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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 ...

  •   齐敬堂特意灭了几盏灯,才抬脚往里头走去,拨开纱幔,烛光微弱昏蒙,却已足够将里头的景象照得清晰。

      解下来的衣裳已被一件一件地规规整整地叠放在一旁,她自己则抱膝蜷缩在一角,用厚厚的锦被裹得严严实实,头也埋得低,只两只小巧的耳朵露出来。
       还算有几分听话。

      南枝闻声抬头,瞧见了他便缩得更厉害了,眼角也红红的。

      齐敬堂坐了下来,朝她招了招手。

      南枝颤了下肩头,最终还是在他的威压下,膝行挪了过去,圆.润的肩头不小心露.出来,白莹莹的,很快又被她藏进被子里。

      齐敬堂一抬手,拔下了簪子,一头青丝散落下来。

      感受到她的紧绷与战栗,他安慰似的一下一下抚.弄着她的发顶,动作很轻柔,指尖穿梭于发丝,一点点蜿蜒而下,一直到发尾,长发刚好够到腰际,而那里是她身上仅存的小衣,细细的系带就在那里。

      手指离开发尾,他开始拨.弄那颗结扣,一下又一下,柳绿色的,若有若无地碰触,被子里的人抖得更加厉害。

      他手指仍旧拨弄着结扣。

      “怕?”

      被中的人不说话,脊背绷得更紧,像拉满的弓弦。

      “册子,看了没有?”

      他尽力放缓了声调,语气难得温柔,被中的人还是不应声。

      “说话。”

      他沉了音调,南枝吓了一跳,想起那本图册,她哪里还会去看……又扔不得,毁不得,拿在手里就像一颗烫手山芋,然后胡乱找了个箱子,压在最底下,再没有翻过一页。

      只是南枝眼不敢触怒他,只得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回道:“看、看了。”

      “嗯。”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满意,长指一勾,那个蝴蝶样式的结扣,便散下来一半儿。

      感受到身后那手指若有若无的碰触,南枝本能地缩了下。

      眼见另一半结扣也要被他摧毁,她一急,闭上眼,急得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公、公子,奴……奴婢还没有准备好!”

      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说完才觉得后怕,她不过是个奴婢,凭什么拿这样的理由拒绝,更何况是在违逆他的意思之后,她睁开眼,以为会在对方脸上看到怒色,然而并没有。

      “既没准备好,哪来的胆子招惹我?”

      她甚至感知到那只手,离开了那半颤颤.巍巍的结扣,正在她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齐敬堂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我不会等太久,明白?”

      南枝忙连连点头。

      她眼下只想逃过这一劫,哪管其他,能拖一时是一时,齐敬堂起了身,背身而立。

      “衣裳穿好。”

      南枝如蒙大赦,忙扯过衣服胡乱穿上。

      齐敬堂站在幔帐前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眸色幽暗,他从生下来便是这定远侯府的世子,自有傲气,还做不出强逼的事来。何况她身子绷成那样,若真要强求,不知要她遭怎样的一番大罪。

      帐里细细簌簌的一阵响动,很快南枝便探身出来,慌忙穿好了鞋,就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

      他垂眸,见她双颊红得厉害,像是偷了亲娘胭脂的小女孩,胡乱一通抹在脸上,但难得的很好看,

      不该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他想。

      “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奴婢知错。”

      她已恢复了几分理智,以为这是要放过自己,是训诫一番的开场白。

      哪料胳膊被人一拉,她又重新跌坐回去,惊慌失措地抬起脸,却恰见他那薄唇轻轻吐出一句。

      “知错了便好好受罚,日后引以为鉴……”

      南枝出来的时候,两只手腕已酸得不行,几乎已不是自己的了。

      落荒而逃似的,她跑出了这间屋子,出了门冷风一吹,理智回拢几分,才故作镇定地交叠着手,端庄沉稳地走回了屋内。

      直到走回屋内,她才瘫坐在凳子上,拿手背冰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眼含春水,颊生红霞,她拿水浸了帕子,尽力地冰着脸,迫使自己慢慢恢复冷静。

      无论如何,今日这劫算是逃过了。

      她以为即便老夫人不答应放她离府,也不会多生事端地同齐敬堂去说,哪里料到会落到如今这副局面。

      其实她知道齐敬堂性子虽然冷了些,对她们这些下人却并不苛刻,即便生了念,也没有如外头那些公子哥般为所欲为,只是她终究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也终究不想留在这深宅大院里做别人的姨娘妾室。

      她必须尽快找到离府的法子,齐敬堂这里行不通,老夫人那里也走不通,到底该从哪里下手呢,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怔怔地出着神。

      ***

      安顺堂内老夫人跪坐在蒲团上,念着经文,手中的佛珠一颗拨过一颗,杜妈妈走进来,回禀道:“老夫人,积雪堂那边没什么动静。”

      老夫人闻言蹙了蹙眉,从蒲团上站起身,她不是很明白她这个孙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当初找了那么多貌美丫鬟送到他身边,本就是想要他收用的。

      最后他只留下南枝一个,还是那样的绝色,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日夜相处着,竟没生出那样的心思。

      杜妈妈见老夫人在房间里踱着步子,眉头深锁,便忍不住上前问道:“老夫人为何今日不放那南枝离开?人虽是咱们送过去的,可她如今早已失了掌控,成了侯爷的人,不如趁着这次将她放出府去,是她自己求的,咱们同侯爷也有个交代,若真日后待表姑娘进了门,以南枝的姿色,只怕是个不小的祸害。”

      老夫人摇摇头。

      “我本就是存在着试探的心思,原来那丫头真的还未被收用。待锦丫头进门,她自然是留不得的,我想着……她或许还有别的用处。”她停下了步子,似是打定了主意,同杜妈妈吩咐道,“拿纸笔来。”

      纸笔很快被拿过来,老夫人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折好递给杜妈妈:“送去给萱姐儿,让他挑一个。”

      “您是想……?”

      老夫人点点头:“去吧,我这个做娘的总得为她打算好。”

      提起女儿,老夫人眼中便添了几分忧虑,说起来她自嫁入定远侯府后,亲生的孩子,唯有这一个女儿齐兰萱罢了,先侯爷以及如今的二房三房,其实都是庶子。

      她年轻时,怀过胎却没留住,反倒伤了身子,多年不孕,后来便只能给老侯爷纳妾,将这个庶子过继到自己名下养着,也就是先侯爷。

      只是后来庶子都已及冠封了世子了,她却又有了身孕,她一面护着肚子生怕被年长的继子暗害,一面就又替肚子里的孩子算计要将世子之位夺回来,哪知机关算尽,生下来却是女儿。

      只是若说起来,无论是大房二房三房,与她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能让她去最挂心的,也就是这个嫁去瑞王府做王妃的女儿罢了。

      杜妈妈听罢却还有几分踌躇:“若王妃真选了南枝,侯爷那边只怕不好交代,原本侯爷就因着先侯爷的死同老夫人您生了芥蒂,如今老奴瞧着他这几年,竟越发地出息,对安顺堂也不似从前那般敬重。”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声:“再怎么样我也是他嫡亲的祖母,何况萱姐儿做着瑞王妃一日,侯府便一日绑在瑞王这条船上,他还能翻了天不成。不过个丫头,他都未收用过……他素来是个知道轻重的,你只管去便是。”

      ***

      第二日清晨,两个小丫鬟一边扫着泛黄的落叶,边低声嚼着舌根子。

      “瞧见没,三夫人这些日子,可真真儿是忙坏了,今儿个求神明儿个拜佛的,今早上,我瞧着门口套了车,又带着丫鬟仆妇的去寺庙里烧香去了,也忒没见识了,不过才是秋闱,就紧张成这样,在外头举人或许稀罕,可在咱们这种高门大户里,一个举子实在不够看的。”

      小丫鬟扬了扬脸,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他哪比得咱们大房,侯爵在咱们大房这儿,日后也只会在咱们大房传下去,日子久了,三房难免要分出去,三老爷官位不显,三夫人一门心思地想等着儿子中进士谋个官职,可不得上心?再说五公子也考了两次乡试了,再不过,多少有些没脸面,中了举,便是求到咱们大房来,也能谋个好些的官职,好过现如今一介白身,你想想,三老爷是个风流的,偏宠妾室,柳姨娘那是明眼人都瞧得见的得意,三夫人斗不过,可不得一门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等着儿子高中,好给自己扬眉吐气,看得那叫一个紧,还听说从前南枝姑娘是在三房里伺候的,是三夫人见自己儿子生了心思,怕耽误了他的前程,这才送到老太太身边去,如今才得了造化,到了咱们侯爷身边。”

      “那可得谢谢她,咱们南枝姐才有如今的好福气,咱侯爷对她也看重,听说柳姨娘当初就是三老爷身边的贴身丫鬟,后来收用了,瞧瞧如今那般得宠,可她姿色哪比得上咱南枝姑娘的万一,待日后侯爷夫人进了门,南枝姑娘说不定就会被抬成姨娘,只怕福分还在后头呢……”

      刚走进园子沈知章有些听不下去了,低咳了声上前,两个洒扫的丫鬟吓了一跳,抬眼见是沈知章,忙屈膝行礼:“表公子。”

      沈知章走到两个丫鬟面前站定,脸微微板起,他一身月白色直裰,头戴檀木簪,眉眼端正,身姿清瘦却挺拔,很有几分书卷气。他前年中了探花,如今是多少京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他蹙紧眉头时,便多了几分威仪。

      “身为婢子,怎可妄议主家是非?若报到你们侯爷处,该当何罪?”

      两个小丫头顿时花容失色,忙跪地求饶:“表公子恕罪,奴婢们知错了。”

      两人对这表公子是当真从心底里敬畏。想当年,他和妹妹、寡母遭受人欺压,被赶出家门,不得已投身来侯府,而不过几年之间,他却已中探花,为天子近臣,况且亦是侯爷的左膀右臂,为信重之人,怎不让她们生惧生畏。

      “起吧,日后禁言慎行。”

      两个小丫鬟这才松了口气,相互看一眼,灰溜溜地退下了。

      ***

      齐敬堂上完朝,照例在院中打了几套拳,才回到屋里,南枝早已候在了那儿。

      他虽穿着一身单薄的短打,几套拳法下来,额上已出了一层的汗。

      南枝见他进来,忙压下心中忐忑不安的情绪,端着手中的托盘走向前,盘中只一盏温茶并一块巾帕。

      齐敬堂端过茶盏饮了几口,却并不接那巾帕,而是看了她一眼。

      南枝抿了抿嘴,只好放下托盘,拿了帕子,替他细细擦着。

      齐敬堂垂眸,看着她那张仍带着几分忧虑的小脸儿,眉细长而秀气,水眸干净而清澈,天生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浑然不自知的媚。此刻晨光正盛,映得一张脸欺霜赛雪。

      一时两人目光相碰,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仍是怯怯的,齐敬堂知道她大概还是因昨夜的事心有余悸,抬手碰了碰他的小脸儿。

      “我既已罚过了,便不会再追究,只是不要再有下次。”

      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南枝轻轻地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水已备好了,公子快些去沐浴吧,莫着了凉。”

      “嗯。”

      齐敬堂再出来的时候,已换了一身松散的象牙白燕居袍。

      他坐在椅上,随手拿了卷书翻着。南枝站在他身后,细细地替他擦着头发,待擦得差不多了,见齐敬堂正专注在书卷上,微微松了口气,想着趁机溜出去,换紫苏来伺候。

      哪知还没有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声音。

      “去哪?”

      “奴婢去厨房叫些点心过来。”

      “你过来。”

      南枝无法,只好又走回去。

      “到前面来。”

      因他坐在椅上,依着侯府规矩,南枝在他面前跪坐下来,却并不敢看他,感受到他的手指捏在耳垂那里,仿佛在摩挲着什么。

      “南枝,你在怕什么呢?”

      “是怕疼,还是怕以后,”他去抬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亦或只是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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