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6、第三十九章 孽海情天(4) ...

  •   很快到了申末,队伍短暂停留休息,清醒过来的皇帝却下令全队继续出发晚前过钟毓桥,又再三交代过了钟毓桥便拆掉桥墩、砍断链锁绝后路。
      其实这条路只有五十多里,皇帝却说争取夜幕降临前抵达,是担心此处山峦叠嶂,目不远视,会有盗匪出没,令杨开甲的部下朗将率百人禁军前去探路。
      过半个时辰,一名探路的中朗将到御前回奏:前路无盗匪出入。
      队伍策马扬鞭又快了起来。沿途为山道,修筑也不宽,只能容一辆车前行,其他车辆只好排序跟进。
      突然,车尾部传来阵阵骚动,慢慢波及到车队中部。柴泊和禁军中的几位将军、郎将及时赶到迅速控制局面并就地询问缘由。
      “柴公公,末将发现距离车队外十里外,有一群百姓跟随。”一位左右千牛卫校尉对柴泊道,“此前末将也垫后查看,在越黔馆驿并无百姓跟随,半个时辰前才发现他们。”
      “可是越黔馆驿农庄里劳作的农人?”
      “未查清楚。有将士听他们的口音,发觉很多人是京畿方言,末将以为是京中百姓。”
      “既是京中百姓,为何现在才发现?”柴泊故意问。
      “柴公公——”那校尉看上去很着急,“末将领旨负责后部安全,这些农人须立即驱赶么?”
      柴泊没有立即回答。却是刚获令垫后护卫的左右威卫将军栾庆不知为何对那校尉大声呵斥:“蠢才!还需多问——快去驱逐!否则会有更多百姓跟随,到那时他们真以为銮驾是逃难呢……”
      “栾将军,怎如此讲话!”柴泊拂眼瞪眉,“陛下移驾是为太后祈福,岂有逃难一说?”
      栾庆也知失言。他们现在置身车队中部,说话会被其他人听到,也许马上就有人传到了车队前部。
      柴泊却不惊慌,只温声对那校尉道:“你带领手下往回走,劝说农人不要跟着銮驾,万一陛下动怒会被杀头的。再告诉他们陛下移驾离宫是为太后祈福,并不是逃避叛军。”又走近那名右千牛卫校尉,嘱咐道,“查证他们是不是京城人氏。”
      那右千牛卫校尉领命去了。栾庆满是狐疑,只因适才说错话,也不敢再大声,只问:“柴公公不问问这些百姓从哪里来?”
      “左不过是一些听信谣言的百姓罢了。只要他们散了,何必招惹意外麻烦。”
      “他们若是京中人氏,公公不怕谣言——还有,陛下的安全……”
      “栾将军!”柴泊这才面露愠色,“刚才将军说了不该说的话,老奴为将军挡了,将军难道还要再胡言乱语?试想銮驾中有多少人的家口老小仍滞留在京,倘使被他们听到,会有什么后果?”
      栾庆这才不问。柴泊也不管他,正要派一名校尉去寻太子,就见陈询领着齐斐扬赶来。有栾庆在,柴泊心情复杂,“回殿下,是有一群百姓跟踪銮驾,为安全计,老奴已派人去劝返。”
      “有柴公公在,孤省心多了。”陈询道。他内心很着急,原本想借此机会从逃难百姓中找到尉迟坚,与他当面商议事宜。再过一会儿便到钟毓桥,他绝不能跨过那座桥。
      只听柴泊道:“百姓人数不多,数十名禁军前去定能控制住。只是——殿下,陛下晕症未除,殿下该去问疾。”
      “是该去探望了。”陈询略露忧色,“孤受君父遣令,巡察全部车队状况。不是不信任公公的办事能力,实在对那些百姓不放心,孤还是亲自看看为好。这样,孤让尉迟良媛携东宫诸人前去问疾,待孤处理好车队后部事端后再去不迟。”
      柴泊不语。
      栾庆忍不住发话:“太子殿下,臣亦有此忧,臣愿随殿下到后部查看,保护殿下安全。”
      陈询呵呵一笑:“栾将军,此地未脱离越黔馆驿,驿将张哲熙的贤名闻达天下,他管的地方岂有危险?不过是听到谣言的百姓而已,他们只逃难又手无利刃,只要前去规劝规劝。孤前去安抚,可代表朝廷稳民心。此外孤到了车尾,就顾不上车前,请栾将军带领你的手下去车驾前部代行孤巡视职责,等孤回来再劳将军垫后吧。”
      他说的也字字在理。刚才柴泊提到皇帝圣体有恙,不过是试探他的话。皇帝自登车以来,时刻有晕头现象,甚至有过昏迷,陈询也曾去问疾,然而非常时期安全更重要。为此奚官轮流照看,这是出发以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他兼有巡视车队安全之责,出现状况更应该亲自前往,尤其他说代表皇室慰问百姓,岂是臣子能代替的。
      柴泊抬首看了看逐渐西沉的太阳,以及满山苍翠的树木,对栾庆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虽说一小众百姓跟随,不值得太子殿下亲自查看,可小事不处理好,怎能管好大事。陛下赴离宫是大事,在中途万不可有意外——栾将军且去车前巡视吧,老奴陪太子前去安抚百姓。”
      陈询看着栾庆领军策马走了,才对齐斐扬道:“你去告诉忠玉,让尉迟良媛快到御前问疾,再听悦妃有何懿旨。”
      通往回头的路,熟悉且顺畅,行了十多里,终于到达一个山谷,只见山道上有数百名百姓扶老挈少、背包夹裹,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摇摇晃晃而来。
      陈询与柴泊下马走到百姓中,还没查问缘由,只见一位四十来岁的农夫走到陈询面前跪下。陈询仔细一看,原来是曾随司马清焕进过东宫的尉迟坚的手下肖江材。
      肖江材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解释随驾逃跑的理由,自称是京城人氏,原住在城南,忽然看到銮驾出京,以为叛军来了,看别人收拾包裹逃跑,他也跟着跑到这里。
      这时,又有几位农夫打扮的人踉踉跄跄跑来跪下,称京里还有很多百姓闻听了谣言可能会大批迁移,并有人询问叛军打进京城的可能性。接着肖江材强调京里百姓在陛下銮驾出城后已有很大的骚动,他们是第一批出城的百姓,至于现在京里的还有什么新状况不得而知。
      忽然,他身后的百姓中传来一阵大哭声,是位女子在哀嚎自己的丈夫,她丈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病得很重,四周围着人,吵吵杂杂、指手画脚。陈询若深入其中不安全,柴泊看那些人虽是农夫打扮,却个个生得彪悍威猛,便道:“殿下,让老奴去看看。”
      “好。”陈询点点头。柴泊一走,跪在地上的肖江材便对陈询道:“太子殿下,尉迟将军让卑职转告殿下,过半个时辰还有一批百姓追上来,到时请殿下一定设法以安抚百姓为由留下,不可过钟毓桥。”
      “孤明白。只是——”既倚仗尉迟坚,对尉迟眉月的安危不能不关心,“良媛还在车驾中,孤担心如果借故滞留,陛下疑心,会借此以她们为人质。”
      “尉迟将军说了,良媛早想到有此危险,请卑职转告殿下,不要顾及她的安危。”
      陈询远远看着柴泊走到百姓群中,似在与几位年长者交谈。
      “那几位年过半百者,也是你们的人?”
      “是。为了装成逃亡百姓,须有几位长者随行,才不会引起怀疑。”
      “尉迟将军思虑周全。那随后而来的百姓也是你们军中的人?”
      “对。尉迟将军安插在京城里的人已在游说城中百姓,后面会有大规模的迁徙,到时殿下可见机行事。”
      “肖将军,孤虽为太子,可手里只有百来名近身侍卫,倘若计划失败,尉迟将军可还有话说?”
      “将军只交代卑职,只许成功,不会失败。”
      肖江材的话似曾耳熟。陈询眉心一跳,正是尉迟眉月在出宫前对他说过的话。那时她说得字字铿锵、绝无迟疑。他知道她的能力,尉迟坚手握的军队是她自信的理由。从他自身来说,此举有违君令,成功与失败都会扣上僭越皇权的罪名。尉迟眉月的话似乎在彰显她的能力,更是给他决胜的勇气。眼下任何时候都是赌,反正是赌,多一个赌局也不为过了。
      “关外亥州安排得怎样?”
      “卑职的弟弟肖江栋已在八仙山储备粮草,并留有一千民兵守护,且时刻派人监视叛军和王部的动向,目前叛军与王部各据守一城相安无事。”
      须臾,柴泊拍马回来,见肖江材还跪在那里,只对陈询道:“奴婢问清楚了,确是那女人的丈夫病重。”又道,“奴婢让他们不可听信谣言,并许以钱银,他们有所动,现在已回去了。”
      陈询暗想,尉迟坚手下的兵多半是从上阳和陇州募集,他们的京畿方言大同小异,瞒过其他人很容易。只是这个队伍大多是男子,少有几位刚过舞勺的少年,还有十多位年纪不等的妇女,怎么看也不像拖家带口的逃亡者,他们的出现是制造意外引起皇帝的注意。
      他便顺着柴泊的话意,作势道:“那就让栾将军继续垫后吧。”
      回到銮驾边,陈询与柴泊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服下药有所好转的皇帝皱眉道:“朕出宫前一再交代,不许惊扰百姓,怎还走露消息呢?”抬眼看住陈询,只见他见垂首恭听,看不清表情。
      从立他为太子,除了章青均一案,皇帝怎么也没看透过他,此时也是,但想了想他对太子从来也未曾交心过,太子又怎知道他的想法呢。
      害怕言多必失,皇帝最后只对陈询道:“太子,你且去忙吧。”
      看着陈询上马去了,皇帝才对柴泊说:“你去查查谁走露了消息。”
      柴泊刚转身,皇帝又叫住,“刚才太子去劝说百姓,百姓对他有何评价?”
      柴泊回道:“太子说了陛下移驾缘由,并让东宫文学齐斐扬分发钱银遣散百姓。百姓对太子还比较信任,但都对时局有所担忧。”
      “东宫车队还在原来的位置?”
      “是。东宫只有十率府和仆寺里的护卫在太子身边,几位太子侧妃在后宫车队里。东宫的尉迟良媛对丽妃娘娘说,奉太子口谕,随伺御驾,以尽孝道。”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