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镇魂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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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如银毫的雨丝漫天飘洒着。
纵使在步出殿堂，也丝毫感觉不出衣饰的濡湿。
“这样的天气，似乎也该放晴了……真是个漫长而奇异的雨季呢。”尚水的目光越过自屋檐垂下的紫藤枝叶，凝望天边。
天空依旧覆盖着薄薄的云絮，那天际的雨丝仿佛无数蚕丝自苍穹垂悬而下。
与之并肩而行的是刚下朝堂所着深蓝色朝服的秦禅，他的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并未追随尚水的视线。
“哎，我说……”转过了一道亭台，尚水想问些什么，只是被从天而降的东西撞了个正着，直直呼痛。
站在一旁的秦禅微微放眼望去，找到了他所预料到的身影。
在秦禅和小狐斗争的同时，秦禅已行至拉克西丝的身边，迎上她有些恶作剧的嬉笑。
“不公平！怎么都这么久了，这破狐狸还是和我过不去！”终于摆脱了小狐的‘魔爪’，尚水幽怨地看着跳到秦禅身上乖巧舔着毛发的始作俑者，怨念道：“明明每次带食物过去的是我啊。”
“人和人可是有区别的，更何况，是某些呆头……”拉克西丝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看着尚水那一头犹如‘鸟巢’的发型，不由得再次发笑。
“也不知道是谁昨日作出了牺牲，促使你们二人和好如初。至今我这般人物却落到要接受如此‘报答’的地步，真是世风日下啊。”尚水抚额，满脸痛苦，只是口中那慢条斯理的搞笑语气让沉闷的天气活络不少。
秦禅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
只是这个状似无意的动作，就足以令尚水愣上半天。
“那么，‘为兄’请你们二人赏花如何？”秦禅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甚至还带着宛如隐士般特有的出尘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哇……你、师傅你居然会，会笑？！”尚水的嘴撑成了“O”型。
“呵呵，好啊。”拉克西丝开心地捧起小狐转了几圈，迫不及待得冲出殿堂大院。
话说上一次赏花之地实在是尤如仙境，若非秦禅带着她去，还真不知宫中有那样美好的地方。只需忽略尚水这个啰嗦精在旁边，这次的赏花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天空下着细密的雨点，明明是可以洗涤万物尘土的雨露，却洗不去人心头的凡尘。
凝视着地上逐渐淡去的血痕，纵使他再怎么冷漠于人前，心中却早已思绪万分。他最重要的人在逝去后留下的唯一痕迹，在这几年来不论风吹日晒都无法消去的六芒星，却到了几乎消失的地步。
他不甘，他不愿，他不想连最后的残愿都难以保存。
难以抹去的鲜红色记忆，不断惊扰着他的梦境。一旦闭上双眼，脑海里都是璃儿离去时留下的满身血痕，让他绝望地感受着掌心的殷红和湿热。
这么多年了，时间终于要将他们唯一的连接点都要抹去了么？
“启禀皇上，微臣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开始。”眼前的男子微眯着狭长的眼睛，不阴不阳地声音荡进脑海，打断了昊熠的回忆。
缓缓睁开双眼，才发现眼前早已迷朦一片，那是没有温度的雨水所留下的亲吻。在他的面前，是已然摆好的祭坛，就好似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般无二。他也不知为何，像是想要欺骗此刻那痛到麻木的心一般，狠狠抓住这一根救命的稻草。
不去看那术士别扭的嘴脸，淡淡开口道：“开始罢。”
那术士咯咯一笑，连同他头上的裹布也一道摇晃了几下，看得一旁的宁叶心底打鼓。
那便是洛姐姐所需引荐之人？不但没有她所想仙灵之感，更多地是让人打颤的诡谲。不过……若是洛姐姐所说的，必然是可信之人吧。
她想要的，洛姐姐一向是会满足于她的。
一旦想明白了，她简单而又少女般的心思顿时开朗起来，此刻的宁叶便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伸出小手轻轻扯住昊熠肘间垂下的衣袖，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
昊熠则紧盯着一一摆放在法阵四周的物品，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细节。而宁叶的小动作自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而他，也不会去留意术士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几丝诡秘的光束穿过置于六芒星四方的雕刻物上，那暗淡的六芒星便渐渐点亮了起来，就好似再次经历了那场生离死别，那令昊熠痛楚的红色刻印深深映入眼帘。
随着暗红色的光辉渐渐在废墟上渲染开来，一阵阵莫名的刺痛由脑海中传来，昊熠不由缓缓用手抵住眉间。他几欲出声阻止之际，在看到六芒星渐渐恢复的阵法线路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紧捏成拳头的左手缓缓渗出血来。
唯独这份残留的羁绊，他绝不放手！
荡漾在白色花海的波澜里，拉克西丝像是幽然的蝴蝶般翩翩起舞，任由花瓣动随舞袖缓缓起落，静如沉舟散入肩头鬓发。那片迷人的芳菲，是世上绝美的佳酿，引人自醉其中。
“连此刻作诗都不甚雅了，更况且蝴蝶已踏花而舞了不是么？”尚水轻轻拂袖，无意打碎几朵落花，眼神无时不追随着红色的倩影，嘴上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秦禅仿佛没有听到尚水的调侃，眉头微蹙，但拈花而不语。
“怎么，难得一聚，就不要摆着一副谁欠了你银两似的脸。”看着眼前那不为所动之人，尚水索性将落满衣袖的花瓣一扫，尽数皆抛于矮他一节的秦禅身上。
散碎的白花渐入漫天花雨之中。眼底的苍青色光芒一闪而过，瞳孔转而紧缩，秦禅定神于面前的那一瞬，一朵落花在他的鼻尖顷刻碎散，令其一惊。一句未到嘴边的“糟了”随花而逝，秦禅转眸于一处，直到尚水急奔的背影挡住他的视线。
花海深处的惊叫，令他清明的双眼中有着难以磨灭的疼痛。
洛儿，你……
这样，或许就可以毁灭人界之主，或许就可以创建我们所希翼的世界。可……
只此一瞬。
拉克西丝下定决心时的眼神划过心底。
‘我答应你……’
身随影动，落花竟丝毫不随他深蓝色的朝服飘去，如残雪般缓缓地落下，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碎裂声。
扶住将要倒地的拉克西丝，扣住她痛苦到剧颤地肩膀，秦禅不作任何犹豫地扯下贴身温玉系在她的腕上，二指贴于唇际低吟了几句什么，便抬眸而视。在以魂力支撑起的结界之中，秦禅掰开拉克西丝紧护额迹的双手，那儿亮起的六芒星刺痛了他的双眼。
读取过那一段记忆的他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有人在用外力试图破坏她灵魂的连接点！最坏的程度，拉克西丝的灵魂，将于世间永远消失。
拉克西丝痛苦的呻吟和剧烈的颤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秦禅，时间不允许他再有任何的犹豫。
他的抉择，势必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不论他作何选择——
她答应他，在完成法阵之后离开。
他答应她，她所想保护之人，他绝不下手。
……芷洛的过错，他可以替她背负，他亦可以替她赎。
‘拉克西丝，不要忘了你我的约定！’
他的灵魂传音，不知此刻的她能否听见。不过想要提醒她，只有坚持下去，她才可以履行他的承诺；那么，他才可以为了那句誓言义无反顾。
他不是帮助人类抑或炎昊熠，他只是——回应了他自己对她许下的诺言。
深深地看了眼拉克西丝，秦禅将她轻轻地放下。花雨散去，那抹不似真实的深蓝已然消失在原地。
穿过层层交织的花林，刚刚才赶到的尚水直冲向倒在落英之中的拉克西丝。在距离她还不到一丈之时仿佛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令他的身体直直地掀飞了出去。
待他再次来到拉克西丝的身前不远，往常玩世不恭的神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眼神。他抬手轻轻地试探着，在无功而返的叹息中抬眸，视线却无意间定格在了拉克西丝的腕间，瞳孔骤然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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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一点，就一点了。
完成了咒术的话，就能透过这个灵魂法阵破坏眼前这个君主的灵魂。
哼，这个任务也太简单不过了。枉费圣女烦扰了多时，回到灵谷，自己必然可以提升阶段，学习更高的圣术。
……那样，就可更接近圣女一步了。
打着如意算盘的术士当然不能表现出来，亦不忽视眼下最为关键的环节。
一丝劲风夹杂着熟悉的气息直袭术士的面门，在术士几欲分心避开的那一刻，一把长剑已经横在了术士的面前，挡住了那必杀的一击。
被剑风削成了两半的黑色棋子落在了地上，然后无声息的消失在废墟之上。
在被称作‘紫芒’的辰轩面前，连隐去身形成了不必要的奢侈品。废墟之上刮着诡异的风，几缕被风刮起的芒草飞散而去，直指向辰轩的剑尖。随着面前之人渐渐显露的身形，伴着不符样貌的傲然，与辰轩的蓝眸在凝固的空气里相视。
不需要言语的确定，下一秒就成为了空中兵器交接的声响。
无论辰轩与秦禅如何地纠缠在厮杀之中，为了护住不远的术士，辰轩多少会有所顾忌，显而易见的是，秦禅的目标也是那个仍未停止施法的“术士”。
无数的围棋棋子一一射出，总能被辰轩从各个角度击碎。秦禅收回右手之际，几颗黑子又现于其指缝之间，只是这一次，他并未急着掷出。
一个看似虚幻的一掷引得辰轩一剑，只是所掷之物并非棋子，而是他与生俱来的鬼力。辰轩的长剑在触上那丝模糊的力量后没由来地一震，经验丰富的即刻他引剑回护，只是未想到那一震所停滞的几秒已足以为秦禅赢得了掷出一子的时间。
黑色的棋子并未命中术士致命的位置，但从术士臂上现出的血痕就可以看出，秦禅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个可恶的咒术被暂时的制止了。
疼痛唤回了术士施法的部分意识，当他注意到射伤他的棋子渐渐消失时化成的青色光影，先是一愣，继而诧异地看向打斗之中的秦禅。
“继续仪式！”昊熠冷彻的话语令秦禅双眸一寒。
交手的瞬间，秦禅已然动用了鬼道的“浮游”，速度增加了不下一倍，而辰轩总能适时地判断好出手的地方，将伤害术士的棋子轨道全权封闭。
不愧是被选中的人，秦禅心道。只是他不可能在如此情急的情况下还有闲情去夸赞辰轩，而那边的术士显然也不是傻子，不惜以强力的鬼咒来缩短中断的仪式时间来完成最后的任务。
辰轩这边也不好受，他已经将自身的速度调至极限，而眼前的少年的步调甚至丝毫未被打乱，甚至还有余力去射伤目标。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身法？！
挡去了几颗近乎死角的棋子，辰轩转守为攻，一剑毫不花俏地平刺向秦禅的胸口。令人诧异的是，秦禅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在那令辰轩再熟悉不过的刺穿□□的感触从剑柄传来，无法放下警惕的他看到了秦禅抬眸时眼中的狡黠。
近距离的穿透胸口并未带来任何的感触，真不知是优势还是可悲。秦禅的嘴角掠过一丝苦笑，随即仰起头，口齿间一张一合。
那句话仿佛触动了辰轩某根脆弱的神经，蓝眸瞬间暗淡了下去。秦禅乘势而起，连人带剑一同前掠，直接以辰轩整个人撞上了祭台，不待他清醒，直接命中了术士的心脏。
“你……明明、是……呃！”术士带着不甘与愤怒瞪大了双眼，直至最终失去了生息。
纵使现在离开，也可以全身而退的。
秦禅拔出了胸口处的长剑，那幽幽的紫光异常地显眼，映出了秦禅变成青色的瞳。而拔出的长剑和秦禅胸前的伤口看起来异常地不和谐，因为那儿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就在他飞身而起时，一股令他窒息的异样感觉袭上心头。
被迫后退几步，秦禅看着眼前的火墙，稚气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凝重。
不可能！他不是未试过这个力量，明明在烧死那几个被他控制的侍女时根本不足为提；那样的火焰，又何曾带来如此这般的压迫感？！
“鬼族，非死不可。”淡淡的称述着这句话，却依旧难掩他眸中暗红色的恨意。火焰扬起了昊熠长长的发丝，仿佛来自地狱地使者，月白色的长衫被染成了火焰赐予的鲜红，踏着烈焰灼留的灰烬，宛如修罗一般紧握着黑色的夺命之刃。
疯狂的雨滴毫无征兆的飘落下来，却依然无法灭却这片烈焰所环抱的火海。仿佛那难以浇熄的怒火，奏响了通向地狱的镇魂歌。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镇魂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