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不复回 ...
-
熠，是熠么？
那一身素白红发，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
等等，不要走。
拉克西丝拼命的追逐着，可是，他们间的距离不见缩短，却是越来越远。
等等啊……我，我就是殇璃……
前面的身影停了下来，让累到喘气的拉克西丝不由得心生希望。
我……
昊熠并没有转过身来，而他的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一身雪白的……女子。那女子轻柔地伏在昊熠的肩膀，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她褐色的眸子瞥了一眼拉克西丝，轻轻的一笑。
等等……你是谁？不要，昊熠，不要走，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要走！”拉克西丝一身冷汗地坐起身来，才发现眼光所触及的地方，却是在房里。
她……究竟是？对了，昊熠要杀了她，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她做噩梦了？那梦中的女子，那褐色的眼眸，为什么令她如此熟悉？
头好痛。
“姑娘醒了？”没有注意到一个侍女在身侧忽然出现，让拉克西丝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紫芒吩咐过奴婢，让奴婢看着姑娘，若是晚宴前未醒，需要叫醒姑娘参加晚宴。”那个侍女絮叨道，却是没有什么好眼色。
不等拉克西丝回答，那侍女报告完毕就直接走了，令床上的拉克西丝哭笑不已。
这个待遇未免也太“好”了，和曾经当殇卫时候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拖着有些发软的身子漫步于皇宫的内院，拉克西丝不由得感叹这片蓝色唯美的世界。曾今的霜花却不知去向了，这不由得勾起了她小孩子般的好奇心。有了好奇心这种东西做动力，连走路都似乎有力气了些。
尤记得霜花最多的地方就是……芳煜殿。
离宴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去那个地方，找到那份她所不知道的记忆。
按着自己作为殇璃时的记忆走在完全不同的皇宫内院里，越是接近就越能感觉到心中狂乱的不安。
昊熠，那个几乎改变他人格的地方，究竟发生过什么？
尤记得那天，她的记忆停留在昊熠痛苦的脸上，那时，她没有看到别人的表情，没有意识周围的场景。而现在面前的这片废墟，竟是那个充满痛苦的地方吗？皇宫内院，似乎只有这里和这里的周围，完全没有变化，残垣断壁应该就是那日所造成的。闭上双眼，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仿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这里聚集了许多残存的力量，她知道，所以她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完全地沉浸在那种悲伤而寂静的氛围之中。拉克西丝并没有注意这周围是没有人的，连鸟兽也没有。
满地的石壁和碎片纵横交错着，只有眼前的一块地方是被搬开过，那里暗红色的印记可以明显地让拉克西丝知道，那就是魂祭的魔法阵，法阵的刻画完全是自发的，由“殇璃”当时致命的伤口处流出的血水所成。
拉克西丝慢慢地蹲下身去，手指轻颤着抚摸上去，那里有着地面特有的冰凉，却仿佛又透着某种温热，然后就是那令人惬意的熟悉感。这里有她灵魂的碎片，那丝丝温热透过暗红色的法阵传达到拉克西丝的伏在地面的手中，那日和那日之后的记忆，也化成了一种感触，渐渐流入她的身体。
不要说了，活下去……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又如何能快乐？！你不知道，我……我一直都……
我一直都……喜欢着你，一直爱着你啊！
璃儿，睁开眼，别睡了……璃儿，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勿忘我……勿忘璃……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你们的灵魂一丝也别想留下！
记忆的碎片一点一滴地拼凑了起来，而此刻，拉克西丝不知道自己已经泣不成声了。
一只手从拉克西丝身后狠狠捂住她的嘴，然后随着另一只手的动作，将她往后使劲地一带，瞬间落入身后不远的乱石断壁之后。
“唔……唔……”没有反应过来的拉克西丝拼命地挣扎着，身后的人却加大了力度，将她锁地紧紧的。
“想活命的话就给我停下！”
声音却是出奇的熟识，拉克西丝一时却没有想起是谁，不过她乖乖地不敢动了。而此时听到不远处有一阵急迫而毫不掩饰的脚步声，在隔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脚步声停下后，却是久久也没传来声音，而被捂住嘴的拉克西丝也屏住呼吸，在不知道情况前不敢乱动。
只听到一声轻叹，还有细碎的沙土摩擦的声音。
“璃儿……”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让被锁在别人怀里的拉克西丝身体一震。“方才，似乎又梦见你了……是个，很好的梦，梦到你回来了……”
那声音失去了作为帝王的威严，作为上位者的冷酷，只剩下淡淡的感伤。
“哈……却不过又是一场梦，明明那么真实，真实得我都能感觉到，心中的这份悸动。”他断续得似乎是在和谁述说着什么。“……你的灵魂在我的身体里，我明明可以感觉到你的存在，方才感到你灵魂的波动不会是假的！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来见我？”
躲在暗处的拉克西丝的眼泪簌簌地流淌着，她唇上的手掌渐渐放松开来。
许久的寂静，让拉克西丝几乎想挣开后面的人，她想出去，她想和他说，她就在他的身边。
可是……为什么此刻的心却是彷徨而不安的呢？若是现在的她，与殇璃完全不同的相貌，完全不同的声音，他，还会相信她么？
……
“紫芒！”昊熠的声音陡然响起，又恢复了以往的冷然，仿佛那先前的声音不过是幻觉。
“属下在。”
“确认这周围没有人吗？”
“属下确定。”
没有了说话声音，却能感觉到那相隔得如此之近的心跳。
“璃儿已经逝去了，这是你我心里再明白不过的事实，不要再否定……”
“轮到你教训朕了？璃儿还活着！不要忘了，是谁让璃儿现在孤身一人深陷敌方的！不要忤逆朕，璃儿还活着，她明明好好的活着！”那近乎咆哮的声音仿佛令此地的空气狂乱了起来。
好不容易待到一个脚步声离去，拉克西丝想用几乎麻木的脚站起身来，却被背后反应过来的人给马上拉住。
‘不要出声，还有人没走。’
——这，莫非是传音？可是，这声音不是直接进入脑中，仿佛是从心底深处传来。
站在原地的辰轩看着昊熠几乎是逃走般的离开了，他心底舒了一口气。
“出来！”冷冷的语气背对着他所知道的那二人所知道的藏身之处。
身后的人犹豫了一下，随即放开了拉克西丝起身走了出去。
“不知道此处是禁地吗！”辰轩愤怒的训斥着眼前这个人，而眼神却是落在他身后的石壁之处。
“多谢紫芒大人。”秦禅低下头去，而身体则自然地向丝藏身之地移了一步，挡去了辰轩的视线。
辰轩挑了挑眉，随即转过身去。“不要再来此地！不论是谁，若为皇上所知，必会死无全尸。怎么，还不快走！”
秦禅有些担忧地停顿了一下，无奈之下只好应了声“是”，就慢慢地绕过辰轩向废墟外走去。
不再理会那故意放缓步调远去的身影，辰轩轻轻地步向那人藏身的地方，他知道那里还有一个人，他一直静默地尾随着她，当看到她来到这里是，他的心竟有那么一瞬的窒息，那么一丝丝失落。
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个地方？
为什么她看这周围景物的眼神是那么的悲伤？
为什么她会在听完昊熠的话后有那么大的动静？
……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那近乎不可能的事实？
许许多多冒上心头的疑问在看到蜷缩在那儿的一团火红后生生被打断。她不住地颤抖着，是害怕抑或难过？
辰轩有那么一瞬的失神，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掰开她环在腿上的双臂，对上她莫名而惊惶的眼神。
到嘴边的质问变成了一句他恨不得打自己嘴巴的话：“你哭出来……会好一些。”
拉克西丝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般扯住辰轩的衣襟，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她历尽千辛来到了昊熠的身边，而现在却只能将所有不能明言的痛苦化成了眼泪，在最为依赖的人面前抒发出来。
辰轩虽不是第一次应付女孩的哭泣，但是这完全与那个鬼丫头不同的版本再次令他头疼了起来。他承认他无论面对许多事都太过理智，他不会像昊熠那般，即使亲眼看着殇璃死去却依然觉得她没有死，他打心底告诉了自己不止一千遍璃儿早已永远地离开了，纵使他看不到那些百池所说的能量和法术之类的东西，但是作为殇卫的他不可能辨识不出一个人是否存在活着的气息。
然而眼前这个女子却让他无比的迷惑。
她绝不会是璃儿！绝对不会是！
那么他根本就不需要犹豫，这个名为‘丝’的女子第一次是闯入璃儿的衣冠冢，第二次是踏入残存着璃儿灵魂的地方，单单是其中一条，就足以让作为殇卫的他有了杀她的理由！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作为这个杀人无数的他若要犹豫，就几乎致命。
“对不起……我……”拉克西丝有些尴尬地离开那片令人安心的地方，她知道，此刻的她对于辰轩来说，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看着她哭红的眼睛，面纱遮去了她所有的表情，让满腹疑问的辰轩心情更为矛盾。“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知道，只是……”拉克西丝用手拭去脸上眼角的泪水，心中想着该如何地蒙混过去。
“够了，你速速离开。”他不敢保证现在敏感至此的昊熠，不会再一次回来。
拉克西丝看不清也看不到辰轩脸上的表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复杂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辰轩的脸上。
他又一次放走了她，究竟是对、是错？
————————————————————————————————————
晚宴前的“插曲”让拉克西丝即使坐在热闹的宴会场中，都没有从悲伤的心情里脱离出来。坐在她身侧的秦禅面对着热闹的宴会场显出了十分不耐烦的表情，还不时地看了看拉克西丝，欲言又止。
坐在秦禅旁边的男子一边应酬一边投来不屑的眼神，等到腾出些空挡，瞥了眼拉克西丝，道：“哼，一个女子竟然得了榜首，不知道和多少高官勾搭过。啧啧，还一身艳红，不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妓子一般。”
“你嫉妒些什么，不就是看着榜首是个女子，第二是我这个不过是个‘小孩’的人，心有不服。”秦禅忽然勾起玩味的笑容看着他，提高了点音调。“实在是抱歉，刚好一是名‘女子’和一个‘小孩’踩在你的头上。”
离秦禅最近的拉克西丝被声音吸引了过来，刚好看到一脸吃瘪的那个男子，好像是这次应试的第三名次，好像叫什么黎仕来着。看到黎仕比较古怪的表情，拉克西丝觉得有些搞笑，那双本被悲伤笼罩的黑色眼眸柔和地亮了起来，轻笑出声。
秦禅回过脸不去理会那个窘迫的黎仕，看着拉克西丝：“你终于笑了。”
“哎？你刚刚有说什么吗？”嘈杂的宴会场上遮盖了大部分的声音，拉克西丝似乎有看到面前这个青衫的少年的嘴唇动了几下。
“没什么。”秦禅坐回原位拿起酒杯应酬了起来。
“你……难道是那时候的……”在废墟那里拉着她躲了起来的那个人，他的声音与之很像，还有那种与众不同的传音……
就在拉克西丝疑惑的时候，昊熠只是摆了摆手而已，会场就安静了下来。
“今日是璃天大喜之日，三位人才聚集于此，让朕甚为满意。诸位大臣都是我朝栋梁，今日必要尽兴而归。”
昊熠的表情仍是那么淡淡的，宁叶坐在他的身侧，安静如她，只是偶尔会咳上几声，换来昊熠温和的询问，然后她嫣然应答。
“皇上，微臣家乡得来一只灵狐，通体雪白，煞是可人，想来宁姑娘必会喜欢。”
做大臣的心里都明白，现下皇上最宠爱的就是他身侧的宁叶宁姑娘，找到机会必然会巴结一番。故而这位臣子的话引来了全场的目光。
昊熠点了点头，那位臣子即刻就面露喜色，吩咐了下人，不到一会儿，那金边雕花的笼子就出现在了众人们面前，而笼子中小小的狐狸安稳地躺在那里，懒懒地没有动静。
“好可爱。”昊熠身旁的宁叶眼睛一亮，欢喜地盯着笼子中的小狐狸。
“喜欢就好。”昊熠摸了摸宁叶的头，然后看向下面的那个大臣。“赏！”
那个大臣的脸几乎要笑成花形，然后很是傲慢地退下了，那个退下的过程就是和在做一些和他对着干的臣子进行了眼神的相互攻击。
而昊熠倒不在乎这些，他见宁叶喜欢这狐狸，就将笼子留在了宁叶的身边，看她逗弄着那小小的东西，欢喜得像个孩子。
晚宴比较的传统化，应酬是必须的，然而拉克西丝却不用理会这些。就算她是榜首，也没有几个大臣想去对她这种“意外”打交道，所以她也乐得清静，不必担心她自己酒量不行。
而秦禅和黎仕都忙在那觥筹交错之间，拉克西丝看在眼里，她知道，本身的她就不被世人所接受了，现在这样被别人看着觉得怪异，却不会被人追杀，也已足够。
拉克西丝安静地坐在那，随意地抿着酒，直到众人们酒酣正浓，结伴而散，她依然坐在那里不曾移动过，眼神时不时地会看向昊熠，每每都会被宁叶嫣然的笑容所刺痛，又低下头去。
作为皇帝的昊熠主持完毕这场宴会，场上除了醉倒的人也所剩无几了。他准备携着宁叶离开，叫来女侍提走那狐狸的笼子。
拉克西丝在场中拿着酒杯自嘲着笑了笑，亦准备起身离去。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昊熠和宁叶的不远处，月夜之下显得有些诡异。宁叶本能地后退了几步，昊熠将她护在身后，拔出了那与黑夜同色的剑。
只是那白影迅速地改变着轨迹，直扑向宁叶。
纤弱的宁叶想也没有想就跑开，根本没有看到辰轩从暗处出现，打飞了那一团白影。
昊熠冰山的脸上终于有了几丝紧张，追出吓着逃跑的宁叶，及时地扶住了几乎跌倒的她。宁叶的脸色在暗黄的宫灯下显得苍白无血，喘气不止，不论昊熠怎么拍她后背来缓气，还是暗用力量，都没有一点作用。
宁叶急剧地喘息着，仿佛有那么一瞬会提不上气来，就香消玉损。
“可恶，太医呢！传太医！”昊熠的怒吼让在场的人都酒醒去大半。
“皇上，属下带叶姑娘去太医院！”辰轩收剑请命。
情急之下，昊熠根本来不及多想，将宁叶交到辰轩的手上，丝毫不掩眼中忧色。
拉克西丝好不容易穿过那些酒醒后急着歪歪扭扭地跑掉的官员，刚好看到了被打在不远处受伤的白狐，它在地上发出可怜的叫声。
一个女侍急急地跑来，声泪聚下地磕着头：“皇上，奴婢知错，奴婢知错……狐狸是奴婢一时好玩才……”
“死！”昊熠红眸在夜月下闪着噬人的恐怖气息，他手带着长剑，往颤抖在地的侍女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不复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