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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她睡着了 ...
人不能活得过于长久,因为时间会让人失去自我,它消磨你的意志,夺取你的价值,最终只让你的肉/体存活。
简无虞便是活得过久了,她唯一的信念只剩下找回自己。
在最接近崩溃的时刻,简无虞曾听到自己问自己,何必活得这么苦呢,为一个已经死去的自己保全名誉和颜面有何意义。
她长久地凝视深渊,深渊也凝视着她。
在那死寂中,她听到低语声。
“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对这个世界为所欲为,你可以闯进银行带走所有现金,你可以在展览上肆意涂抹名家的画,可以打翻博物馆的名贵古董,可以让你看不顺眼的高官全部下台,警察永远抓不到你。”
“去建立你的死亡国度,设定你的游戏规则,让万物臣服于你。”
她听到自己和自己殊死搏斗,听到自胸腔中挤压而出的锐利喘气声,听到那低语声未曾因为她行善事而消去分毫。
“你是怪物,不必再伪装你拥有人性。”
“告诉这个世界,怪物来了。”
————
一步一步,走入隐于深处的一条小道,漆着白漆的路灯杆子上贴满花花绿绿的小广告,灯泡因接触不良时亮时暗,垃圾桶里堆满了垃圾,甚至溢到了外面,食物残渣的腐烂臭味安静地流淌开。
细碎的声响从未知处荡开,听不清方向,藏在暗处的敌人像是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来自于自己的心里。
看不清那肮脏的垃圾袋后掩藏着什么,漆黑的阴影里似乎有一只眼睛。
一道黑影嗖地从这头窜到那头,在翻倒酒瓶后露出一只冷绿色的竖瞳,漠然又警戒地盯着来人,锋利的爪牙已然露出。
来人不慌不忙,踩着中跟的鞋子平稳前行,她步幅很小,步频很低,迈出每一步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她平静地瞥向那只猫,又移开目光。
有人说过这带的流浪猫惯来凶得很,最好不要招惹。
她把注意力集中在耳边——她正在和人通话中。
“您的身份证您看安排什么时候我给您送过去,或者您方便到公司前台来取,我给您发地址。”
“好,谢谢,我明天上午去取,您把地址发给我吧。”
她顿了顿,罕见的犹豫了一瞬,轻声道:“请照顾好边伯贤,车经纪人。”
“啊当然,这个就不用您操心了,再见。”
通话挂断,几秒后界面上弹出一条未读信息。
简无虞点开信息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出的冷白光让她的眼睛显出一种冰冷的玻璃质地,深黑的瞳孔尤其骇人,但她的眼皮半垂着,面部肌肉放松,表情显出一种与眼中的冷漠极其不符的平静。
这一步踩的是光明,下一步又变为黑暗。
野猫嘶哑地长叫一声,猛地跃起,借着垃圾袋落在墙头,匍匐着,再无声息。
有人来了。
一个人。
一个连续跟踪她三天的人。
她知道对方是谁。
傍晚时分,日将落,月未升。
简无虞有丰富的反跟踪经验,她注意到被跟踪后,便随意扔下一张纸条,若是路人和与她无关的人自然不会去捡,甚至不会注意,但跟踪她的人却会将纸条捡起——为不错过任何信息。
她平日的上班和下班路线相对固定,尤其是下班后,她通常而言不会和同事们去夜店和酒馆而是径直回家,几点几分到公交车站,几点几点下车,都可以精准地确定。
她看见捡起她丢下纸条的人,对方甚至没有乔装打扮,明目张胆地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是车澈。
简无虞站定了,听着脚步声渐渐近了,近了,然后她突兀地回头,路灯霎时亮了,猛然照出一张惨白的脸来。
于灯光下,那张脸仿佛属于骷髅,脸颊凹陷,颧骨突出,苍白的皮肤像是纸糊在骨架之上,而深黑的眼睛如同深深陷入的两个坑。
他正盯着她,阴影勾出他的灰色笑容,那阴影一点一点加重了,他露出森白的牙齿,红色的牙龈,薄薄的嘴唇翻开来。
四下无人,街巷内只有一只不通人性的野猫。
车澈手里攥着的是高压电击棒,简无虞一眼便可以辨认出,那是可以让人瞬间失去抵抗能力的武器,能产生千万伏的瞬间高压,杀伤力甚至超过管制性刀具。
而这样的凶器不受管控,极其泛滥,市场上随处可见,路边的小摊也许就有售卖。
“车澈。”她冷静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姐姐,你不该转过身来的。”那人低低笑着接近她,声音少了平时模仿车澈而刻意捏造出的尖细和天真,显露出真实的那个人的语调来,“真的,姐姐。”
简无虞没有后退,镇定地盯着他的眼眸,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对你温柔点,毕竟我见过你,你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和你的朋友在一起我几乎都没有注意到你,”“车澈”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着,“虽然平凡、不起眼,你一无是处,但过普通人的一生,多美好啊,姐姐。”
他的眼睛明亮带着些许戾气,那种刺破苍白的煞意她从未从他身上见过,如一头饥肠辘辘的狼渴望着血腥一般。
“你不该想要得到你不该得到的东西,现在你要付出代价了,姐姐。”
简无虞知道自己应该报警,她的手指抵在音量键上已经足足十秒,她提前设置过,于屏保界面,按下音量键则会自动拨出报警电话。
但她还没有这么做。
车澈不是车澈。
如果警察赶到,无论是什么罪名,都将由车澈承担。
“车澈”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知道自己已经将猎物逼近了死胡同,她无处可逃,而他笑着,很有耐心地问:“姐姐,真的,为什么要接近边伯贤呢,他会毁了你的,你觉得自己是女人,他就不会抛弃你了吗?”
他穿着棕色格子衬衫,走进灯光,那灯光驱散了他脸上所有阴影,无辜地笑起来时明明是那么柔软温和,就好像学校里的最人畜无害的低年级学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边伯贤只是同学关系,”简无虞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稳,道,“你这么晚在这里干什么,边伯贤和我提起过你,他很担心你。”
“车澈”愣了一瞬,忽而爆出嘹亮仓促几乎是喘不上气的大笑声。
巷子里回荡着刺耳的笑声。
趴在墙上的野猫竖起了毛,从喉咙发出嘶哑的咕噜声。
“他担心我?”他一瞬平复了笑声,眼神冰冷狠戾,“姐姐,你说如果我杀掉你,他还会担心我吗?”
“车澈”把玩着手里的电棍,斜斜看向简无虞的目光挑衅又怜悯:“不要再装了姐姐,你怀疑我,我知道,你怕我和边伯贤独处吧,你这么处处为边伯贤着想,但你肯定不知道,他才是个杀人凶手,他害死了那么多人。”
简无虞捏紧了自己的斜挎包细链,深吸一口气,沉住气道:“他害死过谁?”
“我,还有很多人,爱他的人都被他害死了,”他盯住简无虞,眼珠子一动不动,“现在,他又要害死你了。”
“他为什么要害死我,”简无虞慢慢地后退着,靠近垃圾桶,“他不能害死我,以你的逻辑,这行不通,因为我并不爱他。”
“是啊,你很特别,所以我才来到这里,看你是怎么被他害死的,”他走近一步,道,“他在意你,在意你这么一个平庸的女人,你像尘埃一样卑微,你什么也不是,但他爱你,只因为你是个——一个女人。”
他笑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再睁眼,情绪骤然激烈起来,尖声质问:“因为你是个女人?!”
说完,“车澈”的情绪又骤然低落下来,低到了地狱里去,然后他抬起眼,眼里便住了深红色的魔鬼:“他保护所有爱他的人,他保护他的粉丝,保护他的后辈,甚至你,仅仅是他的同学而已。”
“可他为什么不能保护我,我也爱他,可我被那些人揍的时候,他在哪里,我被野狗吃掉,那么疼那么臭,那些口水还有疼痛,他又在哪里。”
“我爱他,”他紧紧地攥着电棍,眼里的泪水滑过凹陷的脸颊,顺着极其削瘦的下巴落下,他的声音很轻微,但足够撕心裂肺,“我也爱他,只因为我是男生,凭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车澈。”简无虞再度后退一步,直直望着“车澈”血红的眼睛,试探道,“你是在说边伯贤高中那位学弟吗?”
“车澈”的眼里霎时闪出一道奇异的光来:“你知道?啊,你当然知道,说我是为了边伯贤自杀而死的,多像个笑话是不是?这说明边伯贤多有魅力啊,居然有男生喜欢他到为了他自杀?”
他极其轻蔑地冷笑一声,神经质地紧紧抠着指关节,语气极尽怨愤:“他就是个杀人凶手,他却得到了这么多人的爱。”
“我要让他知道,爱他的人,会一个接连一个地遭遇不幸,就像是我一样,都和我一样。”
简无虞凝视着他,他的眼底一片血红,愤怒像是岩浆喷发,血红色的浪尖滚着血沫子,可他的悲伤却随着他的眼泪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宁静而深沉,那种矛盾至极的情感已然彻底摧毁了一个人的心智,她突然明白了这么多起案件并非只是在惩罚边伯贤,也是一种提示,那背后深藏的仍然是爱意,扭曲的、病态的,因死亡而越发深刻的爱意。
他爱他,所以恨他。
他自己也许都不知道,即使走到如今,如他所愿踩着人命步步紧逼,逼迫得边伯贤无处可去,他成了操纵着他人性命的撒旦,高高在上。
可他,从内心深处仍然是那个高中的小男孩,卑微地仰望着边伯贤,希望边伯贤能低头看向他,记住他。
通过这一场又一场模仿自己遭遇的案件,他在告诉边伯贤,他是谁。
“边伯贤一直都记得他,车澈,”简无虞已经扶住了垃圾桶的边缘,“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他当然要记住我,当然,”“车澈”歪头笑了起来,“他害死了我,当然要记住我,记住他是怎么虚伪地对我好,却像个懦夫一样逃避我,让那些人伤害我!”
他几乎是在哽咽了:“可他没有,他住着大房子,当上了大明星,他过得那么好,他一点都没有反省。”
简无虞摇头:“边伯贤每年都在祭日的时候给那位学弟送花——”
他只是冷笑着打断她:“说谎,我死无全尸,没人花钱葬我,没人记住我,他送花?送到哪儿去了?”
“车澈”忽然动了脚步,他走近一步:“既然我是为了他自杀而死,那就让所有爱他的人都为他自杀而死吧,他看着一定很开心吧,是不是?我可是帮他完成了他的愿望,这么多人为他自杀,他多风光啊——”
他再走近一步,目光亮得骇人:“姐姐,你自杀过吗?”
简无虞绷紧全身肌肉,后齿咬合,慎重地摇头。
“啊,那我们玩个游戏吧,”他温柔地笑着,一只手伸进兜里,“你试试看自杀吧姐姐,如果你愿意试试,我就让我最最亲爱的伯贤哥迟一些去死哦。”
他抽出了一把水果刀,去了刀鞘,露出刀身,映着灯光,雪亮、锋利。
简无虞扶住垃圾桶的边缘,手按在滑腻冰冷的塑料上,边缘硌进她的皮肉。
她忽而觉得疲惫而无奈,这世上总有太多阴差阳错,好似车澈因为缺爱而走向极端,又好似太多悲剧,总是那么令人惋惜。
“车澈”把玩着水果刀,咯咯地笑着:“你知道车澈是怎么用水果刀砍他哥哥的手指吗,真是个变态啊,比我还疯呢。”
简无虞捏紧手机,冷声道:“车澈,你在干什么,你不怕我报警吗。”
“报警,你报啊,”“车澈”嘲讽地睨着简无虞,“反正被抓的是车澈,被惩罚的也是车澈,和我没有关系,啊,姐姐,你不懂吧?因为你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他被深渊凝视太久,已然成了怪物,笑得癫狂:“我是因为死了才受到祝福的,所以我最喜欢看着你们自杀了,死亡之神正在祝福你,亲爱的,真的很美。”
“等你再度活过来,一定要记得恨边伯贤,因为是他害死了你,姐姐,你知道了吗?”
简无虞紧紧扣住一个垃圾袋,慢慢站直:“不是,他没有杀死过任何人,是你杀死她们的,白彻。”
听到这个名字,“车澈”骤然愣住。
简无虞猛然将垃圾袋扔向她,轻薄的塑料袋被撕破,零零散散的内容物漫天撒开来阻挡了白彻的视线,他那一瞬似乎只看见了简无虞的眼睛,雪亮而冷漠,像是越过一整个漫长的寒冬,浮于千重雪山之上的极光。
“白彻,是你。”她说。
片刻间那如画的极光都消失了,寒意逼上他,刺穿了他柔软的腹部,血液飞溅了出来,他松了手,电棍和水果刀都落在地上,满手都是温热,满手都是。
他错愕地瞪着眼前的女人,那个一无是处、软弱无能的女人,嘶哑出声:“你……”
简无虞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倒在地上的白彻,慢声道:“我故意领着你来到这里,我知道你在跟踪我,白彻,不是只有你聪明,你不应该看不起任何人。”
“我知道你杀了多少人。”
“那个多出的站姐,是你。”
“我知道警察不能掺进这个事件,因为你会把所有罪名推到已经死去的车澈头上,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她拔出刀,血液溅上她的脸颊,映着冷漠的眼神,她像是一个冷血无情地刽子手,她握着刀,看向白彻,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白彻,你记得千憧吗?”
白彻抽搐着摔倒,意识已然有些不清,但他匍匐在肮脏的地上,仍然是无所谓地笑着:“记得又怎么样。”
简无虞踢开他手边的电棍和刀,一脚踩住他不住挣扎着摸索的手,平静道:“有一个人,那个人为你买了墓地,深刻地将你记在脑海里,她手机里有一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你。”
白彻吃疼得皱紧了脸,抽着气笑道:“所以呢,她这么爱我……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她会恨你的……她会恨你……还有车在直,他不会放过你……”
简无虞蹲下,目光落在对方凹陷的脸颊上,轻声道:“我曾想让千憧来见你,可我现在很庆幸我没有这么做,白彻,她爱你,但救不了你,你不是她的白彻。”
白彻笑容一刹冷了:“我是白彻。”
简无虞慢慢摇头:“千憧告诉我,她的少年永不会屈服,抽烟,喝奶茶,我行我素,肆意妄为,做尽了荒唐事,但也尽了力去爱人。”
“被伤害的人,有些人选择成为医生,救死扶伤,有些人选择成为杀手,将自己的伤痛加诸于他人身上,你不是千憧所说的白彻,所以,我不会让她见你。”
白彻已然蜷缩成一团,他在涌血,不住地涌血,但他死死地盯着简无虞,用尽了力气出声嘲讽她:“你不也是个杀手,你杀了我,你有资格评价我吗?”
“车澈已经死了,我没有杀死他。”简无虞垂下眼眸,眼神没有分毫的动摇,“我要杀死的,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你杀不了我,姐姐,你杀不了我,我会重新回来的,我是受到死亡祝福的人,你杀不了我,而你……”白彻大笑起来,内脏已经破碎,血沫子从他的喉管涌出来,随着他剧烈的呼吸喷洒。
他依然大笑着:“你的人生完蛋了姐姐。”
即使是濒临死亡,白彻无所畏惧地笑着,笑得极其挑衅:“我不会死亡,而你会,你杀了我,所有人都会恨你,你是个杀人凶手,不会有人相信你——”
简无虞平静地注视着他,她没有责备他,没有鄙夷他,他是不幸的产物,不幸造就不幸,追溯源头,终究也只是不幸。
她很缓慢地叹了口气,半垂着眼眸轻声道:“你不会再醒来了,白彻。”
白彻骤然停了笑,他失血过多,身体发冷,瞳孔有些涣散,但他瞪大眼眸努力想要看清简无虞的脸——他看不清了。
“你在说什么?”突如其来的不安忽而攫住了他,他挣扎起来,无力地嘶吼,“你是什么意思?!”
“白彻,”那个女人的声音沉静而温和,萦绕在他耳边,“你不知道永生的痛苦,才短短十年,你比我幸运,你记得你的名字,你还没有体会被时间盗走一切的绝望。”
她的眼里映出垂死的他,但没有因他的死亡而产生丝毫的怜悯和不忍,她看着他,似乎在庆幸他的解脱。
“白彻,你死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名字将会唤回你,如果你听到的是你的本名,你将会归于永远的安息。”
白彻一瞬愣住,再回神,眼中的愤怒和煞气遮挡不住,恨意汹涌地向简无虞扑去。
“白彻,我希望你知道,”她只是轻声地说,“千憧爱你,还有,边伯贤从来没有看不起你,那封信从来都没有交到他手里。”
白彻只是挣扎着,手指紧紧抠着地面,生生抠出血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胃液已经开始灼烧他的内脏,他清楚地听到死亡倒计时的声音,嘀嗒,嘀嗒,嘀嗒。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再挣扎,只是安静地躺着,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哑声道:“原来,姐姐,原来我一开始就错了吗?一切就只是个误会吗?我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简无虞只是看着他。
白彻把手慢慢伸进另一个口袋里,一个口袋里装着被简无虞踢飞的水果刀,而剩下的口袋装着一把枪,他以为对付路遇笑是远远用不到这把枪的。
他转头看向简无虞,嘴角流着血,但他的眼睛清澈透亮一如澄澈的天空,几乎是祈求她:“姐姐,我不想就这么死,我还想要我的人生过下去,我已经知道我错了……我不恨伯贤哥了,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们告诉我是伯贤哥做的,我被骗了……我,我不想死……”
“你已经死了,白彻,”简无虞神色平静,无动于衷地回答,“你只是去你该要去的地方而已,不要害怕。”
白彻无助地望着她:“姐姐,那姐姐会陪着我一起走吗?我好害怕啊……”
简无虞眼里的深邃和无奈渗进了骨子里,她在白彻逐渐暗淡的眼神中慢慢摇头:“我不能,白彻,我弄丢了我的名字。”
“是吗……”
白彻摸出枪支,浅浅地叹息着,忽而用枪口抵住简无虞腹部,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而简无虞瞬间捅下手中的刀,直指白彻的心脏。
子弹过近射出,直接将简无虞的身体打了个对穿。
而刀也全部插入白彻的心脏。
“你知道吗,”于震耳的枪声中,简无虞似乎听到白彻在她耳边道,“我不信你。”
黑框眼镜落在地上,镜架敲击地面,紧接着是□□撞击坚硬的沉重声音。
你该信我的。
简无虞想。
你该信我的。
因为我和你一样。
好疼。
简无虞无法避免生理性的疼痛使精神不济,她喘息着翻过身躯,面朝天空,呻/吟了一声。
简无虞并未徒劳地去捂住伤口,她仰头看着天空——被私拉的电线和晾衣绳切成一块一块,像她的命。
心跳急促,逐渐发冷,视线模糊——熟悉的死亡征兆,她倦怠又迷惘地想着。
白彻,死了。
自己的死期,在何时?
她的心剧烈地跳着,无谓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在切骨的疼痛中静待血液的流失,简无虞在想,她何时才能得到解脱呢?她救过许许多多的人,又未曾造孽,就算是前世的债,她也该还清。
佛祖还是上帝,谁的神给她个去处她就跟随谁,天堂地狱,仙界地府,任他神话传说。
何时结束。
何处都容不下她。
远处好像跑来了一个人,简无虞费劲地转过头,好像是边伯贤,她居然看见了他,在这肮脏的小巷里,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旁边。
他很焦急,下垂的眼角和淡漠的眉眼透出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他红着眼眶,好像要哭了似的,她知道的边伯贤可不会哭。
简无虞轻笑了一声,血液从嘴角边流下,她觉得自己破碎的内脏好像要从喉头涌出来,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了几声:“你怎么——”
边伯贤抱起她,声音发颤:“你别说话。”
“我梦到过你。”
“别说话。”
“喊你的名字。”
“我不,”她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任性,“我不喊,求你了,活下去,我不想再去找你了,你不是说,你下一次绝对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不想找你。”
简无虞被抱着,男人的体温是那么灼热,但她很冷,很冷很冷,昏昏沉沉中她听到他的哭音,有些无奈地勾起一抹笑意,她总是见不得边伯贤哭的,他那么好看的眼睛可不是用来哭的啊。
两人的博弈似乎总是她先妥协,她吃力地微微张开嘴唇,气若游丝:“下一次,我一定会来找你,我保证。”
她知道其实她无法保证,规则已经改变,她无法在日夜交接时重生,只是此时为了哄他,她愿意保证,无论何时醒来,她都会奔向他。
她想,既然死不了,不如就在这人间找个归宿。
“让我听听你的名字,”她疲惫地合上眼睛,声音却是笑着,“别哭了,念错了我可就回不来了。”
男人咬紧了牙齿,低哑而温柔的声音从齿间传出,明明是悲伤至极,却依然轻柔,像是怕极了把怀中的女人吵醒。
“你要回来,”他隐忍地、克制地轻声说,“边伯贤他很想你,很想你。”
他没有听见女人的回答,女人垂着头像是睡着了,眉目安详平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他于沉默中捡起地上的黑框眼镜替她戴好,仔细地替女人拉好凌乱的裙角,用细长的手指细细地擦去着女人被血污弄脏脸颊,轻柔地将她的头发别在耳后。
做完这一切,他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边伯贤抬眼看向远方,夜色里的首尔辉煌灿烂,金色和深蓝色染开来,很浓重,却独独遮不住他指尖的血红色。
他忽而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就是失去了什么,而这样东西他曾经短暂拥有过,又永远不属于他了。
忽而,他从喉头发出遏制不住的哽咽,然后他跪下了,像个孩子似的将脸埋入女人尚还温暖的颈窝,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在无人的街巷里,在看不见的夜色里。
她也许不会回来了,他其实知道。
不必言说,但他知道。
只是她难得哄他,他便装着信了。
救护车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男人跪在肮脏的地面上,不发一言地抱着女人,满地的血,满衣服的血,男人的脸上也有血。
他不知道跪了多久,急救人员拉他起来时,他踉跄了几步,又再度跪倒,但他又自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有谁说过,有一种人,纵然是被苦难磨没血肉,他还有光秃秃的骨头,依然是能走下去的。
————
边伯贤曾听过一首诗,他很喜欢,想将之念给她听,而她总是为了他的性命奔波,不是与他针锋相对,便是与他斗智斗勇,难以闲下来。
在路遇笑的葬礼上,边伯贤捧着一束蓝色风信子,终于能将诗念与她听。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他方知,这原来是一首悼亡诗。
昂终于赶出来了,因为字数写了快七千字,就发的很晚,但总算是在零点前赶出来了!!!跪着向各位表示歉意!!!
看到大家在等,还有宝贝说下周再回来看,感觉超级愧疚。
之后会日更的!!
后面又改了一下,字数七千五。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尼采的《善恶的彼岸》中第146小节。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周代无名氏的《诗经·唐风·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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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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