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予西行记》斯琦

74、受罚（一）

　　红墙绿瓦，琼楼玉宇的很具东方中原特色的飞阁流丹般的道场，莫为国王看来相当的重视道家，花费了大笔的财物修建了这座如此精美恢宏的出云山道场。

　　雕梁画栋，雄伟壮观的大殿，下方上圆，层有八角，象征天圆地方，太极八卦；外观呈塔形，尖顶，中堆三圆宝，寓意天地人三才。大殿内中空，庄严耸立着道祖，三清坐莲像。

　　大殿后接连又是一个殿堂，乃是供奉着出云山历代飞升成仙的祖师画像，出云山戒律堂的两位长老明霞真人和清虚真人端坐在祖师画像侧边，温尚铭坐在下首，薛青怀等人在旁侍立，看着笔直站立在殿堂中间的池予。

　　薛青怀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站立的池予，戒律堂的长老到来，想来是她的私情被告发了，想到她和净尘法师间的事情，她所犯的戒律足够长老们要开戒惩罚她了。

　　明霞真人看着池予，她身份尴尬，算起辈分来是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她又一向乖巧懂事，他们一般都挺宽容她，对她的规律都比别的弟子要轻松，可没想来到西方之地，造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有伤风化的言语评论都传到了中原，伤及了出云山的名誉，他们不得不管了。

　　“温观主，你可知错？”

　　温尚铭起身拜稽在地：“弟子不能严明执教，制止风言，弟子有错。”

　　明霞真人点头道：“那至那仆底国王的事如何说，明旨下令要迎取池予为后，这等荒唐事，我出云山是不可取的，出云山自开山来从无道侣一说，不主张合和双修，是以门下弟子不得婚娶，你可有和国王说清楚？”

　　温尚铭道：“弟子屡次与国王说清楚，然国王一意执着，一意孤行非娶不可，弟子只因念及国王大力相助我等推广道教传道，是以不愿与他直面硬对，才让池予避开国王。”

　　明霞真人点头道：“温观主既然已经和国王说清楚，国王还执意如此，就是国王的执着冥顽不灵了。”

　　清虚真人道：“若真是国王一意执着不听劝告，我出云山弟子也不能为了传道之私而轻易妥协，尚铭，出云山戒律严明，不可为私而弃戒律不顾，就算国王因此而怪罪也不能无视出云山的清规戒律。”

　　温尚铭闻言心大定，点头道：“是，弟子明白。”说着忍不住瞥了眼池予，欲言又止。

　　明霞真人也转向池予，温和道：“池予，你怎么看？”

　　池予道：“你们决定就好了。”

　　明霞真人道：“我是问你对国王怎么看？”

　　池予迟疑了下，答道：“没怎么看，他怎么想的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明霞真人一噎，她一如既往的说话噎人，却让他很是欣慰，这说明她并没有在国王如此大张旗鼓的爱慕中，有违道家的初衷暗结私情，她没有动私心。

　　清虚真人微笑道：“池予啊，你自小聪慧，天资过人，身负天赋异禀，阁主和我等对你都寄予厚望，只望你能修身内敛，可飞升成仙，既是我等的功德，感情私事不过红尘一梦，转眼即逝，飞升成仙，终身为圣方才流芳百世，你这样很好，心不动，情无念，千万莫似青衍般自甘堕落，放弃修行。”

　　看来李青衍已经成为了出云山的反面教材了，出云山弟子都要以他为鉴了。

　　池予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道：“我是不会放弃修行的。”

　　明霞真人欣慰道：“好孩子，你一向懂事省心，我们相信你不会轻易放弃修行的。”

　　温尚铭闻言眉头微跳，嘴角微微抽搐着欲言又止，他需要好好想想怎么说。

　　薛青怀也眼皮跳动，担忧的看着她，就见池予突然双膝跪下，认认真真的行了个大礼，道：“长老，弟子有罪！”

　　明霞真人和清虚真人都一怔，愕然道：“你有何罪？”

　　池予道：“我动了凡心，与人结下了私情！”

　　明霞真人张口结舌，刚刚在他们嘴里那懂事省心，寄予厚望的池予，他们满心欣慰，引以为傲的天赋异禀，最有成仙机会的池予，竟然自己说出自己有私情！

　　清虚真人也目瞪口呆，震惊道：“你.....你与何人结下私情？莫为国王？你刚刚不是.....”

　　池予摇了摇头，静静道：“不是。”

　　好半响明霞真人才反应过来，黑着脸道：“你......你刚刚不是才说不会放弃修行吗？”

　　池予点头道：“我不会轻易放弃修行，但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私情。”

　　“混账。”明霞真人拍案而起，怒道：“你当出云山戒律是什么，即想修行又想私情，我说了出云山没有双修道侣这一门。”

　　池予点头道：“我没打算与他双修结为道侣。”他也绝不会弃佛成道。

　　“池予！”温尚铭闭了闭眼，起身走到她身边，朝出云山先祖跪下，道：“是弟子无能，弟子没有以身作则教导规劝门下弟子，弟子当罚。”

　　清虚真人道：“尚铭，你知道此事？”

　　温尚铭叩首道：“弟子没能规戒制止，弟子有罪。”

　　清虚真人道：“与池予私结私情者何人？”

　　薛青怀也走到殿上跪下叩头道：“长老，弟子在外未能阻止同门犯错，弟子请罚。”

　　明霞真人闻言气乐了，原来竟是全部都知道的，但全部都纵容着她，隐而不报吗？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这般本事，让在此的出云山弟子都替他们隐瞒着不报？

　　清虚真人叹了口气道：“罢了，以她的性子，她要做什么事，你们多半是拦不住她的。”说来她这性子也是他们纵容出来的，他们若是对她严格要求，也不会纵得她如此任性妄为。

　　明霞真人铁青着脸道：“那这人究竟是谁？”

　　清虚真人道：“师弟，先不究问是谁，池予，我问你，你可记得道家戒律？”

　　池予点头道：“道家第一戒、想尔九戒；第二戒、老君五戒；第三戒、九真妙戒；第四戒、初真戒。”

　　清虚真人点头道：“出云山第一戒为何？”

　　池予道：“老君五戒，第一戒杀，第二戒盗，第三戒淫，第四戒妄语，第五戒酒，五戒者持身之本，持法之根，善男人，善女人，愿乐善法，受持终身不犯，是为清信。”

　　清虚真人道：“出云山戒律你记得不错，我再问你，你是否仍然持戒？”

　　池予默了下，摇头道：“弟子已破了戒。”

　　清虚真人问道：“你破了何戒？”

　　池予道：“第三戒，淫戒。”

　　温尚铭愕然，震惊的看向薛青怀，却见薛青怀低下头，闪躲着眼神无言以对，他绝望的闭了闭眼也垂下了头，一切都是造化，一切都是孽缘，他虽然让薛青怀跟在她身边规劝她收心不可动欲，但以她本性又岂是别人能规劝阻拦得住的。

　　清虚真人叹息一声，明霞真人脸色更难看，怒道：“池予，你……你可是一个姑娘家，你怎么能如此不自爱……你置出云山的清规戒律于何地？”

　　池予抿唇道：“弟子不曾忘记，只是弟子在婀娜之海里遭了魔宫暗算，被施下美人咒，他为救我才破了戒。”

　　明霞真人一怔，美人咒何其霸道，他深有体会，如此情有可原，点头道：“如此你并非自愿破戒？”

　　池予默了下道：“第一次乃是弟子身中咒法，身不由己，但之后……却是情难自禁。”

　　温尚铭闻言彻底的绝望了，狠狠的瞪了一眼薛青怀，让他看着人的，他就是这样看的吗，竟然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破了戒。

　　薛青怀面如土色，苦笑不已，他哪里拦得住她，还有池予要不要如此诚实啊，这一五一十的坦白，是上赶着受罚吗。

　　明霞真人脸色铁青，竟然还不止一次破戒，大怒道：“池予，你……你屡犯戒律该当何罪？”

　　池予道：“弟子愿受惩罚！”

　　清虚真人道：“池予，你不尊戒律屡犯清规，是要先斩后奏，判出出云山吗，你要放弃修行再不为出云山弟子吗？”

　　池予叩首道：“长老，弟子没有反叛之意，也不愿放弃修行，不愿放弃出云山弟子。”

　　清虚真人叹道：“你如此行径全然不顾出云山清规戒律，与反叛有何区别？”

　　池予顿首道：“弟子甘愿受惩罚。”

　　清虚真人和明霞真人相视一眼，看来她只是年幼少不更事，一时被情爱蒙蔽迷惑了心智 ，但她根本还是注重修行的，事已至此总是要解决，惩罚是必须的，总不能真将她逐出出云山吧。

　　“那么诱你破戒的是何人？”

　　池予蹙眉道：“弟子破戒自愿受罚，他非我道中之人，此事乃出云山之事，与他并不相干，长老无需问他是谁。”

　　明霞真人一噎，恼怒道：“如此池予犯了出云山大戒，按戒律当受五百鞭，罚禁闭思过三年！”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出云山弟子急匆匆的闯进来，急道：“长老，外面净尘法师请见两位长老。”

　　清虚真人和明霞真人一怔，他们一路西来，所听所闻都是这位来自中原的净尘法师，特别是前段时间在天竺国里的辩经无遮大会，他更是誉享佛国，深受天竺国王的喜爱和器重，只是他不呆在天竺国里讲经说法，到这里来请见是何意，道佛可毫无瓜葛的。

　　温尚铭和薛青怀闻报相视一眼，一齐看向依然跪地不起的池予。

　　明霞真人道：“你去回了净尘法师，今日我道场中有私事，不方便见客，请他自回，待事毕我等亲自上门拜访。”

　　同是中原人，同是修行之人，又是在异乡异地，人家既然诚心来访，他们自然不能失礼。

　　那弟子刚想说人已经闯进来了，就见一道身影一闪，净尘法师已经登堂入室，走进了殿堂。

　　他身后竟无一人阻拦得住，转眼间就已经站在了池予身旁，净尘合十微笑道：“贫僧净尘，见过两位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