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嘘错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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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守护不了任何人。’
那仿如梦魇的声音又再次将他从冥思中惊醒。
然而眼前除了被夕晖染红的云层之外，就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楼台和玉瓦，了无生气。
“当时，那人究竟说了什么？”一次次宛如灵魂深处的震颤令他无法凝神，却又在清醒之后一次次忘却，那句破除了他所有防备的话语。
那个仿佛看透一切的苍青色诡异的眸子，即使是面对死亡也处之泰然的青衣鬼族。
一丝细碎的铃音令他警觉顿生，瞬息之间闪身于一旁，而方才脚下的瓦片之处已然碎裂，一颗小巧的铃铛陷入碎瓦之内，在夕阳之下竟显得晶莹剔透。
“啦、啦、啦~抓到你了！”百池带着那甜甜的笑容凭空出现在辰轩的身后，双手盖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一身铃铛在她双脚着地时发出整齐而清脆的声音。
“……”未出声响的他干脆地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无奈。
许久后辰轩没有任何动作，反到令百池好奇地偏过头眨了眨眼。
“木头，难得遇到你不抵抗的时候呢，难道说你终于想开了，爱上我……的折磨了？！”
只觉扑面而来的冷风吹过——话说这敥祈的天气可是四季温暖的。
此刻只有辰轩心里才明白，不是他不想反抗，而是……若“不幸”逃脱了百大仙女的魔掌，那接下去更有得折腾了。
“木头，知道你最近很多烦心事啦，不用担心，既然丝姐姐没有被大冰山赐死，证明事情还有周转的余地呀。你想想看，这几年来哪个擅自去禁地的人能活着的。”
“你昨日去哪了。”辰轩的声音略为低沉。
“莫非……木头是在关心我？是有好些天没有找你了呢，所以开始想我了么？”百池收回了双手，欢快地跳到了辰轩的面前。“本仙女可是很忙的哦……恩，我想想啊。睡觉，吃饭，还有还有……哎，本仙女还没说完呢！”
百池一甩长绫，那顶端的铃铛在绕了辰轩的臂膀几圈后轻轻作响。
“急着下去干什么啊，皇宫屋顶的风景多好。再说了，那个千年冰山还在前面的紫苑里，你能‘逃’到哪去呢？”百池咯咯的笑着，扯着长绫的同时将辰轩一点一点地拖了回来。“你难道就不想问问，只有本仙女才可以帮你解答的问题么？”
“……不久前女侍刺杀皇上的事情，是那个名为‘秦禅’的鬼族所做？”只见百池滴溜了一下眼睛，难得地收起戏谑的眼神，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昨日他根本没有理由亲自现身，而且杀得还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术士。而且以他之能，显然在幕后控制更胜过只身前来送死。”
“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百池打断了辰轩欲言又止的话，鼓了鼓腮帮。“不过我不能告诉你的，仙人要是泄露天机，或者改变了人世的正常轨迹，会有很严重的惩罚的！”
“……”辰轩无奈地闭上了双眼，试探着向后挪了一步。
百池如预料中的一般凑了上来，不知哪又来了条长绫连同他的腿一道缚住。
“哎哎，别每次都不听完本仙女的话嘛。”她的眼神在辰轩身后的晚霞上游离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想做便做了，还非要摸清它的理由干嘛。就好比我明知到救一个人会死却还是会救他一般……”
百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又重新落在了辰轩的脸上，那眼底的闪过的意味深长，是他没有看到的。
“你的意思是，‘秦’是为了救谁才……”头脑中瞬间闪过，禁地之中孑然而孤独的背影。“难道……”
他也不知为何，他心底可怕的直觉仿佛牵引着他，将百池不着边际的话语和那个迷样的女子联系到了一起。
“不要乱想啦，丝姐姐和鬼族才没有什么……额，我什么也没有说。”
看着辰轩低头思考的样子，百池踮起脚尖拍了他的头一下。
“木头的脑袋还是像木头好一点，不要什么事情都想钻牛角尖。”百池叉着腰谆谆教诲道，“算了，不烦你了……你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就是你自己，是我最最最喜欢的木头，而不是别的什么！”
说完百池急速环住辰轩的脖子，匆匆一吻。
不待辰轩有所动作，她对着他抬脚一踹，全身被长绫缚住的辰轩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便悬挂在了房檐之上，倒吊着晃了几下。
“谁要你有事没事蒙着个黑布脸，又不是我随时随地都可以亲到你的。”百池理所当然的一边说一边把长绫的这一头绑在屋檐的装饰上，撇了撇嘴。“哼~有所惩戒是应该的。”
“百、池！”木头的冷脸终于在百池的不懈努力下扭曲了，只可惜百池的预先防范做得太好，连同他的手也一同绑了去。
“哦？！你是叫本仙女么？可是可是，本仙女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哦，好为难的呢。恩，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渐渐消失在薄暮之中，只留下了一只蚕蛹悬挂在屋檐的一角，不断散发着强烈的怨念。
“哎，就算我不告而别，木头他也不会想到我吧。”呜……百池可怜巴巴的掠过了湖面，狠狠踹了几脚水中的亭子，在水上翻飞而过。“可恶的师傅，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的，现在又非要招我回去！昨天我都乖乖听他的不去理那个鬼族的事了，怎么现在还是……”
换上了一副愤慨万分的模样，她嘴里顺道喃喃着：“看我回去‘好好’的孝敬您老人家。”说到‘好好’两个字的时候，满脸阴笑。
“呜~呜呜~嗷呜！”
“痛痛痛……”百池甩了甩手掌，看着上面整齐的一排牙印，咬牙切齿道，“小、家、伙，就要到了好不好！我这个免费苦力可是很难当的！”
白狐随意地捋了捋脖子上的毛发，悠然地躺在百池的怀里，头一撇。
气、气气——气死她了！
百池刚落上枝头就将小狐往地上一扔，“你给我自己走过去！反正也没有多远了，本仙女可忙着呢~”
不满的朝树上叫了几声，小狐一溜烟就跑掉了。
看着小狐离去的方向，百池用指尖点了点脸颊：“我只能做这么多了……剩下的，都交给你了哦，璃姐姐。”
白影东窜西窜地越过几处树丛，瞅了瞅眼前纵横交错的巡逻兵，嗖的一下没入了石门的缝隙内。
小狐轻轻地下着台阶，冲着光亮之处走着，待看见石阶底部的两个人后，顿了顿，望了眼周围，便借助石墙的反弹，落入了站着的那人身后的草堆之中。
“李大人，一层的犯人已查毕。”站着的那个人躬身对石桌前饮茶的人说道。
“那下层呢？昨日不是才押了一个犯人进来么？”李大人饮尽一杯茶水，皱了皱眉。
“那个……大人，下层听说很邪门的，犯人在下面都活不过三日，现在下面也就关着这么一个人了。昨日去探查过的吏史打出来后就口齿不清的，后来送回去就病倒了，这不正缺人嘛，您看……”那狱吏点头哈腰的，还不时搓着手。
“行了，去检查一下底层的牢门。”李大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那狱吏如得大赦，哈着腰退了几步离开。
小狐滴溜着水灵灵的眼睛，看了看不远还在饮茶的李大人，随即跟在了离开的狱吏身后。
走了许久，跟着狱卒又下了几层台阶。那狱卒检查了牢门上的锁便匆匆离去了，小狐从石壁的阴影里探出了头，就大摇大摆地从牢门的铁杆之间跳了进去。
底层或许是长期没有狱卒来的缘故，烛台上只剩下残蜡，黑漆漆的一片。
小狐循着主人的味道急速地前行，不久便看到黑暗中唯一的几点光亮，它不由得欢快地叫了一声。
一块轻纱静静地躺在地上，小狐上前嗅了嗅。
“为什么……”她一袭红衣颓靠在墙边，口中喃喃着。几丝黑色的长发散乱在鬓边，将她空洞的眼神轻轻地遮盖。那些光亮不是别的，被刻得满地满墙的魔法阵和术式在黑暗中闪着诡异暗淡的色彩，有些暗红色的法阵旁，散发着血特有的腥气。
小狐愣了愣，还未来得及上前，面前的拉克西丝忽然间抬起头来，扬手将手心的刻石扔了出去。撞击地面而碎裂的声音在没有光的那一头响起，她仿若未闻。
“不对，为什么还是不对！”拉克西丝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刚刚熄灭的法阵面前，右手狠狠垂向湿冷的地面。
她的指尖有许多的伤口，就在刚才又裂了开来。
看着血从指尖缓缓的溢出，她怔怔出神。
‘即使魔法再差，魔界之主的血统也是不争的事实，其中蕴含的力量是我所不及的。所以，公主殿下，你的血液可是很宝贵的哦……’
宝贵？如果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连守护之阵都完成不了，她的血究竟有什么用？
露，她真的好累好累……
她，又变成一个人了。
指尖传来了轻柔的触感，她回过神来，看到舔舐她伤口的小狐，眼眶湿润了起来。“你又到处乱跑了。”拉克西丝点了点它黑黝黝的鼻子，嘴角漾开了一丝微笑。
还有这个小东西陪着她呢。
“小忆，没事的，我只是想休息一下，就一下。所以，要记得……叫我醒来。”两日未曾合眼的她，一下子就进入了梦乡。
她的负罪感，她所有的责任在这一刻仿佛变轻了许多。她只是知道，她至少不是一个人。
梦，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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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依稀能够听到窗外的虫鸣。
宁叶犹豫地拿起镂空花纹的圆盒，看了看桌上的茶水。方才她借口说想要亲手泡茶给他喝，若是往常的这个时辰，他早就早早离去了。
那个术士被她安排了进来后就交给了她这个盒子，也替仙女姐姐传了话。盒子里的东西犹如银色的晶粒，散发着一股醉人的芬芳，宁叶已然按照术士的话将它焚于大厅之中。她尤记得，此物只对男子有效：熏香可以醉人，让人看见最想要看到的事物；而融水，则……
‘叶儿也不小了，若是有真心待你好的人，朕会帮你做主。’
还清楚的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的淡然，仿佛她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倒是有几家朕中意的富家子弟，到时不妨……’
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轻易地对她的一切视而不见？
她，不愿嫁给任何一个除了他之外的人。
拿着圆盒的手指不在颤抖，宁叶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将圆盒之内的粉末往茶水中一倒。
宁叶从厢房里出来，看了一眼斜靠在桌前的昊熠，随即垂下眼眸，缓缓来到他的身旁。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昊熠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询问着谁，更像是在问他自己。他的眼神飘然地落向窗外。
宁叶将茶壶放在桌上，拿杯子的手略微一顿。
“一直以来，对璃儿的执着愈发沉重，令我……变得不像自己了。”说完后，他不免嗤笑了一番，摇了摇头。“再讲一些你姐姐的事情吧。”
宁叶将斟好的茶水放到了昊熠的身前，自己拿起另一杯，轻啄了一口。她的视线划过了他被茶水润湿了的薄唇，落在了那略带忧郁的红眸之上，轻轻一叹。
“我和姐姐自幼离家，于茶肆之处演绎以谋生。姐姐任何事情都能做到很好，而我却……一惹祸，都是姐姐替我担着。直到一次我惹恼了一个富家子弟，被迫画卖身契时，姐姐携我逃走……而姐姐的最后一眼，只记得她喊着要我快跑，而她，却被壮丁抓住，有几棍都抽在了她的腿上……”
是了，当时的她吓得逃跑了，将她的姐姐一个人留在那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姐姐的消息。
幼时，她逃跑了，因而错失了一个重要的亲人。
而这一次，她不愿再逃了。
宁叶的目光在昊熠的脸上不曾离开过，她看到他的眼神渐渐的柔和，时而深思，时而含笑，竟觉得心底是那么的难受。
“想必那时的璃儿被‘殇’中的前辈救了罢，所以……”才会有他和她才会相遇。
昊熠缓缓舒了一口气。
这些他都不曾知道过，现在才发觉，自己居然一点都不了解璃儿。
良久的静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昊熠起身欲离开，却是一阵恍惚。
“哎，小心！”宁叶赶忙上前扶住他，待他站稳后，担心道：“熠哥哥，没事吧……”
昊熠摆了摆手，却在抬眸的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他缓缓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触上了宁叶的脸颊，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声音颤抖道：“璃……儿……”
贪恋着昊熠指尖的温度，宁叶有些难掩心中的欣喜，低吟道：“熠哥哥？”
大厅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令宁叶都仿佛置身于梦境。她不确定地再一次唤了他的名字，看着他那令人深陷的红眸，直到触碰到其中的柔情。
从他踏入她的紫苑开始，就未曾看过她一眼。
只此一瞬，哪怕他透过她看的是她的姐姐，抑或将她当成是殇璃，她都无所谓了。她不过是奢求那么一点点他给予姐姐的温柔，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宁叶缓缓靠在了昊熠的胸膛上，感受着此刻那颗为她而跳动的心，一切恍然若梦。
看着手心里紫黑色妖娆的花渐渐化去，芷洛扬起了一丝诡秘的笑容。“看来，小姑娘还是忍不住用了呢，‘迷情’的花粉。熏香可以醉人心智，亦会唤醒人绝望的回忆呢；融水可以催情，亦会致使力量外散，难以控制……哎，宁叶这可爱的孩子，居然还二者兼用，看来真是爱极了你！真不知昊熠你是精神崩溃，还是力竭而亡呢？”
芷洛顿时笑弯了腰，脸上却又意外地闪过一丝怅惘。
“还是说，二者都不幸逃过了，然后醒来慢慢地‘享受’自己对叶儿的‘杰作’，呵呵……定会万分有趣呢。”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嘘错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