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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斩首之邀(20) ...

  •   这个年轻人徘徊在十字路口,显出无措和茫然,他最起码已经在附近转了五分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但看上去也不像在等人。如果是等人的话,他只需要安静地待在原地。
      谈絮在收银的间隙看到了便利店不远处的这个人,因为侧脸看上去很帅,所以时不时看两眼,很快她就觉得这个人的精神可能有点问题。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拉链从尾拉到头,领子立起来还能露出一截苍白的脖子,他头上戴着一顶同样是黑色的鸭舌帽,从背影看这样的穿搭像学生,不是高中生就是大学生。不过当谈絮看到他的侧脸,又觉得他的气质不像是学生了,倒不是长得老,事实上他的面容十分年轻。谈絮说不上那种感觉,就像她实在说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几岁,连猜测都觉得困难。
      他好像很焦虑,一直在抓自己的手背,动作像下意识的重复。谈絮觉得正常人应该不至于在大马路上这么挠自己的手,就算是被超级毒的蚊子咬了,也不至于一抓一大片。谈絮本来想出去问一问,但又怕自己多管闲事,误会人家了。再加上便利店她走不开,因此她只能隔着玻璃望过去,她看到那个年轻男人一直在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自己的视线,谈絮自觉不可能,除非这人加装了目光感应器,这个年轻人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过来了。很快他走近了门口,谈絮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正脸:他很白,是那种很少晒太阳的白色,看着不太健康,眼睛的形状很漂亮,很有特色的单眼皮。谈絮从没见过现实中有人的眼睛真能长成这样。

      他走进了便利店,一直笔直走向收银台,谈絮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跳起来,她很紧张,但她并不是看到帅哥就紧张,她说不出原因。她说道:“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想找一个地方。”这个人说,他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在回忆,可他的表情又仿佛什么都没回忆起来一样,一片空白,甚至从眼神的深处谈絮觉得他对这个世界是没有感知力的,好像他刚从地图上刷新出来一样。他说道:“你有听说过逆流河吗?”

      “逆流河?”谈絮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一点,但她知道她的语气一定充满了惊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是地名吗?还是只是一条河的名字。”
      “我不知道。”年轻人摇了摇头,他好像对谈絮的反应毫不在意,又或者她的反应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你可以帮我在网上搜索一下吗?我没有带手机。”

      “逆流河,”谈絮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觉得她不能从正常的角度来理解这三个字,忽然,她灵光一闪,想到静海的溯江,说来也奇怪,静海的水系除了溯江,这些大的河流全是自西向东流,但只有溯江不知是具体的小地形的原因,还是水利工程的缘故,在静海市范围内的这一截是逆流的,也就是自东向西的流向,因此得以溯江之名。她把这些告诉年轻人,她看到年轻人点了点头,对她说:“应该就是这个地方。”

      能帮到他,谈絮感到高兴,随后说道:“你是要去那里吗?”
      “我已经去过了。”他的回答让谈絮意外。他说:“谢谢你。”他在便利店买了根棒棒糖,用现金支付,可见他确实没有带手机,他买完就含在嘴里吃了。他抬手接过找零的时候,谈絮看到他的手背抓得一片血红。两个人的目光诡异地都在手背上交汇了,这下子就算是木头人也该知道谈絮在看哪里。年轻人突然笑了笑,对谈絮说:“你能借我用一下手机吗?”

      谈絮晃了一下神,没想到这人笑和不笑气质差距还挺大,他笑起来竟然有点温和,看上去像一个很斯文的人,不像突然会发疯的精神病,她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把手机递给了他,这样的人总不至于拿了手机就跑吧。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只是说了一句我在这里,并附上了便利店的地址,就挂掉了电话。全程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他把手机交还给谈絮,在店里的椅子上坐下,嘴里含着这根刚买的棒棒糖。他现在倒是不再抓手了,而是把嘴里的糖一会儿往左边转,一会儿往右边转,他依然很焦虑,谈絮心想,也不知是谁过来找他,或许是他的家人吧。

      大概过了半小时,年轻人一直坐在那里,望着马路对面,他把最后化得只剩一点的糖果咬得嘎吱嘎吱响,好像在对无辜的糖果施加酷刑。他把剩下的杆子丢进垃圾桶,坐了回去,本来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没过几分钟谈絮就看到这个人又开始了重复动作,好在这时换了个手背抓,否则叫他这么挠下去,迟早有一天要抠掉一层皮。谈絮在心里不免给这样奇怪的人添加了很多想象,她想象他背后的故事,也不知他是经历了什么,才患上了如此严重的焦虑症。

      半小时后,谈絮看到另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走了进来,这个人谈絮倒是很容易判别他的年龄,一看就只有二十出头,上下身的衣服版型全都很松垮,好像两个大麻袋套在身上,令人恼火的是这样的穿着竟然在他身上看上去很潮流。大概最近流行这么穿吧。

      那个穿得过分休闲的小伙敲了敲桌子,唤回了年轻人的注意,两个人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交流,就这样走了。他们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不应该是家人,谈絮在心里想。

      “我叫陈思航。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我没有想起你。”罗云道说,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陈思航的脸,果不其然在他的脑海里找不到任何印象,“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号码。”
      陈思航耸了耸肩,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联系我。”
      “我需要你告诉我很多事情。”罗云道说道,“我的脑海中一直存在着暗示。一个地名,一串数字,还有一句话。”
      “这应该是曾经的你给你留下的保险措施。”陈思航道,“你没有跟我说过细节。但你和我说过,你日后大概率会什么也想不起来。因为他们会彻底清除你的记忆。”
      罗云道说:“那看来我很信任你。”
      陈思航笑了,笑得很古怪,说道:“那是当然了。某种程度上,是你启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的人生。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自愿,还是被催眠,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面前这个人提出的任何请求,事情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

      “我是谁?”
      “你叫罗业,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叫这个名字。”陈思航忽然道,“你知道你已经死了吗?”

      罗云道点头,说道:“我处于似死非生的阶段。我可以思考,活动,但我没有心跳。这不符合常理。”“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多了去了。”陈思航叹气,“你如今存在的本身就是个超现实的证明。我没想到你说的都是真的。一开始我以为你疯了。”

      “有一天你忽然和我说,你觉得你被人跟踪了。我觉得不可能,因为你本身就是个反侦察意识很强的杀人狂,什么样的人想不开来跟踪你。就算有,也早就被你杀掉了。但你说,跟踪你,不,与其说是跟踪,不如说是有人在窥伺你。这批窥伺你的人格外高明,你找不到一点痕迹。可你能感觉到那种目光的注视,这种注视在两个礼拜前开始,一直让你内心隐隐不安。就好像一把刀时时刻刻贴着你的后脖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刀斩下去。这种冰凉的窥伺让你头皮发麻。你说你居然在害怕,我特别奇怪,因为我本来以为你这样的人是没有害怕的情绪的。”

      “那天和我说完这个,你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我。可能是一个月后,你突然给我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里你的语气同样很不同寻常。你说,他们越来越近了。我说他们是谁。你说是想要杀你的人。我很困惑,说难道警方查到你了。你否认,但也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人。或许你自己也没有想到是谁。又过了几天,我最后接到你的电话,你应该是在路上走,我听见你的脚步声,脚步很匆忙,呼吸也有点急促。你说得很快,说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但可能也不会死,如果没有死,那么极有可能会失去一切记忆,变成另外一个人。我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你就挂断了电话。再之后我就没有听说过你的消息。“

      “直到我收到了受害者协会的参展邀请。我看到了你的头颅就陈列在灯光下,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陈思航想起那个场景,仍是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那给他的震撼太大,他至今无法摆脱当时的惊惧,“你是被他们杀死了。他们甚至把你的头当成了战利品展出。”

      “我试图混进他们的队伍里,但他们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渠道,并不接收我这样的受害者家属。”陈思航继续说道,“他们到底用什么手段把你复活了?他们真有这么大的能力吗?要不是亲眼看见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

      “他们的能力无法用科学解释,近乎于一种宗教力量。”罗云道说,“由于我没有记忆,恐怕无法告诉你更多。我被严格监管着,所以拖到现在才联系你。”

      “你真的变了很多。”陈思航皱着眉,说道,“以前你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人,甚至很有亲和力。现在连我都能感受到你身上有一种极端的痛苦。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严格来说我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和人格,构成人性的内在崩塌得所剩无几。”罗云道没有回答陈思航的问题,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所以你可以把我看作另一个人。我叫罗云道。这个名字是看管我的人告诉我的,或许是我的真名,或只许是代号。你现在可以用这个名字指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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