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星星》余温酒

7、第七口

　　咬星星/余温酒
　　chapter07
　　——
　　两天眨眼而过。
　　结束最后一门考试，林萌收好东西，从考场回|教室。
　　何欣考场正好本班，林萌刚进教室，就见她兴高采烈对她招手。
　　林萌走过去，脚步沉重，模样恹恹。
　　见此，何欣微敛欣喜，翼翼问：“没考好？”
　　不该呀，这么简单！
　　闻言，林萌表情落寞，摇头轻叹。
　　何欣突然有不好预感，正想改口。
　　“从未写过如此简单的试卷。”
　　“……”
　　“满分不解释。”
　　“……”
　　何欣没好气瞪她：“敢不敢再凡一点？”
　　林萌得意抬下巴：“呵，一个能打……”
　　不等她说完，何欣上前挠她痒痒肉：“凡人，接招！”
　　林萌忙后躲，笑道：“你这是嫉妒！”
　　“屁！我这是为民除害！”
　　玩闹过后，两人正经了些。
　　何欣：“到底怎么了？”
　　林萌叹：“还不是前天的事？”
　　何欣愣了下，直接笑出声。
　　林萌眼神幽怨看着她。
　　何欣收敛笑意，温声安抚：“没事，不就忘了写名字嘛。”
　　林萌扁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结果薄美人根本不知道东西是我送的呜呜……”
　　何欣叹了声，摸她头顶。
　　老师刚好进来，两人没再说，各回各座位。
　　考完试，意味他们升高二，面临文理分科。
　　老师着重强调后，布置暑假作业，说返校时间和假期注意事项，而后笑道：“好了，都走吧！”
　　林萌和何欣回寝室收好东西，一块出校门。
　　一中虽是临城最好的高中，临山靠水，景色唯美，空气清新，安宁又闲适。
　　但远离城中心，坐车进城都需半小时。
　　所以放学放假时，很多家长来接人。这边道路狭窄，常堵车。
　　林萌和何欣走得早，抢到靠窗位置。
　　毫不意外，公交堵在高速，纹丝不动。
　　她坐里面，身体斜倚，头靠在玻窗，双目无神望着窗外，叹了声。
　　何欣看她：“怎么了？”
　　林萌生无可恋：“即将一个多月看不到薄美人，好难熬，丑媳妇熬成婆都没这么难。”
　　何欣白她一眼：“说得你在学校能看见他一样。”
　　“……”
　　林萌垂着脑袋，抿着唇，语气低落：“不一样。”
　　“？”
　　“在学校就算看不见，但我能猜他可能在干嘛，回了家，完全分隔，我连幻想都无处安放。”
　　何欣突然不知说什么。
　　气氛骤然压抑，偶尔响起几声尖锐鸣笛声。
　　林萌心底闷得慌，轻吐口气，偏头看窗外，刚好看见——
　　薄许妄骑着黑单车，穿过耀眼晚霞，一往无前。
　　晚风扬起微长刘海，浅露桃花眸和精致侧脸。
　　林萌睁大眼，下意识起身，头撞到车顶，痛呼了声，双手捂头，踉跄坐下。
　　何欣正走神，被吓了跳，偏头看，见她飞快拉开窗，探出脑袋，直往外看。
　　距离越拉越远，晚霞洒在他背影，耀眼夺目。
　　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林萌望了好一会，完全看不见才回神，眨了下眼，转身熊抱何欣，突然乐呵呵，像买彩票中了五百万。
　　何欣被她大起大落的情绪弄得很莫名：“怎么了？”
　　林萌眉眼弯如月牙，喜悦完全藏不住，舔了舔唇，欲言又止。
　　何欣郁闷又好笑：“到底怎么了？这么无故反常，让我后背拔凉。”
　　“我好开心。”
　　“开心什么？”
　　“就是开心。”
　　“……”
　　“嘿嘿。”
　　何欣很无语，没再理她，低头看手机。
　　林萌不在意，单手撑下巴，笑眯眯望着空旷街道。
　　烈日毒辣，地面被炙烤成金色。太阳已日落西山，依然感到灼热。
　　身处狭小闷热车厢，周围挤满烦躁的人，眼前是漫天金橙晚霞。
　　在她以为即将很久看不到他时。
　　那不经意一瞬。
　　林萌幸运看见，少年骑着单车，披着晚霞，迎着夜风，又快又慢从眼前闪过。
　　融入世界，却比世界闪耀夺目。
　　暗恋时，常做好准备得不到任何回应，骤然来临时，哪怕只是巧合，也会心生翻天覆地的欢喜。
　　那种满足瞬间袭满心尖，不留余地蔓延至身体各处。
　　滚烫似火，如焚心魂。
　　*
　　成绩很快出炉，直接发给家长。
　　最后临时抱佛脚成功，林萌这回考得很不错。
　　第999名。
　　首次冲破千名大关。
　　林父奖励她一千元，林母请她恰了顿海底捞。
　　林父林母向来奖罚分明，第二天给她报了数学培训班。
　　林萌理科思维不行，早决定选文科，所以时间都花在文科。
　　如果只算文科成绩，她能进前三百名。
　　而其中，数学最差，这回发挥已算好，也才六十分。
　　无论理科，还是文科，都避不开数学。
　　简言之，这数学培训班非去不可。
　　吃完午饭，林萌收好东西，看向窗外艳阳高照，感觉浑身开始冒汗。
　　她抓起一顶纯白鸭舌帽，戴头上，背起书包，捞起遮阳伞，往外走。
　　林母在客厅逛某宝，听见她出来，懒洋洋抬眸看她一眼：“水杯带了没？少喝点带色素的饮料。”
　　带了零钱的林萌很果断点头：“带了。绝不喝。”
　　林母稍弯腰，从茶几下拿出一只玻璃杯，搁桌面：“我帮你拿了，不用谢。”
　　“……”
　　林萌上前拿起玻璃杯，放进书包，有气无力：“谢谢老妈。”
　　“谁是你老妈？”林母瞪她。
　　林萌立刻笑嘻嘻改口：“最年轻妈妈。”
　　林母表情满足了点：“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能找到地方。”林萌走到玄关换好鞋，对着旁边半身镜理了理帽子，回头冲她笑道，“你不是还要做满汉全席送给加班的老林嘛。已经这么忙，少自找工作。”
　　林母没再多说：“行，如果找不到地方，给我打电话。”
　　“没问题。”
　　*
　　正午，太阳前所未有毒辣。
　　泊油路几乎被烤燃，路边树木无精打采垂着，街上几乎没人。
　　林萌很怕晒，飞快走到站台，望了眼座位，看着就感到腾腾热气，根本不敢坐。
　　她摸出手机，点开某某宝，查看52路公交实时定位。
　　还有五分钟发车……
　　林萌顿时烦闷。
　　计划严重失误。
　　原本能多吹十分钟空调。
　　现在要多热十分钟！
　　后悔死了！
　　没站一会，浑身冒了层细汗，隐约将衣物润湿，露出的皮肤开始发烫发红。
　　林萌轻拧眉梢，太热了，感觉自己现在像脱水的鱼。
　　附近有没有小卖部，买瓶冰镇矿泉水吧……
　　站台不远处就有个，林萌眼睛一亮，快步过去，刚走到门口，缓慢停下，表情有些愣。
　　冰柜前站着一个少年。
　　他握着门把，骨节微凸，弧度美好。脖子上挂着纯白头戴耳机，单肩背着纯白书包，戴着纯白鸭舌帽。看起来干净又清爽。神情有些冷，看着冰柜里的水，似有点犹豫买什么。
　　几秒后，他拿了瓶柠檬水，合上柜门，转身去前台扫码付款。
　　他似乎有些渴，付完钱没走，直接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
　　白皙修长脖子拉直，扯出完美弧线，喉结不紧不慢滑动几下。
　　林萌视线不受控制落在喉结，直勾勾盯着，下意识屏住呼吸。
　　少年喝完水，轻吐口气。
　　然后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角。
　　林萌睁大眼：“？！”
　　瞬间，呼吸缭乱。
　　目光定在他水润的唇上。
　　无意识咽了咽口水。
　　咕咚一声，如在耳侧。
　　林萌猛回神，忙压低伞，缓了半秒，抬手压低帽檐。
　　太丢人了。
　　如果被薄美人看见，她盯着他唇咽口水……
　　想想都觉得大型社死现场。
　　林萌照了照手机，理了理刘海和鸭舌帽，眉眼弯成月牙，唇角扯起弧度。
　　嗯，不错。
　　小仙女就是我。
　　有谁会不喜欢漂亮可爱的小仙女呢？
　　林萌深吸口气，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强压下所有紧张和不自然，抬高伞。
　　顿时傻眼。
　　空无一人。
　　我的薄美人呢？
　　辣么大个活的美人呢？
　　林萌眨眼，慌乱转身，目光横扫四周。
　　看见走向站台的年轻高大背影，松了口气。
　　林萌跑进小卖部，拉开冰柜门，拿了瓶柠檬水。
　　跟薄许妄同款。
　　关门时，扫到自己映在玻璃柜门上的倒影，愣了下。
　　纯白鸭舌帽。
　　也是同款呢。
　　不知由来的甜蜜充盈心尖，渗入心脏。
　　*
　　付了钱，林萌跑回站台。
　　薄许妄站在阴影中，表情浅淡，望着街道。
　　林萌捏了捏柠檬水，抿唇过去，歪着身体冲他笑：“嗨，薄许妄。”
　　听到招呼，薄许妄偏头看，表情没任何变化。
　　像初冬一汩泉水，宁静淡漠，不起半分涟漪。
　　顿了半秒，他很轻点了下头，算对她的回应。
　　而后很快收回视线，转过头。
　　林萌心跳停了下，脸上浮现一丝羞耻。
　　她下意识捏紧瓶身和伞柄，抿了抿唇，心想，没关系，起码回应了。
　　随后扬起笑，故作随意问：“你住这边吗？”
　　虽在小区外见过他一回，但仅此一回，之后不管她外出几回，再也没偶遇。
　　失望次数越攒越多，她开始怀疑，那绝无仅有的一回，是不是幻觉？
　　薄许妄眨眼，轻嗯了声。
　　再次得到回应，即便只有嗯字，林萌仍心花怒放，用力握紧瓶身和伞柄，压抑欣喜。
　　在心底暗道，别太得意忘形。
　　她继续试探：“你住哪个小区啊？”
　　这边住宅区，很多小区，有些旧区藏在高楼中，林萌在这生活好几年，都记不太清。
　　闻言，薄许妄顿了下，偏头看她一眼，神情莫名。
　　林萌眨眼，比他还莫名：“？”
　　薄许妄含糊道：“附近。”
　　这言行举止……
　　好像她是专门诱拐美少年的人贩子。
　　林萌有些郁闷。
　　但她没纠结，难得偶遇，也难得他回应，得好好把握机会。
　　谁知道下回什么时候。
　　又或，还有没有下回。
　　林萌看了眼快冒火的街道，如果没急事，根本没人想出门，委婉问：“你去哪呀？”
　　“嗯。”
　　明显不愿说，林萌没追问，轻哦了声，自顾自笑：“如果不是培训课，我也不想出门。”
　　“好热，室内都38℃，外面得四十几度。”
　　“在地面敲个蛋，肯定能熟……”
　　林萌嘴一直没停，悄悄指纹解锁，瞥了眼52路公交实时定位。
　　还没发车。
　　嘿嘿，天助我也。
　　晚点，不，干脆别来了。
　　让我和薄美人双宿双飞。
　　林萌暗自窃喜，顺便幻个想。
　　薄许妄没回应，也没打断，表情浅淡望着街道，偶尔轻拧眉。
　　林萌一直注意他，察觉后，立刻闭嘴。
　　场面顿时寂静。
　　林萌抿唇，表情很惶恐，胡思乱想：薄美人一看就喜欢安静，会不会嫌她吵……
　　她有些慌，想掰回好感，清清嗓子，放软声音：“你热不热？我愿意把伞分……”
　　不及她说完，52路公交来了，薄许妄径直向前。
　　很随意拒绝：“谢谢，不用。”
　　“……”
　　林萌咽下已经到嗓子眼的话，默默收回探一半的手臂，很轻哦了声。
　　缓了几秒，林萌压下低落，跟在薄许妄身后，反手从书包摸出月票。
　　刷票时，她才发现，薄许妄直接投零钱。
　　林萌愣了下，很快猜到，可能刚来临城，又忙期末考，没来得及办。
　　突然好奇，他为什么来临城……
　　刷票声打断她思绪，忙抬头找薄许妄。
　　他走到后门，单手抓住吊环，另一只手戴上耳机。
　　林萌跟过去，站他身边，伸手抓吊环。
　　见他戴上耳机，没开口，她默默站着。
　　站了会，突然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
　　车上只有他俩。
　　换言之，到处都是空位。
　　林萌翼翼抬眸，偷瞄薄许妄。
　　薄美人怎么不坐？
　　难不成想跟她并肩而站？
　　毕竟这么多空位，他俩很难坐一块……
　　刚这样想，公交车速放缓，广播响起：××医院已到，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然后，她看见，薄许妄两步下车，头也不回往医院走。
　　“……”果然，她痴心妄想。
　　没了薄许妄，林萌没找罪受，坐在靠窗位，望着窗外，表情很难受。
　　他有没有嫌她聒噪？
　　薄许妄表情始终冷漠，如一潭死水，完全看不透，连猜都找不到切入点。
　　林萌身体斜倚，头靠在玻窗，悠长叹了声。
　　说起来，薄美人去医院干嘛？
　　看着不像生病。
　　难道是家人？
　　觉得很不吉利，林萌忙打断，拧开柠檬水，喝了口。
　　凉意从唇齿滑过喉咙，流进身体，瞬间凉爽很多。
　　林萌还有些担忧和难受，但已经放松很多。
　　她低头看着手中同款水，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薄许妄回应了她。
　　虽然后来没回应，但也没打断，甚至说了谢谢。
　　所以，薄许妄记得她？
　　想到这，林萌忍不住笑了声。
　　空旷车厢中，笑声尤为清晰。
　　林萌又拧开瓶盖，灌了两口柠檬水，舔了舔唇。
　　她想，下回遇见薄许妄，一定要问——
　　你是不是记得我？

　　晚安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