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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赴死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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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献】
我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刚把之前从书里拿出来的遗书撕掉扔进垃圾桶,宋镜仲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他表情严峻,用手语说:“杜齐彦来了!”
我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
这一年多里,除了上次在学校门口打架,我和他从没有单独见过面。更别说上我家里来这种事了。
我这人睚眦必报,谁要是惹了我,我必然不会放过他们。别说杜齐彦因为他妈的事我们一年多没有交集。就连上次周小启在校门口劫钱的事,最后也是他和他奶奶上门赔礼道歉收场。
学校正不想继续收留周小启这种小混混,抢钱只是个引子。加上我腿脚不便,学校领导和派出所警察没有一个不站在我身边。
我重复了一句:“他来干什么?”
宋镜仲还是没有回应,反常地推着轮椅迅速把我藏进了卧室,我惊觉不妙,在他锁门的前一刻伸手抓住了门框。
手在门板与框的挤压下麻木了一瞬,然后疼痛传遍整条胳膊,我疼的面目扭曲说不出话来。宋镜仲又慌乱地同我道歉,即便如此却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吸了口凉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来了我为什么要藏起来?是他莫名其妙来我家,不是我主动求着他来。”
宋镜仲犹豫了一下,用手语说:“他带着刀来了。”
我的心迅速抽动了几下,忽然想起来我妈好像还在前院柜台那里,我抓住宋镜仲的手,“我妈呢?”
他低着头,只是一个劲地要把我往卧室推。
我用尽全身力气拽着门框不让自己被锁进去,之前的疼痛在此刻被忘得一干二净:“我妈在哪?!是不是和他一起在外面?!他要是带着刀来了,我怎么能留下我妈一个人在外面!”
他的力气很大,大到我瞬间体会到自己没了双腿的无能为力。
杜齐彦恨的是我,之前我们在学校有过一次很严重的争吵,我甚至对他说出了令人难堪的词汇。我告诉他,他妈一年前回来过一次和我爸幽会。当初就是因为跟踪他们,我的腿才会变成这样。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家造的。
他这些年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对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过。没想到却因为我告诉了他这些事失魂落魄好几天没上学。
宋镜仲依旧用手语比划之前的话:“你不能出去,他带着刀。阿姨也不在,你不要出去,让我一个人在外面。”
我手上的力量松了下来,“那你呢?他如果丧心病狂到连你都伤害呢?”
他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宋镜仲从来都是这样,遇到危险他总是第一个上前,自己的生活不管不顾也要照顾好我。他把自己当成我的腿,想要弥补一年前那个滂沱的雨夜里发生的意外。
争执过程中,杜齐彦来了。
宋镜仲伸开双臂将我挡在后面,哪怕背着我,也没看到他身体因为呼吸沉重而起起伏伏。
杜齐彦逆着光,身体融进太阳里。他的声音在温热的阳光下显得异常冰凉刺骨:“小哑巴你让开,我有话问他。”
宋镜仲没动,依旧像只鹰一样护着我。
我对宋镜仲说:“你不必这么维护我,我说过了,那天晚上是因为我和我爸突然跑到路上的,这些日子你照顾我,保护我,我都知道。只是这次我不能再多在你们身后了。”
我转着轮椅从他身后走到前面,“杜齐彦,这件事和我妈还有镜仲无关,有什么事你冲着我一个人来。”
他冷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却不问对方想不要配合你当个坏人。”
宋镜仲退到身后,悄悄抓着我的轮椅扶手。
“所以你终于想通了,来我家是想砍死我?”我盯着他,“动手吧,反正你们家死的死,走的走,唯一剩下的一个去坐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宋镜仲开不了口,只好使劲拍我的肩膀让我不要说话。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继续激怒他,“之前写的遗书刚刚扔进垃圾桶里,杜齐彦,你把我砍死所有人都幸福,我妈没负担了,宋镜仲也不用傻不拉几的天天来背我了。”
我把轮椅滚向他,伸着脖子凑近他:“你他妈来砍死我啊!”
宋镜仲一把将我从前面扯回来,可能是我的独白太过于残忍。快一米八的他在我面前哭的跟个傻逼一样。他用手语说:“你不是我的负担,我愿意和你当一辈子好朋友。你如果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
杜齐彦蹲下去坐在门槛上,“你们俩在我面前演什么虐恋情深呢?”
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站着。
我妈从外面赶过来,见我们三个僵持着,特别是杜齐彦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她吓得声音都抖了几分:“小杜,你要干什么?”
哪怕中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还是喊他小杜。
我们与他妈妈的矛盾之间,从未和杜齐彦如此直白的对峙过。我撞见我爸和他妈偷情的时候,他不在。我妈逼走他妈的时候,他也不在。
只是后来大家心照不宣,仿佛约定好了冷战一般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亲昵说话。
杜齐彦握着拿把刀,没说什么我恨你们,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这种话,反而说:“姨,从我妈离家走出这一年半以来,我从来没有再来过你们家一次。今天我只想问你们一件事。”
他把刀举起来,“这是你们家的刀吧?”
我这才注意到拿把刀破旧不堪,边沿部分附着着一层红色的污渍,让人猜不透到底是血迹还是铁锈。
我正疑惑他的莫名其妙,却听见我妈说:“镜仲,你先出去帮我烧些水,今天我和郭献还有小杜坐下来谈谈。”
宋镜仲虽然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答应了。
他出去后,我立马收到一条短信:【有危险就大喊,我在门边守着。】
我回:【好。】
我妈把门关上,直接问杜齐彦:“这把刀你从哪找来的?”
杜齐彦执着于得到答案,并没有回答,反而异常笃定地说了一句:“你承认这把刀是你们家的了?”
我妈说:“是,上面刻着郭字,我想否认也没有理由。”
我在一边听的模棱两可。
杜齐彦放下刀,“全村的人都知道我爸当年是喝酒和人打架被砍死的。警察当年来了找不到凶手,这事就是搁置到现在。可是现在我在我家院子发现了一把带血的菜刀,那菜刀还是你们家的。”
我妈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爸当年出事,是不是和我们有关?”
杜齐彦没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
我妈直言不讳:“有些事你们可以知道,你爸当年喝了酒就打人的事所有人都知道,这把刀的确是我们家的。当年你妈被打的半死,还是在我们家门口被打的。她被打的头破血流,脑子一热从我们家里直接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砍在他的头上。”
我听完心里倒一口凉气,忽然知道一年半以前,我妈在他妈耳边说了什么,以至于她妈如此强势得人也马不停蹄就离开了。
因为当年她杀了杜齐彦的爸爸,所以她心虚。
屋子里很安静,接下来的话让我更加震惊了。
我妈走到他面前:“我和郭献他爸都知道这件事,就算警察来了我们也装作无事发生。因为一个家暴的人在施暴过程中被反杀,没有人会同情他。”
“哪怕当年我看到了她砍人,我第一件事要做的是跑去你家看四岁的你躲在哪里。”她声音很轻,可话却重重砸在了我心上,“那时候我看到小杜你还在睡觉,一个人小小的躲在被褥下面。”
“你妈身上全是血,砍完人以后蹲在院子里不知所措。我对她说,把他的尸体运走,当做无事发生。这把刀你埋到院子里,警察来了你就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村子里没有监控,又没认证。你爸喝酒就爱打架的事情众人皆知,没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说他出去喝酒个人打架。越来越多的人道听途说,传的多了仿佛这件事成真了一样。”
我看见我妈的眼睛涣散起来,“这就是关于这把刀的全部真相。如果你要报警告我隐瞒罪案,我也毫无怨言。”
所有人都没说话。
一年半以前,他母亲和我父亲的事情败露以后,她灰头土脸地逃出洛寨跑到穹洲,就是因为我妈在她面前说了这些陈年旧事。
杜齐彦手里的刀掉落在地上。
这件事比以往任何事都要冲击可怕,我以为我看到他现在这个鬼样子会很开心。可是我发现并没有。
整件事里他没有任何过错,却要承受着所有人的恨意。甚至还要知晓自己父亲是被妈妈杀害的事实。
我妈说:“你可以报警,警察来了我如数细说,会承认自己当年帮忙转移第一案发现场的事。”
杜齐彦没有说话,他忽然打开门跑了出去。
我妈伸了伸手,嘴里欲言又止的话终究是咽了下去。她过来推着我的轮椅,“献,如果将来我坐牢了,你一定要好好听镜仲的话。”
“妈,”我打断她,“不会的。”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知道杜齐彦一定不会这么报警,如果他选择报警,那么他妈的罪名就会坐实。在她面前,我妈的行为微不足道。
世间的因果有时候就是隐藏这么深。
因为杜齐彦他妈砍了他爸爸,他妈又和我爸不清不楚。而我妈拿这件事威胁她,要求她离开洛寨。
最后,杜齐彦成了一个被抛弃的“孤儿”。
这些“果”是终点吗?
我也不知道,好像看到很多原本没有关联的事情正在一点点的重合拼凑,或许很多事情从它发生就埋下了遥远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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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赴死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