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传说》天上羽

149、心魔

　　鸑鷟边说边走到了方才龙神所坐之处，问到：“他真的来过？说了什么？”
　　冥帝站在了鸑鷟的身后，无谓说到：“只是一些不着边际的无关之语，又或许他知道你会来此，所以才会刻意来此等你吧。”
　　鸑鷟又是一声叹息，道：“事已至此，即便见着了又能怎样呢？”
　　“那倒是，”冥帝指了指奈何桥上越来越多的亡魂，“托你的福，我这阴司冥府也是忙碌得很，等哪天闲了，我想孟婆可要向你讨酒喝了。”
　　鸑鷟却笑道：“反正我搅乱你阴司冥府的只需也不是一次两次，兴许这是最后一次，你就再纵容我一次呗。”
　　这话鸑鷟说得云淡风轻，可落在冥帝耳中却是疼在了心里，鸑鷟长吁道：“天上一日，人间千年，按此来算，昔日我在凤鸣山初遇龙神时便是人间十六岁年华。”
　　“所以今生你以玉无月的身份遇见周璟兮也是十六岁？”
　　“是啊，十六岁，仿佛这千年来的岁月都定格在了十六岁那年的凤鸣山巅。”
　　“这一世你为何不将龙神变成一个无志之士，什么法术界首徒，什么神隐司北司大人的名头都与他无关，就是个寻常的贩夫走卒，兴许那样他只愿抱得你这宰相千金美人归，哪还有闲工夫去管那天地苍生事？”
　　“不管经历多少轮回转世，他都是龙神的魂，所以他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可我依稀记得有一世他为了你从此君王不早朝，亡身毁国也在所不惜。”
　　“正是因为经历了那一世，我才更加笃定，他不是那样的人。”
　　话落，鸑鷟转过身来，看着茫茫三途河，道：“也罢，该来的终究该来，任凭我们如何去改变都无法逃脱，不如不躲不逃，看看结局究竟是怎样，”鸑鷟说着顿了顿，“虽然我早已知道了结局。”
　　冥帝凝视了鸑鷟许久，才幽幽问到：“其实我有一事不解。”
　　鸑鷟回过神来看着冥帝问到：“何事？”
　　“你现在既然是魔神，以你的法力想要对付这些法术界人士其实易如反掌，一个响指便足以让他们神形俱灭，为何偏偏要放出阿修罗和魑魅魍魉弄得人界变成修罗场这种直白又血腥的方法呢？是为了泄愤么？”
　　鸑鷟偏头浅笑，不禁一声叹息，道：“就当我是为了泄愤吧。”
　　冥帝看到鸑鷟这幅神情也猜到了何故，时至今日鸑鷟虽然嘴上说得无情，可心中还是记挂着龙神，但眼前这种局势她与龙神根本再无转圜余地。
　　如今龙神进退两难，鸑鷟干脆就替他做了决定，双手沾满了法术界的鲜血，他日若是相见龙神也不会留情了，如此这般是最好的选择，鸑鷟很清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回到修罗宫后，鸑鷟站在观星台上冷眼旁观这场法术界与修罗界的大战，这些阿修罗与魑魅魍魉不同于阿修罗王麾下，有了魔神的加持，他们彻底遁入魔界，成为了魔军。
　　鸑鷟将紫琉扇化为一把紫琉琴，十指于琴弦间轻挑慢拢，但是琴音却掌控了人界百万魔军，可谓是掌了天地杀伐。
　　狼牙立于鸑鷟身旁，看着人界血腥与屠戮，不知为何，他心底的魔在蠢蠢欲动，本来就是一颗亦正亦邪的天狼星，受尽了嘲弄与白眼，若不是鸑鷟将他拉出泥沼，兴许他便也是天地一恶煞。
　　所以对狼牙而言，他没有是非之念，有的只是对鸑鷟的忠诚与追随，鸑鷟为白他便为白，鸑鷟入黑他也入黑。
　　人界杀戮血腥，鸑鷟高坐于修罗宫用紫琉琴音控制魑魅魍魉和阿修罗，与法术界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她的猎物只有宇文彬一人。她的目的明确，就是要为心月狐报仇。
　　鸑鷟轻挑一根琴弦，许多魑魅魍魉听音而动合围宇文彬，虽说有沈长空他们助力，但也已是疲于应付了。
　　“狼牙，”鸑鷟嘴角挑出乖张的笑容，“还记得捕杀猎物的感觉吗？”
　　听到此话，狼牙在露出笑容的同时现出了獠牙。
　　“鸑鷟大人，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紫琉琴音宛转流长，但音令却让人毛骨悚然，她道：“那就去吧，难得猎物，别让他跑了。”
　　狼牙颔首道：“是，鸑鷟大人。”
　　话落，狼牙化成黑影从观星台上飞落而出加入到了魑魅魍魉合围的行列中。
　　有了狼牙的加入，合围的魑魅魍魉顷刻变得强大起来，再加上阿修罗们纷涌而至，即便是龙神、火凤和沈长空带着法术界相助，但是鸑鷟令百万魔军倾巢而出，相较之下法术界落了下风，宇文彬也被狼牙玩弄于獠爪下，很快便浑身是伤。
　　火凤看出来鸑鷟是打定主意要取宇文彬的性命，还是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折磨致死，如此下去，整个法术界都会被耗尽。
　　魔军虽说不是龙神与沈长空的对手，但毕竟数量上占优，龙神与沈长空一时被他们牵制住分身乏术，根本无法靠近修罗宫。
　　就在狼牙再次从铺天盖地的魔军中俯冲而下，伸出獠爪在宇文彬身上又抓出了道道乌黑的血痕时，火凤却转身飞向了只有鸑鷟的修罗宫。
　　火凤挥出离火鞭将三味真火引向了修罗宫，片刻间，修罗宫外被三味真火的火圈包围。狼牙见此立马想撤回修罗宫，鸑鷟却云淡风轻道：“自你跟了我就一直很克己，难得可以如此尽情地捕杀猎物，就好好享受吧。”
　　得了鸑鷟这道命令，狼牙嘴角扯出一抹乖戾的笑，他弃了心间最后一根围线，长嚎了一声，便会了玄狼本体，将魔性释放至四肢百骸，再次向着宇文彬俯冲过去。
　　观星台上，鸑鷟俯视着修罗宫下的火凤，指尖仍旧在琴弦间挑拢，悠然说到：“你的心性虽已大变，但你的法力还是重光山上的火凤，即便你与龙神结了血姻又如何？在我看来你与蝼蚁无异，本神一根手指就可将你碾死。”
　　火凤被鸑鷟这样的嘲讽激怒，她加重了三味真火的力道，整座修罗宫被三位真好照映得通红一片。
　　鸑鷟冷笑一声，道：“火凤，你真是不自量力。”
　　说话间，鸑鷟指尖轻挑一根琴弦，一道紫光从观星台飞出，火凤旋身躲过，紫光便飞向了人界战场且愈发耀眼强烈。不久，便听见法术界人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那些没能躲过紫光的法术界人身体触碰到紫光的地方都被生生削了去，更诱人被紫光拦腰斩断成两截。
　　瞬间，哀嚎声直冲云霄，龙神难以置信地望向修罗宫，沈长空道：“她还是被魔性侵心了。”
　　有了鸑鷟这一道紫光，人界战场上出现了魔军压着法术界打的一边倒局面，鸑鷟却毫不在意的继续拨弄琴弦，琴音微变了曲调，看似波澜不惊中藏着一道毁天灭地的飓风，随时会如她所言掀了这天地。
　　“都说了不要惹怒我，现在的我动动手指就可翻天覆地，你们居然妄图螳臂当车，当真是愚不可及。”
　　鸑鷟说着不再去看怒火冲天的火凤，而是越过了她俯瞰大地苍生，她忽而发现自己懂得了那日迦楼罗王坐于金莲中俯视皇都的感受了。
　　“原来居高临下是这样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不必再仰人鼻息，可以为所欲为，难怪阿修罗王为此宁可成魔，只是可惜他终究只是魔而已，而我是魔神，即便我毁了这天地又如何呢？大不了再建一个由我来定秩序的天地。”说着，鸑鷟的眼睛看向了更远方，“你说对吗？师兄。”
　　龙神远眺修罗宫，用千里传音说到：“鸑鷟，离开修罗宫，离开魔界，将那些阿修罗余孽交给我，我不想和你交战。”
　　鸑鷟也凝视着龙神，道：“交给你？还是交给卑微如蝼蚁的法术界？师兄，他们配吗？”
　　鸑鷟深深叹息，自己曾经无比迷恋的神明，为了他不惜被魔界业火灼烧五百年，不惜取下混元兽的灵元去对抗无字天书，不惜陪他度过二十世轮回，每一件都是有去无回的险事，每一件又曾是她甘之如饴的幸事。
　　“真是可惜。”
　　鸑鷟发出一声感叹，可惜昨日面目全非，今朝天翻地覆，这个她深爱了千年的神明带着法术界的蝼蚁们与她这个天地间第一个魔神决一死战。
　　想到这里，鸑鷟掩口自嘲笑道：“呵，多么讽刺啊！”
　　见鸑鷟入魔已深，龙神也飞出了修罗圈与火凤并立于修罗宫外，道：“鸑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鸑鷟轻笑一声，道：“回头？师兄是在与我玩笑吗？法术界与我势不两立，恨不得我剥皮抽筋，我还能回头吗？或者，”鸑鷟话音微转，带了些嘲讽，指向了火凤，“师兄问问你的妻子还会放过我吗？”
　　龙神想要劝回鸑鷟也不计较她的嘲弄，但是火凤却较真得很，道：“定然不会放过你，你若落在我的手里，我必将你血祭所有死去的法术界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