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予西行记》斯琦

2、和亲公主

　　耶和罗部落位于西域边疆的大草原上，他们部落兵精将广，骏马非凡，士兵凶猛，将领残暴，在西域草原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部落，旗下还有许多以他们马首是瞻的小部落，而就此处虎视眈眈中原的外族来说，绝对是中原大唐李氏的强硬敌手，最难磕的头号敌人 ，如果能让耶和罗部落先退兵，其他的外族便好对付多了。

　　内忧外患，李毓无奈之下，只得接受耶和罗的议和条件，割地赔款不止，还得将刚刚年满十六岁的长女，下嫁耶和罗部和亲。

　　合约已签订，年仅十六岁的李蕙，即将远离家乡，下嫁边疆，李毓御敕封号，宁阳公主。

　　宁阳公主和亲，亲人无不悲伤不舍，但为了国家安宁，为了百姓免受战乱甚至亡国之苦，她的下嫁，是大义，是护国安民的大举。

　　乾元四年三月初，宁阳公主拜别长安，在亲人的眼泪之下，踏上了和亲的车辆。

　　李毓惟恐双王截杀公主，造成和耶和罗部和亲失败，从御林军中，调遣了一支护卫队护送公主，还特意请求出云山弟子从旁协助，以防耶和罗半路反叛毁约。

　　出云山朝阳观，以李青衍为首的十名弟子，下山后进入了大唐皇城长安，唐耶合约已签，耶和罗使者的任务已完成，不日将带着赔款和公主返回耶和罗，这夜唐皇宴请耶和罗使者，为明日启程做践行，晏上还请了出云山十弟子。

　　李毓还是有才能的，这样的宴席上本是荤素不便，出云山弟子食素，耶和罗部吃荤，本是不相干的两方，却让他安排得荤素相宜，毫无违和。

　　耶和罗到唐的使者乃是耶和罗王的幼子，卡达格撒，他年约三十岁左右，长得很具草原的特色，魁梧雄壮，双目如同野兽般炯炯有神。

　　耶和罗王生有九子，各个能征善战，所以才在草原上称大，单看这九子的面相，就是凶残之人。

　　朝阳观弟子张青山，打量了一下耶和罗方的人，忍不住对李青衍小声道：“师兄，这耶和罗的小皇子都已经三十岁了，那他们的王不得有五六十岁了，可我听闻大唐公主才十六岁，这公主给耶和王做孙女都足够了……”

　　李青衍瞪了他一眼道：“莫乱说，不该我们管的，莫多管闲事。”

　　张青山赔笑道：“我就说说而已……咦，师兄你看，那个和尚......”

　　李青衍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坐在卡达格撒后面的一个和尚，微微皱了皱眉道：“莫管他，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张青山属于那种初出茅庐的弟子，有股初出牛犊不惧虎的冲劲，那和尚衣着古怪，满目精光，脸色阴骘诡异，坐在那里都散发着阴气，可不像正经的僧人。

　　李青衍早就看到了，只是现在是在宴席上，而对方是耶和罗部的人，尽管他一眼就看出这和尚有问题，但这与他们此行的目的无关，也就暗中提防，不与他正面应对，要知道此行西行，他们面对的僧人肯定不会少，现在能不招惹他们就不招惹，西域可是佛家胜地。

　　宴席酒至半响，卡达格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盯着席下歌舞的舞女们，忽的对身后坐着的那阴骘的僧人道：“你看这些歌舞的女子如何？”

　　那和尚笑道：“中原女子娇柔，如同水做一般，自是别具一番风味。”

　　卡达格撒一挑眉，不怀好意道：“说道御/女，这里没人比你清楚了，这些女人都是水做的，你说他们的公主是不是比这些舞女还要娇柔，还要水嫩，是不是吓一下就哭，骂一下就晕了。”

　　那和尚笑道：“贫僧没见过公主，不敢妄言。”

　　卡达格撒道：“你想见识一下？哈哈，那就请公主出来见识一下。”

　　那和尚道：“皇子，公主可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

　　“哼，还没有我想见却不能见的人。”卡达格撒冷笑一声，站起来对李毓道：“皇上今夜宴席，我等兄弟很是开心，只是明天就要走了，请陛下请公主出来一见，让我们弟兄见识一下耶和罗部落的新主母。”

　　整个宴席上寂静了一瞬，有人冷声呵斥道：“大胆，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岂是随便任何人说见就见的？”

　　卡达格撒大笑道：“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但在我们部落便是王母，也没有藏着掖着的说法，藏着掖着的可只有奴隶和俘虏。”

　　众人大怒，李毓也黑了脸，这是把公主比做奴隶俘虏了吗，当下不悦道：“卡达格撒皇子，这里是大唐，不是耶和罗部落，还有公主出嫁的是耶和王，是你们的未来王母，你们对王母都是如此轻慢吗。”

　　卡达格撒嘿嘿道：“我们对王母自然是尊重的，可是王母对民众也是体恤的，体恤我们将士的操劳，公主即将嫁到我们部落，也应该体恤一下明天护送公主的弟兄们是不是。”

　　如此隐性的威胁，李毓大怒。

　　卡达格撒又笑道：“陛下，我还听闻前朝时也有公主出嫁狼部和亲的，可是前朝人狡猾，明明答应了嫁公主，开始嫁到狼部时的公主，却不是真正的公主，好像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哎呀我是个粗人，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就是想见见公主，好确定一下认认人，不然要是娶了个假公主回去，无法向王交代，是不是。”说着也不管唐室一众君臣的怒气，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的人。

　　李毓君臣正自怒气冲冲，卡达格撒部下得意洋洋的时候，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盈盈走过来，看着卡达格撒道：“我们公主说了，这里是大唐，皇子当入乡随俗。如果皇子非要以耶和罗部的礼要见公主，那就请皇子在见公主时，也以耶和罗部落见王母行下跪礼。”

　　卡达格撒闻言一怔，勾起唇角，目光阴骘小，轻佻道：“行啊，公主来见，我们跪一下也行的。”他的语气流里流气全没有尊重之意，满满的轻视。

　　侍女抿了抿唇，忍下了怒气 无奈的转身后退。

　　卡达格撒看着她退回去，满眼的趣味，这个宁阳公主是有爪子的，不是那些只会哭的女人，似乎挺有趣的。

　　不一会，环佩叮当，一宫装女子莲步走进了殿堂，满殿瞩目下，她盈盈娉婷的走到李毓驾前，施礼下拜。

　　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即将远嫁，还受到如此羞辱，李毓满心疼痛，但为了国家大义，最后不得不忍痛扶起。

　　宁阳公主是美丽的，也是坚强的，在知道她将要和亲后，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和亲之路，她不哭不闹，平静的接受了和亲，此时面对卡达格撒恶意的羞辱，她也满脸平静的走到他们面前，看着他们，卡达格撒皇子，和其部下。

　　卡达格撒看着公主美丽的脸庞，平静的神情，他没有看部下露出惊叹的目光，也没有理会海和尚贪婪的目光，这是个安静的女人，也是个不安份的女人。

　　宁阳公主静静的接受着他们的目光，道：“我是宁阳公主，看清楚了，你们的未来王母。”

　　卡达格撒默默看着她，她也静静看着他，在她的眼睛露出一丝嘲讽时，他缓缓的下跪行了拜礼，虽然这个拜礼没有尊敬，却也没有轻视。

　　耶和罗部落的属下看见皇子下跪了，面面相觑，也只得跟着下跪参拜，一时间，整个殿上黑压压的一片人里，只有公主一人鹤立在中间。

　　卡达格撒回归座位后，目光仍然落在公主身上。

　　宁阳公主却已经无视了他，转而走到出云山弟子的席前，盈盈施了一礼。

　　李青衍急忙从席上站起来，还礼。

　　宁阳公主温柔道：“为大唐李家之事，劳烦各位仙长下山护送，宁阳感激不尽。”

　　李青衍道：“公主多礼了。”

　　宁阳公主继续道：“这一路西行，得多累仙长，宁阳无以为报，只能铭记于心，给仙长立个长生碑，为祈祷仙长。”

　　李青衍道：“我辈所求不在此，公主不必如此。”

　　宁阳公主沉默了下，点头再施一礼，告辞退回了后宫。

　　卡达格撒看着公主离开后，目光落在李青衍身上，见他眉清目秀，英气逼人，看着儒雅却丝毫不弱，与中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雅士不同，是毫不能轻视的存在，出云山弟子！

　　他侧目看了看身后的海和尚。

　　海和尚意会，拿起桌上的酒杯，起身走到李青衍面前，竖掌道：“阿弥陀佛。”

　　李青衍稽首：“善哉！”

　　海和尚道：“贫僧乃布库什院寺行脚僧，法号海什。”

　　李青衍道：“出云山天清阁朝阳观弟子 ，李青衍。”

　　海什笑道：“李施主，幸会！贫僧在西域 ，常闻出云山大名，贵山阁主名震西域，贫僧不才，几欲拜访真人，却无门可走，今幸遇施主，想与施主敬饮一杯，施主可肯赏脸。”

　　李青衍看着他手中的杯子，淡淡道：“抱歉，我等茹素。”

　　海什一怔，丝毫不为他一个僧人吃荤而羞耻，眼神一冷，伸手直接将手中杯子推过去，冷冷道：“施主，此乃素酒。”

　　那杯酒如同排山倒海之势推过来，李青衍捻诀贯指，抵住他的手势，将酒杯隔挡在外，沉声道：“大师好意心领了，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宜饮酒，恐贪杯误了事。”

　　“素酒一杯，施主不会无此雅量吧。”

　　“贪杯误事，大师见谅。”

　　两人袖里推乾坤，手上见真招，海什手上的一杯酒在两人间你来我往，酒杯里的酒却一滴没洒。

　　李青衍不欲与他纠缠，这僧人功力阴邪，不是正经的佛法，也是他功力不稳，李青衍默念心诀，以指代剑，剑气急向海什胸口袭去。

　　剑气凛然，海什不敢硬接，急忙撤手闪避，手中的酒杯一晃，洒了滴酒出来。

　　李青衍收回指稽首道：“大师承让了！”

　　海什冷冷看了他一眼，忽的转手将酒杯向旁边一名猝不及防的朝阳观弟子嘴边灌去：“那就这位施主代劳……咳……”

　　他话未完，酒泼在了他的嘴上，让他呛到了。

　　海什怔了怔，满脸不可思议，他明明是出其不意的，他十足的把握偷袭成功的，可是那酒为何却往自己脸上泼下来。

　　他不可思议的定睛看向那人，却对入了一双双瞳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