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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活着的画家（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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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起床了。”
......
“亲爱的，我送孩子们去育幼所了，你起来记得吃饭。”
......
当史蒂夫模模糊糊从清晨朦胧的睡眠中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床榻已经是冰凉的了。干热的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将灰蓝色的窗帘卷得飞起，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清冷味。
脚上趿着拖鞋一路晃晃悠悠的从楼上下来，狭窄的厨房的料理台上放着一杯还温热的咖啡和简单的三明治。史蒂夫端着杯碟站在料理台旁边，试图点开手环里的今日新闻，但一连戳了几下都不好使，他只好把它摘了下来，丢在了旁边。
摘下手环，视线左右的文件画作和联系人便统统消失不见，眼前清晰无比。史蒂夫揉了揉眼睛，把三明治团了团塞进了嘴中，然后用咖啡送下了肚。
“啪嗒——”
大门的收信口传来了声响，他有点意外，毕竟这个年代寄信的人实在太少了，而邮包也大多是从传输口送达......他从厨房探头朝着门口看去，地上躺着一份压缩包装的文件。
包装十分结实，手边也没有工具，史蒂夫拆了半天才撕开一角，顺着那个小口往里看......像是纸质品？
“咚咚咚——咚咚咚——”
史蒂夫被突如起来的敲门声吓坏了，手里的包装袋直接就掉在了地上。还没等他开门，门锁便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响声，下一秒，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暖黄的斜阳从来客的背后照来，大片阴影昭示着一天即将走向尽头。
“你傻愣着什么呢？我寄给你的合同你看了没？”面孔形似兔子，肤色黝黑且几乎没有脖子的兽头人不耐烦地推了史蒂夫一下，“让我进去啊，这下午怪热的。”他这么说着还用搭在身上的毛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
“哦哦，好。”史蒂夫手里拿着没拆开的文件，愣愣地闪身让兽头人进屋。关门之前他有点迷茫的朝外面看了一下，沙子被烘烤了一天，灼热的气浪拔山倒树而来，他连忙关上那扇破木门。
史蒂夫抱着文件站在门口，怯怯地问：“喝点什么吗？咖啡....”
“你穷的就剩一条裤子了，哪来的咖啡啊？你今天怎么这么愣呢？快过来。”兽头人噗通一声坐在客厅餐桌边的那把旧椅子上，脆弱的木料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史蒂夫环看着家中的环境，阴暗闷热狭窄的走廊，闭塞的客餐厅，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快过来啊。”兽头人招招手，然后拉开身边的那把椅子，“我跟你说说这合同...你这怎么还没拆封呢？”他一眼就看到了史蒂夫怀里抱着的那个包装袋，一脸诧异，“我还以为你这一天是犹豫签不签，你可倒好，还没拆封呢。”
兽头人一把抢过史蒂夫怀里的包装袋，三下五除二将他之前废了半天力气都打不开的外包装直接撕开，里面是一根手指长度但极薄的白色金属片。
史蒂夫有点恍惚，“里面不是纸....”
“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纸多贵啊，谁给你用纸质文件？”兽头人瞥了一眼史蒂夫，满脸的莫名其妙。他抬手滑了一下那白色金属片，全息文件便延伸了出来，大概有a4纸大小。
“为什么要寄，要寄文件过来，通过手环不好吗？”史蒂夫小声问。
来客却一脸莫名其妙，“你哪来的钱买手环？”他这么说着滑动文件来到最后一页，指着空格的位置，“你赶紧把名字签了，莎娜都同意了，你有什么可犹豫的。她到了那边也能吃饱饭，你呢不光有钱付给我房租，还能继续你的艺术梦想。”
说到房租，史蒂夫才后知后觉地叫出了兽头人的名字，“麦伦？”同时他忍不住往刚刚他扔手环的料理台望去，果然什么都没有，连料理台不存在。
“你今天是不是真被门夹了，我你都不认得了？”名叫麦伦·坎特的豪猪头人莫名其妙地拍拍史蒂夫的脸。
史蒂夫摆摆手，“没，我认得，我认得......”他看到了自己干枯黑瘦的手臂，和骨节突出的手掌，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濒见肋骨的肚皮。
“莎娜要去哪？”史蒂夫望着那文件，努力撑着干瘪的两颊说道。
麦伦努力放轻了语气没抬手给史蒂夫一拳，“之前不是说过了，我托了认识的朋友，他能带着莎娜去‘镜世界’找份工作。你签了这合同，那家公司会预付给你三个月的工资，然后你就有钱付我房租，还能养活你那几个孩子，顺便可以继续追求梦想。”
史蒂夫有点发懵，“为什么，莎娜，莎娜自己不签？‘镜世界’？那是哪？什么公司会雇莎娜？她连字都不认识.....”
“‘镜世界’就是‘镜世界’，那是有钱人才能去消费的地方，你当然不知道。莎娜的工作不需要认字，她就是干她的老本行...”麦伦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在这了，“莎娜自己不签还不是因为没有身份？人家公司也是很正规的。”
史蒂夫其实只需要食指在那个白色的金属片上滑一下，他的基因信息就会被吸入，然后完成合同的签订。但他的手指悬在半空中，却怎么也不敢落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麦伦“苦口婆心”地说道：“那是莎娜自己的选择，你就别碍事了啊，继续追求梦想多好啊。签完合同立刻就有三个月工资到账......”
“我不想签，我还没看过，看过合同。”史蒂夫犹犹豫豫，伸手想要去滑动文件，却被麦伦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麦伦翘着椅子，十分不耐烦且不满，“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史蒂夫。你真当莎娜出去接.客赚的钱能付之前你欠我的两个月房租？就算她没要钱跟我睡了，就算按照她每次的市场价也凑不够啊，你呢？一天天什么都不管，就楼上画室里一窝，屋子也不知道收拾......”
高大的兽头人说着便站了起来，绕着满是灰尘的客餐厅转了一圈，“孩子哭了你也不管，还得莎娜带着孩子早上一起出门，但凡你出去找份正经工作都不至于混成这样！”
史蒂夫更懵了，麦伦说的这一切熟悉而陌生，好像是真的，但却又遥远的像假的，“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个屁！人家那谁谁说的对，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连装睡都不是，你是装死。”麦伦呵呵一笑，神情十分蔑视，“快点把合同签了，你舒服，莎娜也痛快。”
“我不签！”史蒂夫猛地往前一推，差点把矮桌掀翻，坐在对面西装革履的年轻羽人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咖啡、饼干撒了一桌子，连忙抬手把全息文件捞起来。
年轻的羽人业务员陪着笑脸，顺手还用袖子擦了擦史蒂夫额头的汗，“您这是怎么了？大画家，这说的好好的卖画合同，怎么突然就不签了？是不是价格不满意啊？我们可以商量嘛。”
史蒂夫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视线又落在业务员别再胸口的滚动名牌上，“你是努特拍卖场的，的，员工？”
“对呀，您这是怎么了？您那幅《豪猪》在全网的评价非常高，我们老板觉得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要是您不满意那价格......拍卖所得再多分您百分之一怎么样？哎呦，您的手是不是烫到了？”年轻的羽人一脸肉疼，像是损失了一个亿。
史蒂夫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他看着顺着矮桌桌面滴答到地毯上的咖啡，又忍不住环顾了刚刚粉刷完隔热涂层的客厅......视线最后转到他被烫伤的手背...和饱满紧实的手臂上，那陌生的熟悉感再次将他笼罩。
“莎娜呢？”史蒂夫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羽人一愣，迟疑着说：“您夫人？您不是说出去买点心了吗？”
史蒂夫戳着手环，往姓名为莎娜的账号发了一条消息——
「莎娜，你在哪？」
很快回复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我在0区和孩子们一起买点心呀，他们看到新搭的儿童乐园非要去玩一会，出什么事了吗？亲爱的。」
史蒂夫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许多。
「没什么，就是......家里的饼干我找不到了。」
「饼干在第三个柜子里，不要总是丢三落四的，我们很快回去了。」
看完妻子的回复，史蒂夫光着脚就冲进了厨房，他在第三个柜子里果然翻到了一盒饼干。他手拿着金属盒兴冲冲地转过身，就直接就看到了一张憔悴而熟悉的面孔，是莎娜。
“把调料递给我，史蒂夫。”莎娜正在搅拌一盆糊状物，她衣着破旧，脸颊微微凹陷，神态疲惫，连略微裸.露出来的乳.房都懒得塞回衣服中。
史蒂夫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盒子，里面传来了沙沙的声响，很明显不是饼干能发出的动静，他双目发直，磕磕巴巴地说道：“是，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第三个柜子。”莎娜抬头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
史蒂夫伸手递过盒子，莎娜叹着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将盒盖抠开，她想说什么但又苦笑了一下放弃了。
“我下次，下次把盒盖打开再递给你。”史蒂夫拘谨且小心翼翼地说道。
莎娜看着他，音调没什么变化，一边搅拌着手里的东西一边说：“我不想跟你吵架，史蒂夫......但为什么你不签那个合同，你知不知道你签完字对家里有多大的改善？”
史蒂夫支吾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这幅模样莎娜显然是十分熟悉了，“明天把合同签了，对你，对我，对孩子们都好。”她这么说着，抬手抹了一下脸颊，比她肤色浅了许多的粉糊就留在了她的颧骨上。
“咚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史蒂夫挪动脚步的莎娜将手里的东西“摔”在了台面上，然后转身去开门。史蒂夫茫茫然地追到了走廊，却只看见敞开的门外走进了一个熟悉的年轻羽人。
他的胸口别着努特拍卖场的员工名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觉得这十几章以来，我写的最好的一章！
（疯狂自卖自夸，嘻嘻嘻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