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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隔天伊莎贝尔接到了小刘的电话。

      小刘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紧急通知饰演国王的纪光耀下午来剧组,问她能不能就位。

      她虽然不烧了,但感冒却时好时坏反反复复,鼻子堵着,连带着脑子似乎也塞住了,额头太阳穴一整片都隐隐作痛。

      但她还是说好的。

      于奏在和“小王子”宣楚对戏。

      国民弟弟宣楚刚成年,长得稚气,皮肤白里透着股奶味儿,对谁都礼貌,一笑就露出来小虎牙,圆溜溜的眼睛,黑而柔软的额发,生来骨架就清秀,就连声音都好像没变声似的甜嫩,演了无数名牌大腕儿的儿子,又叫“天使弟弟”,七岁出道,坐拥上千万妈粉。

      在剧组宣楚喊她“贝尔姐姐”,有时也喊“公主姐姐”,伊莎贝尔一直都应着,直到有一天和“天使弟弟”并排站着,才发现所谓弟弟居然比她高了一个头,至少也是一米七五的个子。

      伊莎贝尔心想没准儿弟弟比自己大,但没好意思说。

      她一个人去了剧组,下午一点准时到的。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一路从宾馆走到影棚,连脚底都被地面烫热了,汗浸透了短袖,一进内场又被门口开足马力的空调猛吹,寒风窜过,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纪光耀……老师呢?”伊莎贝尔拉住一个工作人员问。

      “啊还没来吧,”工作人员说,“你先去化妆等着,来了会喊你的。”

      伊莎贝尔只好去找淼淼,化完全妆又是一个多小时,她不知道是感冒还是中暑,胃里一直翻腾不休。

      偏偏她的发型复杂,得先穿裙子再做发型,穿了裙子又厚重得没法活动,淼淼不能一直陪着她,又去隔壁给小王子宣楚补妆。

      伊莎贝尔就一直枯坐在化妆间里。

      化妆间里的小挂钟滴滴答答地响,她的手机玩了一会就电量告急。

      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

      周围的人在她旁边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她就坐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几次三番想开口喊人问问纪光耀什么时候来,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又怕问多了工作人员要厌烦。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好像周围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她,世界照常运转,而她被罩在一个隐形的壁垒里,被路过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

      她中途去了一次洗手间,因为裙摆太大,她仔细着不能弄脏,瞻前顾后折腾了二三十分钟,坐回沙发的时候又出了一身薄汗,似乎妆也有点花了。

      “快到了快到了,”淼淼旋风一样冲进来给她倒了杯水,“我刚听导演说纪老师在来的路上,堵车,你再等等。”

      伊莎贝尔点点头。

      一开始的急躁都被磨平了,头晕得她有些恍惚,连其他人的攀谈都变得糊成一团,仿佛蒙着布料的背景音。

      她惦记着发型是淼淼辛辛苦苦做好的,不能睡乱了,一直硬撑着,撑到最后好像忽然从靠背上坐直了,又朦胧中分不清究竟躺下是梦还是坐起是梦。

      *
      隔壁大王子格朗和小王子奥兰的走廊对话终于过了。

      张导最后审了一遍监视器里的画面,画面里于奏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衣角被风带起,宣楚急急忙忙跟上,稚嫩的脸上秀眉皱起:“她竟然敢对布克维尔的大王子出言不逊!哥哥,你为什么不直接坦白身份,好教训她一番呢?”

      于奏靠着柱子,微一沉思:“奥兰,你听到她怎么评价爱德内维塔公主的么?”

      “当然,”宣楚不悦地嘟囔,嘴唇撅起,“她居然敢说公主无聊至极,还说那样一个被关在宫中的公主,只是个外表光鲜的可怜虫而已……公主可是您的未婚妻,怎么能容忍他人如此羞辱。”

      于奏低笑了一声:“不错,我确实不容忍他人羞辱公主。”

      “那……”宣楚不解地抬头看他。

      于奏转身,嘴角勾起的笑容清清楚楚,此处剪辑的时候应当闪回公主殿下身上佩戴的银色手链,而后BGM响起,伴随着于奏略有磁性的低音。

      “然而,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堪称好大一泼宠妻狗血。

      庄重的博物馆大厅布景,深邃的长走廊上空是高高的暗金色弧形吊顶,大理石雕刻的天使坐在方柱四面向下俯视,走廊两侧的墙壁上都是中世纪保留至今的油画,白衬衫黑长裤的于奏单手插兜低头对尚在震惊中的小王子微笑。

      主演的颜值和服化道的精良冲淡了狗血味,活生生造出令人心潮澎湃的转折效果来,有些套路在劣质网剧中就是烂俗,然而换一拨制作人马却可以变成传世的经典。

      所谓经典和狗血只差一线。

      “收工!”张导带头鼓起掌来。

      “辛苦啦!”“各位老师辛苦!”

      已经七点了,于奏本想跟工作人员一起吃盒饭,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宾馆里夏贝尔的身影。

      她晚上吃什么?
      ……不是为了她这个人,于奏心说,主要为了电影。

      他单手抓起包,掏出手机联系夏贝尔,却发现她没回消息,再打电话发现关机了。

      张导在一旁起身说:“纪光耀说不来了。”

      “不来了?”蓝织问道,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放弃了占卜,迷上了打毛线,一下午坐在角落里织了半条不知道漏了多少针的墨蓝围巾。
      每次漏针,她也不生气,就无所谓地拆了重打。

      “说是堵车,”张导神色不悦,“堵了三个小时,也不知道开上了哪国的路,怕不是爬也爬到了。”

      周围的人见气压低,纷纷不敢插话。

      “哦,跟夏贝尔说也别等了,”张导跟助理嘱咐。

      “夏贝尔还在等么?”于奏皱眉道,少见地插嘴了其他人的交谈,“她也来了?不是还病着么?”

      又是无人搭话,直到有个女工作人员一拍脑袋,“我好像在厕所碰见她了,还穿着公主的裙子,怪不方便的,那应该还在吧?”

      于奏说不出来那一刻心底窜出的无名火,转身就往休息室赶去。

      纪光耀耍大牌是惯犯,在业内都成为了标杆,但奈何人家是大前辈,国民度居高不下,观众缘奇好无比。
      有个民间鉴定好烂剧的标志就是演国王能不能请得起纪光耀,能请来就是肯花钱在制作上的好剧组,请不来就是流量刷脸的水剧。

      这种不成文的规定盛行十多年了,简直无可撼动,要是换一个人演国王,刚露脸就被水军骂得半死,所以请不起纪光耀的小剧组干脆就删掉国王所有的戏份,强行绕过,或者来个贯彻全剧的背影。

      于奏不知道她在哪里,只能一间间挨个找过去。

      直到小化妆间的里屋,一排排挂着的服装金属架后面遮盖的,破破烂烂的布套小沙发,穿着华丽的白色公主裙的女孩靠在沙发背上,发丝垂在紧绷着的肩颈上,背脊凹出一个难受的弧度,眉头紧蹙,抿着唇,额头上一层薄汗。

      “夏贝尔,夏贝尔。”
      伊莎贝尔听到有人在喊她,还有手背抚上她的额头。

      她下意识地坐起,怕压坏了发型,结果用力过猛,脖子右后侧一阵酸痛。

      “于奏?”伊莎贝尔揉眼,“对不起,我睡过去了,开始拍了吗?”

      “不拍了,”于奏脸色低沉,“你又开始烧了。”

      于奏一路跑来动了真气,这股火带着钝感在心底翻涌,没有一个明确的对象,也没有一个发泄口。
      他之前也被前辈支使过,因为没有履历所以在经纪公司空等,向无数个陌生人鞠躬,忍受仿佛挑剔货物般的眼光,听到无数“好心”的话,明里暗里跟鲍义说换个人吧,捧他没前途,现在的流量都是因为他是个聋子,过阵子人们不稀奇了,就没关注了,火不久的。

      一个利益至上的圈子,新人多如过江之鲫,金字塔底的人分文不值。

      “对不起。”伊莎贝尔又说。

      于奏突然一怔,想起夏贝尔之前说过的话。
      她生病的时候,总是被责怪。
      所以哪怕错的不是她,醒来迷迷糊糊中第一反应都是道歉。

      “不怪你。”于奏皱眉,蹲下来,瞳色深沉,严苛道,“不要道歉。”

      伊莎贝尔愣愣地看着他,说好。

      “我先带你回去。”于奏把手机往兜里一放,向她伸出手。

      “不,”伊莎贝尔撑起身子,“我先把衣服换了。”

      她脚一落地却膝盖一软,往旁边歪了歪。
      伊莎贝尔勉强保持住平衡,猛地一起身,踩到了拖地的白色缎带,身体向上,腰间狠狠受了一个右下方拽下去的力,嘭的一声往前栽倒下去,额头冲着于奏的胸口撞去。

      于奏:……
      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抱住她。
      这一下撞得是真狠,跟攻门锤似的向他不设防的胸口砸下去,那已经不是暧昧情愫的怦然心动,那是肋骨一疼的心脏停跳。

      别的姑娘受伤都是矜持地微微一歪身子,伊莎贝尔是实诚地同归于尽。

      她的头猛地磕在于奏的衬衫纽扣上,立刻破了皮,闷闷地哼了一声,于奏两手向里抄起她的胳膊,只觉得被蕾丝半裹下的手臂冰凉。

      伊莎贝尔惊吓之余又给呛到了,低头咳了半天,于奏心情复杂地扶着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手指落下却隔着纱裙摸到凸起的脊柱,少女纤细的身子微微颤动着。

      于奏沉默地收回手,发现她被束起的腰并不比自己张开的手掌宽多少,心里莫名其妙地微动了一瞬。

      “不疼吧。”伊莎贝尔缓过气,撑起身子的时候歉疚地拍了拍他的胸口。

      于奏嘴唇微动,没说话。

      他站在一边看着她一点点把发饰和首饰摘下来,然后脚步发飘地找自己平时的衣服,淼淼为了怕丢,单独拿了个环保袋放在衣架后面的凳子上,于奏见她原地茫然无措地打转,帮着一起找,找到的时候又过去了一刻钟。

      楼里都空下来,只有偶尔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人声。

      伊莎贝尔说不出自己身上是冷还是热,一会儿感觉冻得发抖,一会儿又急得出汗,她想让于奏别等她了,可又期望他别走。

      就这么纠缠着匆忙整理发型,摘水晶发饰的时候活生生把几根长头发拽掉了,疼得她一哆嗦,涌起一层生理泪水,还从镜面里瞥见于奏看过来,只能强装没事。

      她从前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做什么都要有女仆跟着,就仿佛她四肢不全运动功能障碍,现在离了卡洛琳又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会,还一直病着,转眼又烧了,就仿佛真的有多脆弱似的。

      她想证明自己能一个人做好。
      结果事与愿违。

      挫败和躁郁一起压在胸口,她拽开更衣用的帘子钻进去,后知后觉发现裙子的拉链在背后,穿的时候是淼淼一手挽着裙摆一手帮她拉,现在她要么选择把裙子放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要么就靠意念拉动拉链。

      伊莎贝尔:“……”
      她是公主,不是超能力者。

      伊莎贝尔勉强用一只手抱住裙摆,另一只手的确靠着过人的柔韧性反手触到了拉链头,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就算扭成蚯蚓也不能把本来就生涩的拉链拽下来。

      伊莎贝尔:“于奏。”

      “嗯?”于奏的声音立刻在外面响起。

      “我脱不了,”伊莎贝尔两手提着裙摆,看着落灰的镜面里披头散发的自己,镇静道,“拉链在背后。”

      于奏:“……”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帮忙……要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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