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予西行记》斯琦

30、天山雪峰（三）

　　“师父，这……这是什么？”明齐和明法大惊。

　　这些庞然大物来势汹汹，来者不善。

　　池予也是震惊着满脸不可思议，竟然真的有，真的来了，梦中所见的那些怪物。

　　净尘道：“雪魈！”

　　看见它们来势飞快，转眼就下到了山坳来，他一把抓住池予的手将她护在身边，一边冲着明法明齐道：“雪魈会吃人，你们都机灵些。”

　　普通的雪魈，他们可以应付，可是这一大群出动，想来是这次雪来得快，它们没准备足够的食物，饿坏了，闻到了他们的气息才出来捕食。

　　明法明齐急忙把食物背在身上，一边把马放了，让它们自己先逃生，一边把武器拿在手上准备战斗。

　　僧人的武器最多也就是棍棒之类，池予握剑在手，暗暗有些后悔那天在阿耆理寺时，应该把那几件佛器捡回来送给明法明齐的，那妖僧法师有佛光护体自然看不上它们，别人可没有他的佛光。

　　净尘拒绝了明法递过来的禅杖，留给了他防身，眼见那些雪魈冲了过来，他手起一掌，一手大力金刚掌拍出，将那雪魈拍飞出去。

　　说到动手，净尘法师果然没有妖僧法师的心狠手辣出手就毙命，大力金刚掌终究是仁慈的招式，雪魈被拍飞出去，翻了几个滚，又契而不舍的冲过来，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那边明法明齐也纷纷和雪魈动起了手，双方都没有留情，雪魈数量众多，两人勇猛，一时间倒也旗鼓相当争持不下。

　　这边池予也没有闲着，她虽使不出法术，仗着身手灵活，使出出云山剑术，在净尘的维护下倒也伤了几个雪魈。

　　风雪越下越大，雪魈死伤有数，眼见捉拿不下他们四人，都慌急了，攻击越来越狠。

　　其中一个雪魈被池予刺伤了一个眼睛，眼见又一个同伴被净尘一掌拍飞出去，半天爬不起来，悲愤着仰天一声怒吼，凄厉的吼叫声震天动地，震响山林。

　　池予大惊，梦中那天崩地裂般的雪崩塌下来，将他们掩埋在里面。

　　她来不及呼叫，净尘已经跃到她身边，一把拦腰抱住她，便往明法明齐方向喊道：“快走，有多远走多远。”

　　雪魈震喊中，轰隆隆的震天动地的滚动声，浩浩荡荡清晰可闻；山在摇动，地在震荡，真如山崩地裂般。

　　四人极力向前跑着，却跑不过那雪山暴龙的怒吼雪崩，漫天飞雪铺天盖地的塌落气，飞屑走石，气势汹汹，片刻间，将这个山坳覆盖淹没，淹没了怒吼的雪魈，也淹没奔逃的四人。

　　.......................

　　池予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张清润俊美的脸庞，长眉凤目，挺鼻薄唇，与西域的深眼挺鼻不同，很具中原特色的年青郎君相貌。

　　池予愣了一下，看到他长睫下覆盖的眼眸缓缓的睁开了，垂眸看着她道：“醒了，看看可有哪里伤着了？”

　　池予怔了怔，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他的怀里的，随即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动了动手脚，除了有些酸痛，没有哪里不舒服，没有受伤，回头看向净尘道：“我没有受伤。”

　　净尘点头道：“那就好。”

　　池予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雪崩倒塌下来之时是他将她护在了怀里，他护得她好好的，要受伤也该是他，目光转到他身上，见他坐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看不出哪里有没有受伤，可就是感觉不对劲，问道：“法师呢，可受了伤？”

　　净尘沉默了一下，无奈道：“腿受了伤。”

　　池予一怔，才看到他坐在雪上，不是盘膝而坐，他一腿弯曲，一腿却是伸直了，这古怪的坐姿，才感觉不对劲。

　　她急忙上前看着他伸直的腿，想要掀开他裤脚看看，却被他制止了，无奈道：“不用看了，骨折了！”

　　池予抿了抿唇，道：“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净尘摇摇头道：“只这里比较严重。”

　　看出来了，骨折了还有不严重的，池予看了看他平静温和的神情，就好像伤的不是他一样，她又想起来了，在雪崩掩盖过来将他们往下直推冲出去时，她将要被冲撞到旁边的岩石上的，是他护住她的，所以被撞到的成了他。

　　池予心中涌起股难言的滋味，也不知是酸是甜是苦是辣，滋味难辨，她四下看了下，他们就坐在雪崩倒塌不远处，周围一片狼藉，想来她昏迷后，净尘把她从雪底下挖了出来，他腿都断了还负伤救她，两人又能走多远，最后还怕昏迷中的她被冻僵，才把她抱在怀里用真气为她驱寒，自己的伤都没处理。

　　池予找了几根树枝，走到他的断腿处，想要掀开他裤脚，帮他把断腿处理一下。

　　净尘又制止她，微笑道：“无妨，暂时不用理会。”

　　池予皱眉道：“它断了，需要尽快处理一下。”

　　净尘抓住她的手，淡然道：“我说了，无妨！”语气里多了股不容人质疑之色。

　　池予面无表情看着他。

　　净尘抬头看了看天空，看到天色渐晚，瞥见她不满的神色，含笑道：“天色渐晚了，去捡些柴火来生堆火，晚上会冷。”顿了顿又道：“别走太远了，别去我看不到你的地方。”

　　池予抿了抿唇，还是起身去找枯枝树木了，也不敢走远，就在附近捡了一堆柴火，顺便周围看了下，没有看到明法明齐两人的身影，也不知他们被雪塌冲到了哪里？

　　篝火生了起来，却没有东西煮水，身边也没有食物，池予看了看他有些干裂的嘴唇，捧起一片干净的冰雪问道：“法师，你要吃一些吗？”

　　净尘摇头，反问道：“你饿吗？”

　　池予道：“还好。”饿肯定会饿的，但还是可以忍受，这雪地里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她看着他的断腿处，皱眉道：“腿再不处理真的好吗。”

　　净尘微笑道：“无妨，即使处理了，也不能马上行走，此地不宜久留。”

　　池予道：“你不处理它就能自己痊愈行走？”

　　净尘一噎，无奈的笑了，想到了经常被她噎的李青衍当时的表情，含笑道：“我们暂时不要理它，我有话要和你说。”

　　池予看了看他无奈的笑眼，默默的点头。

　　净尘道：“刚刚捡柴可有看到明法明齐？”

　　池予摇头：“附近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净尘道：“嗯，不用管他们，他们没事会自己走出去，在外面等我们，现在我要说的是你！池予，我现在这样，是不能带你出去的……”

　　池予默默道：“我不会自己走的。”

　　净尘展颜一笑，颔首道：“我知道。”

　　池予才点点头：“你继续说。”

　　“我们没有食物，没有御寒之物，我又伤了腿，这样是无法走出雪山的，所以等下另一个我会出来，会你走出这雪山。”

　　池予一怔，愕然看着他，想到那妖僧法师，微微头疼。

　　净尘神情有些尴尬，微笑道：“你放心，他……不会伤害你的。”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上次害她生病之事，又道：“但是你也不要事事都听他的，不要惯着他，先顾着你自己。”

　　听他如此吩咐，池予只觉得全身不自在，哪里都古怪。

　　净尘无奈道：“他性情乖张诡异，出手心狠手辣，不是个好相与的，但他不会伤害你，小事上顺一下他无妨，大事上该拒绝的就拒绝了，不能万事顺他意。”

　　池予古怪的看着他道：“法师你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净尘道：“并非全部都知道。”

　　池予点点头，看着他平静温和的眼眸，再想到那风情万种的另一个他，想到最后在那子母河里，她欺骗他吻他时，他搂住她的腰的力道，将她按在怀里狠狠的舔吻的样子，心中有些心虚，又有些莫明的恐慌，忍不住道：“不让他出来行吗？”

　　净尘一怔。

　　池予微微垂眸道：“我曾听他说过，你可以帮我解开神识的，只要我恢复神识，我可以带你出去。”

　　净尘愣住了，张口欲言又止，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池予有些心虚，却还是认真道：“法师能帮我的是吧，出家人不打诳语。”

　　净尘沉默了下，微笑道：“是，我可以帮你解开神识，但我不能这么做。”

　　池予皱眉道：“你宁愿让他出来，也不愿帮我解开神识？法师不是世俗之人，不会在意是否为女子所救，而折损了面子。”

　　净尘失笑道：“自然不是如此。”

　　池予问道：“为什么？”

　　她一直都想解封神识，恢复仙根，为此她一直努力修练打坐，比在出云山时还要努力，他明明看在眼里，知道她的急切，可他明明有法子帮助她解封神识，却一直不愿说出来，想来帮她解封不是易事，只是都到了这地步了，他宁愿让另一个他出来，也不愿帮助她解开神识，这事到底有多难为呢？

　　净尘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中微微一叹，淡淡道：“帮你解开神识，我需得破戒！”

　　池予一怔：“破什么戒？”

　　净尘垂眸：“色戒。”

　　池予一僵，默默的转移视线，看着前面的篝火无言，似乎想起了妖僧法师说这话时，眼里那不怀好意的神情，脸微微一热。

　　净尘也有些尴尬，半响才道：“其实你也不用着急，以你的修为，明年夏时，你的神识就可恢复。”

　　明年夏时，还要好久呢，他们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雪山。

　　沉默了下，池予看着篝火，轻轻道：“如果我不介意呢！我愿接受呢？”

　　净尘整个人都僵住了，惊讶的看了看她平静的脸，他平静无波的眼眸瞬间泛起涟漪，连呼吸似乎都在微微急促起来，好半响他才轻轻道：“清规戒律不可轻犯，戒律一破，有一就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