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娱乐圈]》云炽

12、第 12 章

　　“贝尔！贝尔！”有人在喊她。

　　伊莎贝尔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金灿灿的头发，嘴唇下意识翕动：“查尔斯？”

　　“哦天哪我的公主殿下，”千嘉浪的脸逐渐在模糊的视野中清晰起来，“你看起来脸色可真糟糕。”
　　你说话听起来可真翻译腔。

　　伊莎贝尔努力坐起来，看到姜如荼竟然握着她的手嘤嘤哭了起来，眼角都红了，很是投入。

　　“怎么了？”伊莎贝尔问。

　　“我好害怕你出事了啊！”姜如荼扑上来抱住她，抱得她头一晕，蓝织走过来拽着姜如荼的领子把她拽回了位置上。
　　姜如荼抱着纸巾哭哭啼啼地又诉说了好一通，什么于奏冲过去把她抱回凉棚，她们都以为伊莎贝尔猝死了，吓得都尖叫起来，她晕过去了大概两分钟。

　　伊莎贝尔终于把视线放回自己身上，裙子上沾了不少泥浆污水。
　　淼淼心疼地坐在小塑料凳上拿湿巾一点点擦，她身后的缎带也被人解开了，呼吸顺畅了很多。

　　整个剧组的小风扇都围着她吹，她额头上还有一块白色的冰袋。

　　“我没事……”伊莎贝尔话没说完又一阵头晕目眩。

　　于奏走上来，摘下黑色的手套，手背碰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在发烧。”
　　他收回手的时候，伊莎贝尔看见本来白净的袖口上大片洇湿的灰色水迹。

　　“哦，”伊莎贝尔说，冷绿色的眸子有些茫然，睫毛上还沾着湿气。

　　她很久没生病了，定期体检，饮食也都绝对安全，运动的时候有私人教练在旁，她小时候还有些体弱多病，长大以后似乎就和疾病绝缘了。

　　“我们拍完吧。”伊莎贝尔理了下裙子，从躺椅上站起来，冰袋猝不及防地从额头上滑下，被于奏伸手过来接住了。

　　“改天吧。”于奏说，眸色很深。

　　张导也探身过来看，一直密切关注她的情况，欲言又止。
　　场地就租了一天，马车也只签了一天的临时合同，明天其他剧组就要入驻，而且他们明天还要赶一个两个月前就预定了的外景。

　　“不勉强。”张导最后说，“还是身体为主。”

　　“我知道的，发烧么，我烧过，没事。”伊莎贝尔满不在乎地站起来，低头检查了一下裙摆，好在这块外景是人工铺设的，不是真的皇宫外街，否则裙子就会脏得没法用了。

　　“有人有温度计吗？”于奏问。

　　没人回答。

　　伊莎贝尔深吸一口气，风扇的风吹过她有些汗湿的额头，于是凉丝丝的，仿佛什么剥离开，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清晰起来，担忧的目光聚拢在她身上。

　　她捏了捏指节，没捏响。
　　“拍吧。”伊莎贝尔说，拎着裙摆往前走。

　　她身上有种无形的气场，分明虚弱地晕了过去，此刻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浮白，分明片场的一切指挥调动以张导为主，但她垂下眸子说一个陈述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愿转动起来。

　　于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那一刻他很不情愿地承认她身上有某种无法复制的特殊之处，正是这个特殊之处在试镜时震慑了全场，毫无悬念地让她获得了公主殿下的戏份。

　　当她表达意愿的时候，那个意愿就是命令本身。

　　张导顿了一下，举起喇叭。
　　“各部门注意！我们争取最后一遍一次过！马车就位，看我手势！骑士团跑的时候千万不要超过公主！镜头退得再快一些！跳上马车一步到位！都打起精神来！我们一遍过！”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张导看着显示器里的画面，伊莎贝尔松动的亚麻色发丝垂了下来，在雨中颤动，腰带也系得松了，于是裙摆随着步伐仿佛白鸽振翅般起伏。

　　多了一丝兵荒马乱的零落感，却恰到好处的将脸部的五官神色衬托出来。

　　“Action！”

　　于奏闭目，抱胸靠在椅背上，在阴暗的角落里等着，黑色的骏马打着响鼻，那边纷乱的脚步声，无数个呼喝着公主殿下的喊声，逐渐由远及近。

　　张导的手挥下。

　　马车的车轮缓缓转动，碾压过薄薄的积水，仿佛命运的手牵着缰绳，马车驶过路口，洁白的身影在清脆的脚步声中翩然而至。

　　她向这边奔来，呼吸声沉重，发丝在风中扬起，雨水将脸颊打得湿润，身后是无数白金色的追兵。

　　她一脚踏上了马车，于奏的手扶住了公主，手臂的力量立刻递了过去，公主借力跃上，柔软的身体和潮湿的布料哗啦啦涌入怀中。

　　冷绿色的眸子抬起与他对视，纷乱的世界沉静下去，惊鸿一瞥。
　　马鞭声“啪”的清脆响起，割破了灰暗的天空，车轮加速滚动起来，轰隆隆地载着两人远去。

　　“OK！”张导大喊。
　　凉棚里的无数工作人员和演员都鼓起掌来。

　　伊莎贝尔松了口气，终于脱力倒在他怀里。

　　*
　　“你家在哪？”于奏问。

　　张导说这两天她先休息，还是养好身子为主。天色已晚，各组纷纷收工散了。姜如荼早没影了，蓝织搀着她慢慢往影视基地外走。

　　夜幕笼罩下来，位于郊区的长焦影视基地周围全是未开发的荒草地，七月的热浪在草尖上翻滚。

　　伊莎贝尔晕乎的头脑被这个问题冲醒了。
　　她家……
　　直走，一直往市中心去，那个白金色的城堡，她家。
　　爱德内维塔皇宫。

　　“我不回家。”伊莎贝尔说。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于奏单手摁亮屏幕，指尖飞快地打字，和他的经纪人鲍义联系，“我让鲍哥把车开来。”

　　“要不要联系你爸妈？”蓝织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他们好像也从没来过剧组……你还没到二十岁吧？”

　　她爸妈，一个国王，一个王后。
　　伊莎贝尔：……万万不能喊我家长。

　　“17……他们不知道我来演戏了。”伊莎贝尔顿了顿，秉承实事求是的态度，“我和家里吵架了。”

　　“你没成年？”蓝织惊讶道，“不过确实，红桃给人不成熟和稚嫩的感觉。”

　　又开始瞎解读了么占卜大师？

　　于奏抬头看了伊莎贝尔一眼，眼神复杂，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半边脸。

　　“你偷跑去试镜的？”蓝织持续死亡质问，“哎哟你该不会高三吧？你高考完了吗？”

　　伊莎贝尔：“……嗯。”
　　她确实毕业了，从格陵兰岛毕业了。

　　“那……那你是住在宾馆吗？”蓝织问。

　　“影视基地附近是不是有宾馆？”伊莎贝尔问，她再回市中心又要折腾快两个小时，而她现在就想躺下了。

　　“有，我住的，后街伊藤路长焦宾馆，”于奏把手机灭了，揣在兜里，“你开个房间也行，离剧组近，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可以去那边宾馆帮你取。”

　　“没有。”伊莎贝尔回忆了一下，“我没有东西。”
　　她只身一人跑出来，现在身上只有宁泠支援的手机。

　　于奏眉心又是一蹙。

　　“我带你过去吧，”于奏最后说，“蓝织你有事就先走，我记得你下午说晚上有约。”

　　蓝织抱歉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那好。

　　*
　　长焦宾馆确实就在影视基地后门内，一转弯就是，不起眼的一大片，八栋六层暗黄色小楼，中间有一小块空地。

　　于奏扶着她在大堂内的沙发上坐下，从肩上取下她的小挎包，递给她：“身份证。”

　　伊莎贝尔盯着自己的挎包愣住了：“什么？”

　　“身份证。”于奏重复。

　　“……”
　　糟了，伊莎贝尔暗道不好。
　　她没有身份证这玩意，她不属于户籍制度内的人，她是皇室直系子嗣，还是爱德内维塔国王唯一的孩子，将来注定会成为女王陛下。

　　她哪来的身份证？
　　就算有身份证，那住址要写皇宫吗？？？

　　伊莎贝尔抬头看着他，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好意思，我忘了，”于奏微微皱眉，“你还没满十八是么？我的房间是鲍哥开的，我用我的身份证给你开房可以么？”

　　“可以。”伊莎贝尔说，稍稍松了口气。

　　于奏走到前台，利落地办完了手续，走过来把房卡递给她，又把包背过去，伸出手：“走吧。”

　　他开的是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僻静，楼层也不高。
　　伊莎贝尔拿着房卡刷了一下，门没开。
　　她抬头看了一眼，219，没错。

　　“插进去。”于奏站在她身后说道。

　　啥？

　　于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俯身过来拿过她的房卡，插进凹槽中，绿灯亮起，锁舌弹回，他指尖夹着房卡，手掌侧按下门把，门开了。
　　于奏推着门，身体侧过去留出一条道，让她走进房间。

　　伊莎贝尔：学会了。

　　于奏垂眸看她微窘地侧着身子进房间，以他平时的态度，这时候要么是不耐要么是嘲讽，但又被眉宇间另一丝特殊的耐心气质压了下去，两种本该对立的特质并存，像一锅无法融合的颜料搅来搅去。

　　“没住过宾馆？”于奏把房卡插在墙上，然后才开灯，动作故意做得慢一些，好让她看见。

　　“我之前住的不是这样的。”伊莎贝尔只好说。

　　“你没满十八，之前宾馆是怎么开房的？”

　　伊莎贝尔：“……”
　　真的吗，这么为难一个发烧的病人。

　　“我朋友……帮我开的房。”伊莎贝尔只好说。
　　某宁大小姐一个电话过去，全帝都最好的总统套房无限期为她敞开大门，钱和身份都不是问题，因为酒店就是宁家旗下的旗下的旗下，算是子子子公司，碰见祖爷爷辈的大小姐立刻就跪下伺候了，啥多余的话都没问。

　　“这边生活用品什么都缺，”于奏绕了一圈，把她的小包放在桌子上，“楼下宾馆旁边有一家生活超市，我随便买点上来，你先坐着，空调我给你打开了，我一会就上来。”

　　“谢谢。”伊莎贝尔微微颌首。

　　于奏出去又回来，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却拎了一大包塑料袋东西，大的几乎勉强从门框里侧着拎进来。

　　伊莎贝尔还坐在床边坐着，似乎时间对她而言静止了，从他离开到回来，连动都没动过。

　　“你还好么？”于奏看了她一眼，把床头壁灯啪的打开。
　　“啊，还好。”伊莎贝尔回过神。

　　于奏把塑料袋放在她旁边的床上，伊莎贝尔打开翻了翻。

　　一次性毛巾，牙刷，牙膏，肥皂，一次性内裤，一次性杯子，卫生巾，抽纸，拖鞋，矿泉水，罐装八宝粥，自热稀饭，泡面，苏打饼干，浴帽，温度计，小瓶的洗头沐浴护发三件装。

　　“这么多？”伊莎贝尔愣住了。

　　“虽然不是我该说的话，”于奏靠在桌子上，打开电水壶盖子，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但如果可以还是尽快跟家里人联系，别让父母担心。”

　　伊莎贝尔：“……我不是小孩了。”

　　哦。
　　伊莎贝尔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今晚突如其来的耐心和关心，原来是因为她是个未成年人。
　　……还是个叛逆期离家出走的未成年人。

　　“你是出来打工的么？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于奏低头看着她，声音压低了些。
　　少年焦躁的气质逐渐收敛起来，像个拢起尖刺的刺猬，耐心地蹲在她面前露出白而柔软的小肚子。

　　一个除了试镜，其他时候只能穿着塑料拖鞋和大裤衩的女孩，平时素颜，身上除了手机是最新款的，包、帽子、袜子，全身上下都是批发的地摊货，连给小女孩买鸟食的钱都没有。

　　伊莎贝尔：“……”
　　她意识到于奏可能对她有点误会。
　　这个误会可能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