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山颂

2、第 2 章

　　邱沐阳的房间有个行李箱，里面装着可以保证他随时随远走高飞的东西。

　　他从好几年前就开始酝酿着出走计划了——计划是要做的，要做到任何情况下都可以立刻拎包走人。

　　邱沐阳是一个行走在崩溃悬崖边的旅人，必须随身带着降落伞，因为他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坠落——坠落就再也回不到崖边了，但是可以轻轻落到柔软的山谷里，开启新的生活。

　　“你确定你只带这个？”邱沐阳看着丁未手里厚厚的日记本，“我们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嗯。”丁未点头。

　　邱沐阳叹了一口气，让丁未带上平时吃的药，又翻出了一些给他用的衣服和日用品——他的出逃计划里从来没有另加一个人的打算，但是让他想着丁未的遭遇，想着盘踞在原地准备伺机而动的姜然，他只能咬牙答应下来。

　　丁未跟他一样，跟这里的生活格格不入。

　　他其实还想带上课本，但是两个人只能带一个行李箱，除了生活必需品，他什么都不能带。

　　筹备了这么多年的出走，从开始就已经偏离计划了。

　　-

　　丁未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正挂在邱沐阳的背上，像一只被时间冻住的树懒，维持一个姿势没有动静。

　　邱沐阳已经习惯了他突然间怔愣又突然失去意识，丁未就像是被嵌入了一段病毒的程序，永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彻底错乱起来。

　　这还是在一切都可控的前提下。邱沐阳有些担心，如果药吃完了，丁未会怎么样，自己又该怎么办。

　　“去哪。”丁未环着邱沐阳的脖子，看着两侧昏暗的街景，问。

　　“银行，找提款机。”邱沐阳闷闷道，“我们得把钱都提出来。”

　　丁未把脑袋埋进邱沐阳的颈窝，轻轻地吐出一声：“好。”

　　他乖巧得像只小猫，邱沐阳想，可是小猫被踩了尾巴还会挠人，他却什么反应都不会做。

　　“羊羊、丁来和小咪来了。”丁未小声地道，“他们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邱沐阳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丁来是个内向的人，内向的人不喜欢说话。小咪是猫，猫怎么会说话呢？”

　　“可是……”

　　“你缓过来了吗？”邱沐阳柔声道，“缓过来了就自己下来走。”

　　丁未又轻轻地应了一声，乖巧地从他背上爬下来。

　　夜里的城市是冷漠又温柔的，离开了那个闷人的巢穴之后，空气都变得清朗起来。

　　丁未跟在邱沐阳身后，像是刚破了壳的雏鸟，一言不发、乖顺又听话。

　　看着丁未眼里映出的街景和星光，纯净到纳不下一粒沙尘。

　　邱沐阳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像拐骗，他看着永远游离在一切之外的丁未，心脏忽然悬了起来。

　　邱沐阳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问他：“你想好了吗？我们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丁未点头：“嗯。”

　　“在外面会很苦，没有电视电脑，可能连饭都吃不饱。”

　　丁未小声地道：“没关系。”

　　“再往前走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丁未愣了愣，认真地点头：“好。”

　　邱沐阳把鸭舌帽戴在丁未的头上，自己盖上连衣帽，去ATM机取了钱——薄薄一小沓，两千多块，两个人，不知道能活多久。

　　“这是你偷的吗？”丁未睁大了眸子，“偷东西会被抓起来。”

　　邱沐阳笑了笑：“是我攒的，我的钱，我们接下来的就要靠这个生活。”

　　“用完了怎么办，我们会死吗？”丁未问。

　　邱沐阳顿了顿，说：“我会让我们活下来的。”

　　***

　　-丁未日记·日记只写好的事情-

　　【日期】2016.9.20（二） 【心情】红色（我的）白色（羊羊的）

　　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我们会活下来的。

　　去了加油站。

　　和羊羊一起看星星。

　　我们找到了飞马座。

　　飞马是会飞的马。

　　小咪是会飞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