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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阁主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

  •   夜岭,没有白日。

      丹阁临时搭建的营寨中,悬满了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阁主所在的大帐更是形制华丽,虎皮狐毯、翠玉酒器……各种陈设一应俱全,侍奉的弟子轮班倒班,时刻接受传召命令。

      娄玉阙将盏中桃花羹一饮而尽,立刻伸手拽住旁边一弟子脖领,将人揪到面前,掀开椎帽上素白的纱帘,急声道:“怎么样,斑还在吗?!”

      那弟子被拖得晕头转向,刚定下心神便对上阁主血红的眼睛,顿时吓得肝胆俱颤,哆哆嗦嗦抖成筛糠模样,哪里还有理智回答问题。

      “废物!”娄玉阙厉声骂了一句,狠狠将人丢到地上。

      “兄长莫恼,桃花羹乃是美容秘药,最是滋补容颜。”娄玉衡将那弟子扶起,转身递给娄玉阙一面铜镜:“兄长不信可以看看,红斑是否有所消退。”

      娄玉阙见到来人不免哼了一声,倒也没说旁的,径直接过铜镜送入纱帘。

      镜中,男子五官俊美,容色不凡,但两颊处却平生了大片红斑,每一块都足有拇指大小,起斑的地方泛着不正常的病红,与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格格不入。

      见到红斑,娄玉阙眼中密布的血丝更重了几分,这么多时日以来,这突发的斑症,抹什么药膏都不见效,扰得他日夜难安,即便打坐休息,也会在下一刻从噩梦中惊醒。

      娄玉阙强忍住心里的不适,仔细看向镜中之人,脸上那大片的红斑,似乎颜色比先前淡了一点?不,不是错觉,就是淡了!

      果然有效!

      娄玉阙终于放声大笑起来,迫不及待道:“快快快,多煮一些桃花羹,我今日要喝三、不,喝十碗!”

      娄玉衡同样露出一抹笑容:“兄长不必心急,这一碗的效用还未全数发挥呢。”

      “此话当真?那到明日,本君这斑印是不是就彻底消了?”娄玉阙惊喜道,当即拍了拍娄玉衡的肩膀:“这事你办的不错,当赏。”

      赞许的手掌落在自己肩头,娄玉衡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不着痕迹的退后躲开,朝娄玉阙施了一礼:“这都是玉衡该做的。”

      娄玉阙恍若未闻,只道:“你想要什么?但凡丹阁宝库所有,尽可以拿去。”

      娄玉衡头低得更深,五官表情全数隐没阴影中:“玉衡天生体弱,无法像兄长一般统领丹阁,仅能在这些琐事上多费功夫,只希望兄长诸事顺遂,光复宗门荣耀。”

      “你到底要什么?”娄玉阙蹙眉,直觉性的不喜他这番顾左右而言他的做派,明明不必操心丹阁商货之事,自己这胞弟却比任何一个商人都更喜欢惺惺作态。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脚步匆匆走进来一个弟子,伏身道:“禀阁主,寂海上出现了一具女尸。”

      “小题大做,秘境中哪天不死百十个修士?”娄玉阙满不在意的躺坐到贵妃椅上,拿起一把银制小锉刀修理指甲,一边修一边懒洋洋道:“那女尸长得可好看,有几分容貌,能否抵得上本君姿色的万分之一?”

      “弟、弟子不知。”报信弟子脸上浮出一缕难色:“那女尸漂在寂海中心,太远了瞧不清模样,应当是个散修,可是寂海难渡,弟子们恐有危险,不敢轻易下水去捞。”

      “散修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左不过一个容色平庸之辈,这种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要来叨扰本君,你们跟了我这么久,还分不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娄玉阙优雅的剔着指甲,语调微微上扬。

      报信弟子脸色一白,将剩下的话全都塞回肚子里,立刻俯首就要退下,娄玉衡却抬手打断,笑道:“若是个普通散修,想必你们也不至于如此惊慌,是否还有旁的缘故?”

      报信弟子讷讷不敢言语,娄玉衡又道:“不必紧张,兄长温厚,是不会责怪你的。”

      “温厚”这两个字与娄玉阙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报信弟子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若说玉衡真君温厚那还差不多。

      不过玉衡真君既然这样说了,报信弟子便也索性开口:“听几个弟子说,那女尸虽不是穿的门派服饰,但衣着材质特殊,式样眼熟,似乎与寒阳真君新收的女徒弟……”

      娄玉阙腾地一下站起身,银锉刀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娄玉阙拧眉道:“你说云铮月?”

      报信弟子被这番动静惊得缩了缩脖子,磕磕巴巴道:“弟、第子也不是很清楚,只、只是有人说在秘境开启前见过寒阳真君和他的女弟子,因此对那套衣服有些印象,加上身量体型似乎也……”

      “废物!”娄玉阙瞪了他一眼:“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报信弟子委屈的扁了扁嘴:“弟子方才是要说来着,可是阁主您不是……”

      娄玉阙淡淡瞟了他一眼,报信弟子立即闭死了嘴巴,再不敢多说一句。

      寂海非海,只是一个极大的湖泊,受夜岭群山怀抱,汇集周遭清溪小河之水而成湖,奇怪的是,其水明明源自淡水溪流,进入寂海后却如海水一般苦涩腥咸,水中不生游鱼,全是些奇形怪状的海妖兽,修为参差不齐,外边多是练气筑基的小妖,越往里妖兽数目越少,修为也越发深不可测。

      他们遵循线索来到此处,原本是为了寻觅仙器,然而这附近除了妖兽,根本就没有看起来像是能藏宝的地方,加上阁主因私事困扰,找寻仙器积极性不高,众人便在此处安营扎寨,暂且整顿下来。

      娄玉阙赶到寂海岸礁时,已有不少丹阁弟子汇集在此,见到娄玉阙兄弟二人,忙抬手行礼。

      娄玉阙纵目远望,灵力加持之下,视野中确实出现了一团小小的身影,正仰面躺在寂海中心,周边几点淡绿色的荧光,将那道身影照得更加真切。

      娄玉阙斜眼睨向几个弟子:“你们是瞎了吗?什么女尸,她身上灵息未散,分明还活着。”

      弟子们行礼的腰背还没抬起来,又眼巴巴的弯了下去,一个个埋低脑袋,不敢吭声。

      “兄长莫要责怪他们,小辈修为不足,视域自然比不上兄长开阔,能辨认出云道友已是不易,哪里还能毫无疏漏。”

      娄玉衡说着朝弟子们柔和的笑了笑:“都先起来吧。”

      众人顿时眼泪汪汪,只觉得玉衡真君真是温柔可亲,同样是老阁主的骨血,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最可气的是一胎双子,娄阁主那般健康,玉衡真君却是体弱灾病之身,若非如此,丹阁何至于让个阴晴不定、脾气暴躁的自恋怪当家。

      娄玉阙凝眉道:“寒有疤怎么照顾徒弟的,莫非死了不成,竟叫小铮月这般泡在水里……不行,本君得去救她。”

      “阁主不可啊。”一个五大三粗满下巴络腮胡子的弟子直摇头,粗着嗓子道:“寂海里妖兽众多,那女修都漂到海湖中心了,肯定凶多吉少,早晚要进凶兽腹中,您堂堂丹阁之主,怎么能为一个不相干的散修涉险?”

      “不相干?”娄玉阙嗤笑出声:“你可知云铮月就是当年在小破宗半个时辰登天梯的孩子,只是那群鼠目寸光的剑修放走了这条大鱼,以至于落到个散修手里,三年便能筑基的奇才,若无意外,必是能一路结丹成婴、化神飞升……对于我丹阁来说,她可比什么仙剑仙器贵重多了。”

      丹阁虽有传承,但一直表现平平,甚至一度衰落式微、债台高筑,即便娄玉阙扭亏为盈,将宗门拔升至第二大派的地位,但仍旧比不过剑宗,他们之间的差距并不是一两百年气焰能够填平的,究根结底还是宗门底蕴。

      剑宗百万年立派史上不知出过多少惊才绝艳的天才,飞升者比其它所有门派加起来都多,只是近几千年来宗主大多夭折,才陷入萎靡。丹阁若能趁此良机扶持一二弟子飞升成仙,才有后来居上的希望。

      众人神色俱是震动,没想到娄阁主整日里一口一个小破宗,竟还能有这番考量。娄玉衡眼睫微闪,他险些忘了,自己这位兄长可还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丹阁救星。

      络腮胡子听罢,仍是皱紧了眉头:“那女修已经拜在寒阳真君门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拜了师又如何,挖墙角的法子多了去了。”娄玉阙挑眉一笑,不再同他费口舌,径直飞身而起,一路点水掠向寂海中心,连踩了几十个冒头妖兽的脑袋,在海湖中掀起一番不小的骚动。

      络腮胡子苦着脸,他就知道以阁主的脾性必不会悄悄摸摸去救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如果引来什么大妖的注意可就遭罪了。

      “害,阿八你想多了,咱们阁主怎么说也有元婴中期,乃是实打实的真君大人,这世上有几个妖兽能修到元婴期?”

      “就是就是,这地方只是阴森森看起来吓人,依我看实际上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络腮胡子依旧沉着脸,心中的担忧并未减少。

      另一边,娄玉阙终于见到了浮在水面的云铮月,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被浸湿的墨发胡乱散开,小小一团却到处是伤,除了数不清的被水泡成白肿的皮肉外伤,竟还有一处贯穿右胸的重剑利口。

      娄玉阙眉心紧锁,这样凌厉的一剑,定是哪个修为高深的剑修所为,可他知晓的金丹元婴中,并无谁使的是这种宽刃重剑,而且对个筑基初期的小姑娘下如此死手,不要脸皮了吗?

      也不知还能不能救活。

      娄玉阙叹息一声,伸手将人捞起,然而,指尖还没碰到云铮月的身体,竟先触摸到了一层异常脆弱的透明结界,一碰即碎,紧接着,从结界里释放出浓郁的诱妖草气息。

      不好!

      娄玉阙迅速抓住云铮月的后脖领,脚下施力一连蹿出水面十数丈高,就在二人逃离的刹那,一道血盆大口破水而出,将将咬下云铮月一片裙角。

      娄玉阙将云铮月往上提了提,并不抱进怀里,只用一只手扣住对方后领,如同拎着一件沉重的货物。

      底下那妖兽发现没咬到人,登时嘶吼两声,尖利的牙齿白森森映着寒光,不一会儿,周边湖水突然打起旋来,接二连三有妖兽冒出水面,阴鸷的竖瞳紧盯着半空中的两人。

      金丹初期、金丹中期、金丹后期、筑基大圆满……

      娄玉阙神情逐渐凝重,云铮月身上不知被谁下了避灵结界,怪不得能隔绝气息,漂在寂海中心也没被妖兽吞掉,只是这结界脆弱无比,稍微受冲击便会崩溃,若是里头再放上诱妖草……究竟是谁会如此大费周章来害她,又或者是要害救她的人。

      脚下,寂海浪潮汹涌,众多高阶妖兽汇集在一起,一部分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俩,另一部分脑子不大灵光的已经按捺不住互相动起手来,而随着诱妖草的气味往周遭播去,更多妖兽宛如见了骨头的狗一般已经不管不顾的向此处冲来。

      娄玉阙足尖施力,凌空轻轻一点,便顺便飘飞至百步开外,往暗礁掠去。

      身后,是乌泱泱一大片紧追不舍的“兽潮”。

      众弟子纷纷看傻了眼,他们哪儿见过这等架势,丹阁向来是生意为主,耍心机做买卖他们擅长,应对妖兽就不是强项了,更不用说还是这么一大群疯了一样的妖兽。

      娄玉阙落下岸礁,将云铮月丢给络腮胡子照料,自则回身结印,将那黑漆漆的兽潮挡在外边。

      “轰——”

      妖兽肉身与灵力屏障撞击在一起,激起十数米高的巨浪,声声震耳欲聋。

      “这、这这这些怎么追着阁主过来了啊!”

      “都是海妖兽,没法长时间离开水的,不如我们赶紧逃,跑的越远越好!”

      “逃个屁,不过是几个妖兽,又不曾结婴,咱抄家伙上就是了,两位真君都在这里,莫丢了丹阁的脸面!”

      话音未落,寂海中越出一道洁白巨影,遮天蔽日,尾巴一扬,就将十数个金丹妖兽扫落水中,那巨影头上一方井口大小的孔眼,不时从中喷出一股格外壮实的透明水柱。

      竟然是头接近化神修为的古鲸兽!

      先前那要战的弟子登时傻了眼,张着嘴巴“阿巴阿巴”,再不敢提对敌的话。

      比起这个,还不如先抓紧时间写封遗书实在。

      弟子们心神惶惑,娄玉阙也绷紧了面皮,他只当妖兽众多,若有一二结婴的恐怕在水上不好斗法,却没料到这秘境里还藏着个元婴大圆满的妖兽,如此修为,半步化神,即便是人修中,如今也没有谁达到这个境界的。

      娄玉阙不得不全神贯注,施法结印,在众妖环伺的岸礁上支起一座灵力屏障。

      古鲸似乎发觉了这一点,硕大的头颅探出水面,往屏障上重重一磕——

      “嗡!”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声犹如波纹一般一圈圈激荡开来,娄玉阙眼前一黑,险些被这一下直接破了灵障。

      “阁主!”众人见状纷纷惊慌不已,如果阁主都抵御不了妖兽的袭击,他们这些修为的还不全都是古鲸的零嘴?

      络腮胡子见势不妙,忙从储物袋中倒出一大把灵丹全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阁主,我来助你!“同时提运灵力,送入屏障之中。

      其他人见了,也有样学样,一边嗑药补气一边帮忙加固灵障,娄玉阙腾出手来重新掐诀布阵,嘴上却不屑的哼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低修弟子不自量力的辅助。

      娄玉衡看着外头的巨鲸兽被透明屏障挡住之后越发暴躁,整个身体都从水中拔出,贴在礁石壁上张大嘴,深渊巨口竟是直接朝屏障碾来,似乎是要将所有人连同外边这个麻烦的透明罩子一同吞下。

      娄玉衡蹙眉,忽而同娄玉阙道:“兄长,我来助你!”话音未落,便双手结印,往灵障处送入法术。

      娄玉阙见状,面上不显,心下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如果有人防守,那他大可以同这巨鲸兽一战,虽然面对一个半步化神没什么胜算,但且战且退保全众人性命还是绰绰有余,至少不会这般被动。这么想着,娄玉阙当即召出法宝,正要寻机动手……

      “哗啦——”

      灵障破碎,巨鲸血盆大口径直落下!

      娄玉阙错不及防,第一反应便是逃出去,熟料,巨鲸口外四周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结界,将众人逃生之路全数堵死,最后一眼,是透明的结界外一道修长病弱的身影,嘴角挂着惯常的温和笑容。

      ……

      云铮月是被捏醒的。

      她睁开眼时,脸颊火辣辣的发烫,一只贼手迅速缩回去,快得只能见到残影。

      云铮月费力的眨巴了一下眼睛,视线上移,是一束银白长发和一张戴了面纱的脸,只是那双桃花眼漂亮的过于明显,她几乎不用动脑子,就知道这人是谁。

      “晚辈多谢娄阁主救命之恩。”

      “你是该好好谢谢本君。”娄玉阙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取出一个水袋递给她:“赶紧润润嗓子,声音难听死了。”

      “多谢。”云铮月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力气去拿水袋,娄玉阙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嫌弃的“啧”了一声,旋开木塞,亲自将水喂到云铮月嘴边,开口道:“小铮月,本君可不伺候人的,你还不想想该付多少酬劳?”

      云铮月自从进入这个秘境,就一直在受伤和受更重的伤之间反复横跳,已经许久没时间吃东西,清水入喉,空虚的肠胃立即被唤醒,响起一串咕噜噜的抗议声。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拿着一个烤鱼串走过来,见到云铮月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禁惊道:“这都能活过来!”

      娄玉阙斜了他一眼,络腮胡子咳了两声,挠头憨笑道:“弟子听见声响,还以为阁主您饿了,没料到原来是云道友醒了。”

      云铮月嗅见烤鱼的香气,肚子叫得更欢,络腮胡子很是知趣的将烤鱼递给娄玉阙,娄玉阙并未立即喂给云铮月,而是先道:“鱼哪儿来的?”

      “湖里抓的,嘿,阁主您不知道,这鬼地方真是活见鬼了,寂海全是妖兽,一条活鱼没见着,最后竟然是鲸肚子里有鱼,没准我们还能比在外头活的更久些。”络腮胡子苦笑道。

      娄玉阙没什么表情,倒是将鱼肉一条条撕下来送入云铮月口中,云铮月一边吃一边听,神情逐渐迷惑:“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络腮胡子看着这个小小一团的年轻姑娘,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粗黑的眉头挑得高高的,语气阴森道:“古鲸兽,快要化神的古鲸兽,咱们被它吃了,在它肚子里哦!”

      云铮月:“……哦。”

      “哦?!”络腮胡子瞪大眼睛:“你这什么反应,那可是妖兽啊,我们被妖兽吃了,马上就会被消化成一滩血水,死得透透的了!”

      云铮月淡淡道:“古鲸兽结婴后体内会形成一处小空间,状如秘境,被吞吃的活物不再通过脏器消化,而是被牵引至小空间内,自然死亡后的血肉灵气融入此境,用以壮大空间。”

      “原来是、是这样吗?”络腮胡子愕然,转头看向娄玉阙:“阁主,她说的是真的吗?”

      娄玉阙高贵冷艳的哼了一声,并不理睬络腮胡子,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半晌,忽而同云铮月道:“此事你从何处得知?”

      络腮胡子:……

       阁主你不知道啊!

      云铮月愣了愣,她从前历劫时遇见过古鲸兽,这种妖兽时常出没于海洋巨湖,因为成婴后小空间不伤人的特性,在高等级修行界里甚至被驯化成渡船,用以横跨大洋。不过沙塑界似乎并没有出现过高修古鲸兽,她也未曾见过相关记载,难怪这些人不知道。

      “古籍上看过。”云铮月扯谎道。

      “有个元婴真君当师父就是好啊。”络腮胡子一脸艳羡,寒阳真君只有云铮月这么一个徒儿,怕是什么好东西都想留给她,连这种珍稀古籍都读过。

      娄玉阙眯着眼睛睨向络腮胡子:“怎么,丹阁委屈你了?”

      “弟子不敢,弟子不敢……”络腮胡子慌忙摆手,闭上嘴老老实实蹲在一边。

      云铮月很快就将整条鱼啃得精光,气力和精神都恢复了不少,第一反应便是坐起身,却被娄玉阙伸出一根指头摁了下去:

      “你这一身伤,还乱折腾是真不怕死吗?”

      云铮月道:“不至于吧。”

      娄玉阙气笑:“那小铮月不如同本君说道说道这些伤是从何处来的?秘境开放才多久,你这浑身上下新伤旧伤都快赶得上别人一辈子的了……还有这剑伤,我怎么不知有哪个金丹以上的剑修是用的重剑?”

      娄玉阙拿鱼骨头挑开云铮月肩头布片,白皙的肌肤里侧隐约露出靠近胸口处的模糊血肉。

      络腮胡子背过身去,狠狠打了个哆嗦,那等可怖的伤口,就是他这个一大把年纪在各种秘境摸爬滚打过来的糙汉恐怕都承受不住,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经历了什么,竟还有心情悠哉悠哉的啃鱼。

      “皮肉伤,不碍事。”云铮月平静道,相比起躯体上这种没有危及命门的伤势,她的神魂才更值得担心,在劫数中强行用秘法调动上界元魂,又使了自己现下还远不能承受的仙家法术,后果难料。

      “皮肉伤?那你皮可真够厚的。”娄玉阙笑的有些阴森,转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瓷白的小罐子,依依不舍的在罐身上抚摸了一阵,而后恶狠狠的瞪了云铮月一眼,打开罐口将指头探进去,闭目咬牙舀出一块往云铮月身上抹去。

      络腮胡子背着身,听见瓷罐子的声音又闻到这特殊的脂膏香气,不禁晴天霹雳。阁主竟然舍得给这个小姑娘用这等贵重的药!

      这可是阁主花了五十年从天南地北搜罗来的各种天材地宝制成的灵药,世间只此一罐,是真正具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哪怕死了千八百年只剩一堆骨头渣子也能给你肉身复原如初,堪称外伤仙药。

      虽然阁主是用来去痘痘的。

      但是这种平时睡觉都要藏在枕头底下的宝贝东西,阁主愿意为旁人拿出来,这、这……可惜此处没有白日,否则他大约能看见太阳打西边升起的人间奇景。

      “娄阁主……”云铮月唤道。

      “闭嘴!”娄玉阙黑着脸道:“你可要记住了,本君从不做亏本生意,欠我的要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还!”

      “可是……你涂错地方了。”

      娄玉阙:……

      !!!

      他睁圆了眼睛,往云铮月右身看去,只见自己手指停在云铮月肩头打转,那些雪白灵膏随着涂抹的动作几乎瞬间就被吸收干净,消失的无影无踪。

      娄玉阙险些背过气去。

      云铮月无辜的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半晌娄玉阙磨了磨后槽牙,又怒气冲冲的从罐子里取出一块脂膏,这回倒是不再闭眼,将云铮月右身衣裙扯落肩头,堪堪停在伤口下沿,看得清楚仔细,药膏从伤口中心抹到边缘就戛然而止,一丁点也不肯浪费。

      两人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灵光,隔绝所有可能的外来视线和神识窥探,云铮月唇角微抬,他这般生着气,却还记得张开结界。

      这道剑伤很重,原本重剑伤口就深,加上仙器的力量,右身灵脉几乎断绝,肺腑脏器全数震裂,若不是丹田一点灵力吊命,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娄玉阙脸上的怒气逐渐消失,眉心仍是皱得生紧,少女未受伤的地方肌肤光滑如玉,与他这一身悉心保养的皮肤不相上下,只有右胸上侧被重剑破坏的极为彻底,血肉翻卷,令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灵膏很快渗入皮肉,一些新撕裂的小口子眨眼间便愈合结痂,整个伤处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只是伤口实在太深,光那一指药膏并不足以全数复原,娄玉阙沉着脸又掏出一点抹在上头,一点又一点,约摸半刻钟后,血痂脱落,胸口再无伤疤痕迹。

      白皙细嫩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泽,展现出少女胸前青涩美好的起伏弧度,娄玉阙原本从容的神色缓缓僵住,触电一般收了手,耳根似有薄红。

      云铮月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内视巡看一圈,竟有些惊喜,按她原本估计,屠仙剑一遭后自己即便不死,这纸糊的肉身也至少得休养个十年八年,可如今看来,似乎灵脉关窍状况还行?就连丹田都没什么损伤,甚至尚有不少灵力余存,她明明记得在莲花塔时自己几乎抽干了灵力……莫非娄玉阙救下自己后顺手为她疗过伤?

      真是个好人啊!一点都不像师尊的化身。

      云铮月收了收五指,发觉行动力也已经基本恢复,当即笑道:“娄阁主放心,铮月素来有恩必报,古鲸兽的小空间并不是毫无破绽,只要找出空间阵眼,就能出去,我可以替你们……娄阁主?”

      娄玉阙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瓷罐子,满脸呆滞。

      云铮月见状,抿唇道:“这药确实好用,是不是很贵?那个……我师父虽然有钱,但是我还挺穷的,你介意打工抵债吗?”

      “打工?”娄玉阙忽然笑了起来:“你便是打一千年工,也还不上这账目。”

      “这么贵?”云铮月傻了眼,喃喃道:“那怎么办?”

      娄玉阙将瓷罐子合上,为着那角落里剩余的一点残渣又把它小心放回储物袋里,这才抬头看向云铮月,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商人特有的精明算计,盯得她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直起来。

      “咳咳。“云铮月扯开话题:“古鲸兽数量稀少,你们怎么会偏偏被它吞了去。”

      “不过是一时不慎。”娄玉阙淡淡回道,神情却冷了几分。

      云铮月见势不对,只当他是在对敌时吃了亏,对于一个元婴真君来说,这恐怕是莫大的耻辱,难怪他不愿意提起。

      这么想着,她便不再继续说下去,改口道:“说起来未进秘境时,你便戴了面纱,怎么现在还戴着,这秘境里险象环生,戴上这种东西恐怕会妨碍斗法吧。”

      毕竟面上覆着一层纱,外边还戴个连纱的帷帽,不说阻挡视线,至少进退躲避会受不小的影响。

      话音一落,原本便凉嗖嗖的气氛这回直接冻住了,娄玉阙霍得站起身来,面色冰寒,露在外边的桃花眼竟也变得冷厉如刀,很快又被帷帽上垂下来的白纱挡住。

      结界撤去,娄玉阙转身就走,云铮月愣愣道:“你怎么了?”

      “与你无关!”

      络腮胡子见阁主大踏步往外走,便转身往里头望去,见到云铮月正在拢合衣服,登时震惊的回头又看了阁主一眼,见他走得利落,不禁连连摇头,思虑再三,还是挪着步子走到云铮月身边蹲下来,踌躇道:

      “你放心,阁主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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