔逸栗色的头发：“情况怎么样？”
崔逸浑身一僵，梗着脖子转过身，正撞上云初闲冻人的目光，顾不得腿麻，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了：“死、死者身上除了因挣扎造成的皮外伤，暂时没有发现其它伤口，初步判断是死于药物过敏引起的心肌梗塞，更细节的还要等法医那边出报告……但是有一点很奇怪，死者的鞋丢了一只，我们把周边灌木丛翻了好几遍都没找到，而且他丢鞋的那只脚袜子很干净，如果是他自己走到这里来，袜子应该会脏才对，所以这里不是第一现场的可能性很大……我、我说错了吗？”
崔逸被云初闲吓了一跳，起身后本能的大声汇报自己的发现，引来周围一众老油条围观。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就比蚊子嗡嗡大那么一点声，一张脸涨得通红，在十几道视线中手足无措。
云初闲在他说到鞋的部分时就蹲下查看尸体了，他闻言站起来，鼓励性拍了拍崔逸的肩：“不用紧张，你的判断基本没有问题，很好。”
颜帷千正蹲在一旁和法医交流，抽空夸道：“可以啊小崔，这么细致。”
这话一出口，刑侦支队其他人也纷纷出声了——
“哦，原来你就是从分局调过来的小同事啊？我刚还以为你是谁带来实习的呢！”
“长得真年轻，观察力不错呀。”
“小崔，过来帮姐姐拍下照！”
在云队的调.教下，市局刑侦支队的工作氛围相当不错，大家并不靠“颜值”评定一个人的能力，能不能融入刑侦大家庭还得靠真本事才行。
崔逸凭借自己尚算在线的观察力，阴差阳错的，终于从办公室的“小幽灵”荣升“小崔”，红着脸跑过去帮刚才喊他的女警扶相机。
只是夸奖归夸奖，云初闲扫了死者脚上的袜子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法医着手将尸体抬进裹尸袋，颜帷千走过来，说了一下自己的判断：“尸体的手也很干净，他如果是在这里倒下的，挣扎时指缝里难免会蹭上泥。结合小崔刚才说的，抛尸的可能性非常大……云队，怎么说？”
云初闲抬眼望了望天，远处飘来乌云，灰蒙蒙一片压在头顶，像是将有场倾盆而至的大雨。
云初闲收回视线，落在裹尸袋里那张定格着痛苦的脸上：“查。”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