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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七章 ...

  •   天才微亮,穆昀祈就拉开房门。

      “郎君……”曾无化意外之余,忙吩咐左右:“速令人来伺候,并传膳!”

      穆昀祈踱出门,看东面天空晨曦初起,已无雪意,似略宽心,回眸:“无化,你家相公上回入山,多久方回?”

      闻答:“七日!”

      “七日……”穆昀祈眉心紧了紧:“我有要事须与你家相公商量,你可伴我出城寻之?”

      “不可!”那人断然劝阻:“相公临行有言,无论如何不可令郎君离开这官舍!”稍忖:“郎君有何急情可否下示,我这就遣人出城寻相公,将事上禀?”

      穆昀祈虽不悦,然知这曾无化诚如吕崇宁所言,顽固似块木头,此事绝无商榷余地,只得退一步,吩咐:“告知你家相公,猷国出变,我要他即刻出兵北上!”看彼者领命,便返身进屋。

      才坐下片刻,忽听门外人声诧异:“相公!”心头一动,抬头已见那熟稔身影进门。

      “你……怎回来了?”穆昀祈露讶。

      舒展了下眉心以掩疲色,来人一言淡出:“猷国之事,我已听闻……”言未落,便听外间一阵骚动,回首见吕崇宁情急慌张跑来。

      “怎了?”穆昀祈走几步立在门前询问。

      “是李巧儿——”来人气喘吁吁:“她似被人劫走了!”

      穆昀祈一惊:“何时?在何地?”

      答约:“清早,于后园。彼时她传话道有事相告,约我后园西角相见,然我到彼处却未见人,倒是园圃中花木多见折损,临墙处脚印凌乱。我猜或出事,便各处找寻,却无所得,而守卫也道未见之出门,遂忖来,多半是贼人跳墙入内,将她劫走了!”

      “不可能!”身后人声冷来,是曾无化:“这府中自药人案出后,便处处设防,绕外一圈,五步一停,皆有侍卫值守,外人怎能轻易跳墙入内,无声劫走李巧儿?”

      吕崇宁不悦:“你既以为我此言不实,便自推测一番,内情为何?”

      “李巧儿性情古怪,难为捉摸,不定是她出于玩心,自设此局,乃为愚弄你而已!”其人不屑。

      吕崇宁回以轻嗤:“既这般,你倒说说,她这般大一个人,究竟藏到何处去了,以致我寻遍府中皆不见?若已不在官舍,则照你所言,周遭守卫如此森严,她又是如何出去的呢?”

      “这……”彼者答不上。

      “好了。”邵景珩挥挥手,及时制止这场口舌之争。看向忿忿不甘者:“无化,你且随他去后园看看,若果真存蹊跷,定要彻查可是府中守卫出了差池!”

      曾无化领命即去。

      屋中只剩两人。邵景珩看回对面:“后园之事,不妨交与他等处置。你我既谈兵事,便往前一叙。”

      穆昀祈自无不可。

      出了内宅,穿过便厅,便是经略安抚司的政务所。二人径直来到正堂,遣退余众,邵景珩关上门,转身已不见同来者身影,只能循着动静寻去。进了东面内室,见那人已在书案上翻找。听他脚步声,头都未抬,只吩咐:“你去外间坐着,以防有人来。”

      邵景珩点点头,依言外去。回到堂中片刻,果听外间人声求见,是吕崇宁。将之召进。

      穆昀祈正立于案前,一手往书案底下摸索,试找暗格。看吕崇宁进来,眸光一指一侧的书架。后者会意,上前翻找。

      书案下无所获,穆昀祈抽手,趁隙询问:“曾无化呢?”

      “已被我依计引到后园的小屋中弄晕了。”吕崇宁回眸,一丝得意的笑自嘴角溢出,“我让李巧儿看着他呢。其他人在半途就被我支开。”

      “此药确定无碍?”穆昀祈一面发问,一面来到书架另一侧,自手边的格中开始翻找。

      点点头,吕崇宁胸有成竹:“昨夜我拿此药在三只猫身上试过了,皆无恙。”

      “那便好。”穆昀祈一眼瞥过之,嘴角顿抽:“你做甚呢?”

      “我……找兵契啊!”彼者莫名,一顿,下意识将才码齐放回的书又一本本理过,一面轻声:“是这顺序啊……”

      穆昀祈咬咬牙:“你是来找兵契,还是来理书的?”

      “我……”被问者一挠头,垂眸嘀咕:“然若翻乱了不理好,万一邵相公记性好,来此一瞧不就察觉异样了?”

      “是啊!”穆昀祈叹口气:“万余大军被调出城他浑然不知,倒是回到此处发觉书房被翻动才起疑?”

      一语如醍醐灌顶,吕崇宁乍恍然:“郎君说得对!此事,原是瞒也瞒不住。”回头,“则,吾等一旦寻得兵契将大军调出北上,便当寻隙逃离,否则……”

      “否则如何?”轻哼一声,穆昀祈一手叩着书架内侧的隔板,面露不屑:“我还怕他?”

      “这……自然不会……”吕崇宁笑意露谄,然言出一半,目光一滞,便盯住才空出来的那处格子——后面的隔板似乎有些推前,且上有个小环扣。心中一喜,伸手勾住那环扣一拉,隔板应声而开!

      “有了!”取出里面的小匣,吕崇宁欣喜转头,却见家主手中也端着个一模一样的匣子。自一怔。

      打开匣子,内是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鱼契。

      “这……”吕崇宁挠头。

      “继续找!”穆昀祈果断。

      又费了约莫两刻钟,终将整间屋子翻遍,果然又寻得一木匣,内中也是块鱼契,形态大小依旧与先前两块相似。

      吕崇宁摸摸下颌:“不曾见印鉴,当在他处……”抬头,“我去西边找找?”

      穆昀祈不语,低头盯着案上的三块鱼契出神。半晌,摇头一叹,一抹自嘲意溢出嘴角:“我本应想到的……”

      “郎君之意……”吕崇宁不解。

      “无用了,”穆昀祈将手中的鱼契放回匣中:“此计行不通,看来只能令他——”抬眸向外看了眼,“亲往军营点兵!”

      “亲往?”面色一变,吕崇宁轻声:“此计过险!邵相公在军中当是不乏亲信,此一去,或是三言两语便被识破!”

      “那便令他少言慎行!”穆昀祈无奈:“景珩当日离京,除振兴军外,尚带走了捧日、天武军中的亲军,遂此三鱼契,极可能各自对应三军主将手上的下契,不可滥用,一旦被识破,便前功尽弃!”

      “这……”吕崇宁凝眉:细忖来,着实是此理!遂看来唯有冒此一险:令外间之人亲往振兴军大营点兵。未再迟疑:“臣这便带他前去!”

      点点头,穆昀祈嘱咐:“此去定须谨慎!令他下令之外,凡事三缄其口,一旦事成,即刻将之带回!”

      目送二人离去,穆昀祈踱回内室,将三个匣子一一放回原处,又将翻乱的书理了理,才转身出门。回到堂中,忽听外间急促的脚步声,未及多思,门已被推开。

      “你……”看清来人,穆昀祈蹙眉:“怎又回来了?吕崇宁呢?”

      “郎君!”门外人影一晃,便见吕崇宁跨进门,脚步僵硬,面色也怪异。

      “怎了?”穆昀祈眉心一跳,向外看了眼,未见异样,一时纳闷:“遇何不测了?”

      饱含意味的目光向前指了指,吕崇宁面色露苦。

      转头再看那人,穆昀祈一震:才说何处不对,原是衣裳!方才他去时,本不是这身穿着!遂……一念上心,耳根乍热,却半字难出。

      “将数万驻边禁军的掌兵权交与一逆贼,官家倒是好宽的心!”对面人开口,犀利的目光中透三分讽意。

      眉峰一跳,穆昀祈冷声:“我出此计,自是心中有底,绝不至拿军情儿戏!”拂袖背身:“且说此也是被逼,你若一早允我出兵,我又何至出这下下之策?”

      “令人乔装主帅,不计后果调动大军北上,你却有理了?”言是这般,邵景珩口气却无奈。

      “大煕祖律,将不专兵!你屯亲军于侧,不受旨意,自成一藩,却还有理了?”回睥其人一眼,穆昀祈反唇相讥。

      眼见彼者面色一凛,吕崇宁只觉后颈发寒,忙上前:“郎君,你该回去用膳、服药了。”

      “你还未用膳、服药?”邵景珩口气忽重。

      “事有轻重缓急。”穆昀祈不以为意。

      “来人!”那人高喝。

      吕崇宁上前一步挡到家主身前:“邵相公,郎君身上余毒尚未清呢!”

      未尝理会他,面对入内的侍卫向侧一指,邵景珩音色俱厉:“将他拿进司狱,与逆党一道候审!”

      侍卫从命上前拿了吕崇宁。

      “郎君!”彼者转头急看穆昀祈,目光露忧,却显然不为自己。

      捏捏拳,“无事!”,穆昀祈回以一个宽慰的眼神。

      吕崇宁被押走,那人一字未出,向内而去。穆昀祈一迟疑,随之入内。看之径直走到书架前,取出了右侧那个匣子,当下唤亲信去取印鉴,自则坐下奋笔疾书。片刻,印鉴送到,见他取出匣中的鱼契封入皮囊,盖上司印,附上方才的文书一并交付亲随,吩咐:“带此即刻去振兴军大营调兵北上!”

      使者领命已去。穆昀祈却还沉浸疑思中,似不甚敢信方才之事。

      那人起身踱前:“霍阑显最好能信守承诺,及时发兵与我成夹击之势,令霍兰昆不敢妄动!否则,霍兰昆一旦应战,我八千大军至多与之周旋两日,无论彼时形势如何,我即撤兵。”

      穆昀祈目光游离:“你半途折返,就为此?”

      “我答应过你,会自斟酌。”一语淡过,拉起他:“回去,用膳服药罢。”

      穆昀祈乍似醒转:“吕崇宁……”

      “总需小惩大戒!”说到此,那人显然不甚愉悦:“关乎曾无化,你回去也当给我个交代。”

      话是这般说,然回到官舍,服侍进膳用药,彼者一如往常亲力亲为,无不用心。至于前言,似早忘诸脑后。

      用过药,穆昀上榻才躺下,便看那人转身,心中一急:“你……又要去?”

      回头对上双满怀忧思的眼睛,邵景珩稍一迟疑,便在榻边落座:“我就在此,你安心歇息。”

      这才留意到,其人眉宇间浅露的一丝倦意。闭了闭眼,穆昀祈心头五味杂陈。侧转过头:“我之意是,你奔波了一宿,还是先去歇一歇罢。”

      床边人似乎笑了:“无碍,当初北伐羌胡,遇战事紧凑,几日夜不合眼皆是常情。当下不过一夜未眠,算不得什么。”

      今日这药,见效似教以往快,此言入耳,穆昀祈神志已略恍惚,一时呢喃:“不去,便在此歇一阵……”言间,外侧的手拍拍床榻。

      少时宁阒。

      半露出被外的手忽被一团暖融包裹:“阿祈,我带你换个安宁处养伤罢。”

      “唔……”朦胧中觉此话别藏意味,但穆昀祈已无从细思,张了张嘴,只发出轻微的一声:“嗯……”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宋代发兵的程序:皇帝下旨,中枢发兵符,将领得旨发兵。其中兵符的使用,简单说来,是一块兵符分左右两块,中枢留右段,将领留左段,朝廷旨到,将领还须验证使者带来的兵符是否和自己身上的兵符契合,相合才可领命。
    将领再要求镇守各处的下属发兵,就要用到“契”,这是一种鱼形兵符,分上下两段,上端主将收藏,下段副将们收藏。用法和前面的兵符差不多,“契”要封在皮囊中,上盖司印,并且有文牒相付,送给各处将领,上下契对上,才可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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