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予西行记》斯琦

54、心魔

　　池予盘膝坐在床上，闭目打坐，她开启了神识不欲别人打扰，可是那个堂而皇之的闯入了她神识的人，堂而皇之的盯着她看，那肆无忌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如坐针毡，再无法平心静气的打坐修炼。

　　她睁开了眼睛，便对入了一双慈善温和的眼眸，看到她睁开眼睛，那温和的凤眸流转出笑意，让人有股如沐春风般的感觉，温暖了心窝。

　　池予心一跳，急忙转开眼睛，避开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收起了神识。

　　净尘垂首，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亲手端到她面前，微笑看着她。

　　作为客居在此的池予，因为净尘受敬仰的程度，寺里的僧人特意给她备了中原人都喜爱的茶叶和茶具，这是高上的客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他突然这般庄重的样子，池予有些不自在，接过了茶杯，默了默道：“法师不是在堂前讲经说法吗，怎么在这里？”

　　净尘歉疚的看着她，温和道：“池予，抱歉！”

　　池予静静的看向他。

　　净尘道：“这段时间我只顾着讲经说法，没顾及到你，冷落了你，抱歉。”从进入迦毕试国以来，他天天都外出到各寺里和高僧们论法说佛，又和寺里的僧人们讲经，每日早出晚归，犹如鱼得水般，的的确确是没有顾及到她，让她受到了冷落和轻慢。

　　池予闻言一怔，一脸的懵然，看到他满脸的不安和歉意，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再想到今天那僧人言语的不屑和轻慢，当时她还不放在心上，可现在被他一提，火气猛的冒了出来，充诉了她全身。

　　手中他亲手倒的茶都特别碍眼，她把茶放回桌上，淡漠的看着他道：“法师，冷落之说从何说起？我是道家弟子，你是佛门中人，你有你的佛，我有我的道，你去弘扬你的佛与我道家何干，何来冷落之说？”

　　净尘默了下，点头道：“嗯，是我的错。”

　　池予看着他认真的脸色，火气莫名的燃烧起来：“法师何错之有，你一路西行不就是为了拜佛求学，西天乃是佛家圣地，作为佛门中人，法师与高僧们讲经说法有何错？”

　　净尘微笑着颔首道：“池予，是我的错！”

　　池予怒了，瞪着他道：“我什么时候说你错了，你哪里错了？”

　　净尘含笑看着她。

　　池予从不知道她的脾气会这般大，从记事起她就很少生气的，开启神识后，更是将喜怒哀乐都收敛没表露了，可是此时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只觉得他无处不碍眼，特别是那和善的微笑，简直比妖僧法师的邪魅都要碍眼。

　　“净尘法师，我是池予，出云山的弟子，我不是耶输陀罗。”

　　她如是道，耶输陀罗什么的，只是他们自说自话的自以为是，她从没承认过。

　　净尘颔首点头道：“嗯，你是池予，是出云山弟子！”

　　池予恼怒道：“我不需要为了一个男人，就去追寻那个男人走过的路。”耶输陀罗为了佛陀，为了和佛陀在一起而放弃自我去追寻他走的道，虽说最后也顿悟而得了正果，但她永远还是依附着佛陀，她不稀罕这样！

　　净尘看了她一眼，继续点头道：“嗯，你是池予，不是耶输陀罗。”

　　池予又道：“我往西行也不是为了追随谁才来的！”

　　净尘含笑道：“嗯，是我请求你，你才送我来的。”

　　池予瞪着他道：“法师你是出家人。”

　　净尘点头：“我是出家人。”

　　池予又道：“出家人是不能结婚生子的。”

　　净尘再次点头：“出家人是不能结婚生子的。”

　　池予道：“那法师你是否对我动心了？”

　　净尘一怔。

　　池予继续恼怒道：“可是我引诱了法师动心，妨碍了法师修行？”

　　净尘轻叹道：“不是。”

　　池予愤愤道：“所以法师若是动了心，那也是法师自己定力不足，修为不够，无法克制自己的心魔而动心，若是被外人引诱而轻易屈服的，根本不配修行，那些愚昧之人的愚昧看法实在不知所谓。”

　　净尘点头含笑道：“嗯，世人看事多只看表面，他们不明其理，人云亦云，咱们不需理会！”

　　池予发了一通脾气，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看了看一如既往温和神情的净尘，那完全包涵纵容她的微笑，心中有些悻悻，自己的这一通脾气向他发出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他故意把她的火气挑起发泄了出来，现在的她心里没有了那股憋着的气，她心平气和了，比打坐修炼还要有效了。

　　看她发了脾气，冷静了下来，净尘柔声道：“池予，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

　　池予默了一下，微不自在道：“法师，我没说你……”

　　净尘微笑道：“你生气了就是我的错，是我请求你来的，让你受了委屈就是我做的不好。”

　　池予：“……”

　　他温柔和善的目光看着她，她心里莫名的涌起丝愉悦之意，急忙避开他的视线，问道：“法师这几日讲经说法如何？”

　　净尘微笑道：“一如既往。”

　　池予道：“那法师的目的地是何处？”

　　净尘道：“那烂陀！”

　　池予轻轻道：“那烂陀！”

　　她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那法师心中的迷惘可解开了？”自进入天竺国佛法胜地，他眼里的迷惘似乎越来越少了，而妖僧法师的出现也越来越少了，是不是再走下去，法师不再迷惘的时候，妖僧法师就不再出现了！

　　莫名的，她想起了那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池予，你若是心动了，别把你的心给他……把你的心留给我！”

　　净尘温和的看着她沉思的表情，和声道：“我心中的迷惘若已解开了呢？”

　　池予豁然抬头看向他，他依然平静温和的目光，问道：“法师迷惘已解，是否说明两位法师已合为一体？”

　　净尘静静看着她道：“如果是呢？”

　　池予的心忍不住一颤：“那就是说，他……今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净尘道：“所以……”

　　“所以……法师也无需我再送你们去那烂陀了！”

　　净尘静静的看着她：“你要回去了吗？”

　　池予垂眸，她要回去了吗？

　　净尘伸手抬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池予，你……是否心悦他？”

　　……

　　秋风暮色，寂静无声，夜至三更，万物皆肃静，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躺在僧房床上静寐的净尘突然睁开眼睛，起身下地，但脚放到地下的一刻，突地平地卷起了一团阴火，瞬间燃烧了整个房间，那熊熊烈焰虽为火焰却寒冷异常，仿佛一缕即可冻结天地。

　　净尘一怔，回身怒道：“混蛋，竟然用太阴真火来困住我，净尘你这可恶的秃驴！”

　　骂声中，慈眉善目的净尘法师平静道：“你要去哪？”

　　妖僧法师怒道：“与你何干？”

　　净尘法师叹道：“她是个单纯的好姑娘，你莫要去招惹她！”

　　妖僧法师大怒：“是我招惹她，还是你招惹的她，你姓赖吗，别什么都赖在我身上。”

　　净尘法师道：“既然如此，你就安分些呆着吧，别再火上浇油了。”

　　妖僧法师得意起来，眉开眼笑：“我知道，你这是嫉妒我了，池予说了，她心悦的是我，不是你！哈哈，净尘，池予多诚实多可爱的姑娘，她亲口回答了，她心悦我就是真的心悦我，你嫉妒我了。”

　　净尘法师默了一下，平静的眼眸里微微的散发着寒意：“正因为如此，你才更该待在这里。”

　　妖僧法师挑眉道：“你想关我到几时？”

　　净尘法师淡淡道：“池予要走了。”

　　妖僧法师一怔：“她要走哪里去，回出云山？”

　　净尘法师神情平静无波。

　　妖僧法师狐疑道：“她怎么会要走，当初我不许她来她都一定要来，怎么会就要走……是你搞的鬼？净尘，你因为她心悦我而赶她走？”

　　净尘法师道：“我只是告诉她，你不会再出现了。”

　　妖僧法师惊怒道：“净尘你这混蛋，你……你撒谎了？你打了诳语？哈哈哈……净尘，你也有今天，你破戒了！”

　　看着他依然平静和善的脸色，妖僧法师满脸邪恶的笑意道：“池予走不了的，她要走你就真的让她走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你，我对她有欲念，你对她就没有欲念，你可恨不得将她剥脱个精光搂在怀里……”

　　“妖僧！”净尘慈目中散发怒色。

　　妖僧法师嘿嘿笑道：“你恼羞成怒了，嘿嘿，我是妖僧，你又是什么，道貌岸然的淫-僧？一副得道高僧的表面，内心却是满腹淫-欲不满的肮脏念头，你引诱着池予，又故作矫情的让她送你西行，现在她跟着你西行了，又故意放慢脚步一拖再拖不愿到达目的地，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引诱了她和你神交灵修后，你食髓知味，一直肖想着她舍不得放不下，又想成佛又贪婪与她在一起的欢乐，你这心口不一的秃驴。”

　　“住口！”太阴真火猛的窜出了几丈高，净尘法师慈善的眼里满是怒火。

　　妖僧法师被太阴真火焚得浑身发抖，但嘴上还是不饶人的继续说道：“哈哈，我可说中你的心思了，净尘，你心中有欲了，你的占有欲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身上下了咒，只要我一亲近池予，就马上换成了你，你这独占欲连我都排除在外，你还好意思责怪我，你就是道貌岸然的淫-僧！”

　　净尘法师冷漠的看着他道：“你还是好好的继续待在这里吧。”太阴真火猛的燃烧起来，将妖僧法师吞噬其中，很快瞬间便消失了，房里一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