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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第三十八章 月山城孤(1) ...

  •   楚王府邸,晚蔷薇灿烂,芳香远溢,连李垣的寓所里也弥漫着甜蜜的香气。
      “方殿临华节,圆宫宴雅臣。端阳午宴怀望楼接见百姓,为太后祈福更是欲盖弥彰。按制,明日大内总管会在一早再传陛下口谕,殿下是留是随驾就见分晓。”
      李垣将过韦府所听所闻向陈鉴复述后又补充道。
      陈鉴似乎对自身的去处不关心,只问:“你刚才说,韦修也随驾?”
      李垣挠首,不解,“属下与殿下想的一样,韦氏已不受陛下宠信,谁知陛下点名他随驾。”
      陈鉴垂首踱步走到几案边,抬首凝视壁上一方悬剑。
      这宝剑是陈鉴幼年使用至今的一方西域良器,当年陈鉴才十岁。西域贡品中送来一对青锋宝剑,皇帝立即赏给了陈鉴,陈鉴想也没想就将其中一口转赠给了陈询。皇帝赏的东西一般不能轻易送人,何况这对宝剑稀罕,谁知消息传到皇帝耳里,只当未闻,也无人敢置噱。
      他伸手拿下剑柄端详片刻,复又悬于壁上,才走到门前平视眼前悬在黝黑天空上的如碎钻石般的繁星,许久才自言自语道:“父皇的旨意传到东宫了吧。”
      “酉初发出,现在应该到了。”李垣话外有话,“恐怕此后太子再也无心每日晨起舞剑、暮时苦读。”
      陈鉴脸上浮出冰冷的微笑,继而眼角流出丝丝惘然。
      幼时他常常陪伴陈询舞剑,两人的剑法有相似处就是平日里切磋的。
      当时陈询曾笑言:倘使只论剑法,我与你对决,只落个平手。剑路相通,剑术相通,心境相通,绝无半分变化,彼此间也太熟悉对方了。
      后来在灵州,他与司马清韵舞剑,便刻意转换剑路,闲暇时间太多,却也创出自己的一套剑法,如今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但少了从前那种比斗的情致。
      李垣对今日的收获颇为自傲,“其实,韦修骨子里并不愿唯袁氏马首是瞻,当日他就反对韦圆选为东宫昭训,最后韦氏因此而被清算,他自然对袁氏怀有怨恨,现在加上殿中省监形同虚设,韦荡少不得在他面前抱怨。敌人的敌人,便是我们能够拉拢的人,作为殿下身边的谋士,李垣不才,会为殿下做最好的打算。”
      陈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问:“昨日盐商沈家派人来我府邸,也是你安排的?”
      李垣并不遮掩,且听陈鉴没有责备他,干脆和盘道出:“对。沈家有钱,殿下若卷入朝堂争端,成就大事必须有钱才行。属下请水灵姑娘到越州一趟,她说沈家在越州并不好过,当地百姓比京里的百姓还消息灵通,到处在说沈家听从圣命转移皇产,越州百姓对陛下弃守京城更反感,据说越州出现几股江湖势力,正在暗处招募将士,蔻丹坊一位姑娘的相好就是一名江湖侠客。水灵姑娘对我说,那人名字叫褚子琛,渡州人氏,年过而立,因长相英俊,才华横溢,风流倜谠,与京中数位名妓都有往来。此人在江湖颇有盛名,往日最瞧不上庙堂高院,只爱侠影萍踪、逍遥快活,现在叛乱发生,却对朝廷的事上心了。对此属下多了一份心思,几番辗转打探出他现住在柏青街的明哲馆,每日外出一次。属下曾跟踪两回,发现他去的地方都靠近长白坊。他非常敏感心细,属下亦不想得罪他,所以这些日子没有再跟踪他。属下想他非凡,摒弃热衷的江湖却卷入如今混乱的朝堂,便想知道他来京的意图,打算过两日再去查看查看。”
      李垣素来与江湖人士有所往来,又与风尘女子有染,探听消息自然方便多了。到灵州后陈鉴虽也爱出入妓馆,却只与艺妓谈论诗文乐谱,后来遇到章青砚,一心只求佳人在侧,就不在去那些风月场所,自然不如李垣处处留情便捷。所以对李垣此举他也不反对,只是心里还有一些疑惑。
      “你是怎么联络到沈家?他家可曾是袁氏想揽入手心儿的,只是沈家的大当家沈田玉与袁氏在华州盐道有过节,沈家明摆着不喜欢袁党,袁党也想整垮沈家,却奈何沈老夫人原是父皇的乳母,又是祖母吴太后当年的贴身女官,身份尊贵,家大业大,袁党也奈何不得。那沈家虽是商人,却以儒商自诩,更不愿与一般人来往的。”
      “清高门庭也有游手好闲之辈,柏青街蔻丹坊这样出名,沈家的子弟如何不会去凑热闹?沈田玉的长子沈慕生就是其中一位。他倾慕水灵姑娘,无奈当年据王锡强势,他只好低头不争。现在水灵姑娘为了帮属下,故意与他亲近,他渐对殿下生有好感。亦知娘娘重新获宠,岂不愿与殿下亲近呢。”
      正说话间,有内侍来报,圆成公主进府了。
      李垣道:“陛下明旨高广随驾,高驸马亦随驾,公主想必为了随驾而来。”
      “移驾岂要圆成姐姐操心。”陈鉴说着走出书房,刚到庭院就见司马清韵与圆成公主款款朝书房而来,她们身后远远跟着楚王妃的两名侍女,可见是司马清韵迎接的圆成公主。
      “姐姐!”陈鉴上前行见礼。
      圆成公主一边回礼一边笑道:“九弟真是低调,若不是我今日来楚王府,怎知九弟早已娶妻。适才进府见到楚王妃,姐姐才想起这顿喜酒还未喝上呐。”
      说着眼睛朝陈鉴身边一瞥,看到李垣心里更明白十八九,嘴上却问道:“九弟,这位大人是谁?”
      李垣忙上前跪拜:“楚王府长史李垣,叩见公主殿下!”
      “哦!原来是楚王身边的长史。早闻九弟身边有位谋士,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四书五经、儒释道法无所不解,怪不得今日一见就觉非同凡响。”
      李垣听到圆成公主的夸赞,浑身惬意无比,正欲开口,却听陈鉴笑道:“姐姐快别夸他,他一高兴与姐姐谈起诗文,只怕姐姐比不过他。”
      圆成公主笑吟吟道:“瞧九弟说的话,是贬你的长史呢,还是贬姐姐啊?九弟再这样说,姐姐马上就噤若寒蝉、裹足不前,以后也不敢来楚王府了。”
      “哈哈!若姐姐当真为此不来,弟弟定亲自去公主府赔罪。”陈鉴深知圆成公主素来不会奉承人,今日说的话本就令他意外,也引起疑心,只笑着看住李垣,“李兄尚风雅,姐姐又是公主中的佼佼者,贤德有才情,若因此不让姐姐与李兄见面,只怕我大鄣朝史上会少了几段好诗章。”
      圆成公主连连摆首道:“我可担不起贤名二字,我只认识几个字罢了。论起才情,本朝公主中当首推宣益妹妹才是。”说着,她又看住李垣,“往日里没见过李先生——请问先生来楚王府多久了?”
      “属下与楚王殿下认识很久,早在殿下五年前巡视南塑、浙东两郡秋收,在灵州就与殿下相识。至于到楚王府就职,却就在殿下回京后。”
      “噢!”圆成公主点点头,似乎不再对他感兴趣,转身看了看楚王府邸修葺一新的屋宇和庭院,想起宣益公主府曾是所有公主中最好的府邸,陈鉴这府邸更是风水宝地,此前一直空置,直到陈鉴回来,倘使将来落入敌手真是要被糟蹋了。暗暗嘁嘘之余,忍不住对陈鉴道:“你回来也动了许多心思吧,这府邸一番整修像新砌似的。”微一停顿,惋惜道,“只可惜要去越州了,这园林少了主人也缺了灵气……”
      她这话在李垣听来是闺阁女子对故园的惋惜,陈鉴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意思,“父皇为祖母祈福移驾离宫,定会再回来的。他日贼人也会杀尽,若父皇恩准,我也不会负了这片园林。”
      “哎呀!瞧我刚才说了什么?——唉!我也是想起前朝大齐国可曾出过帝王离京避难亡国的事。试想父皇睿智精明,岂会容许我大鄣覆此污泽?——哦,对了!明日出京,弟弟准备好了么?我母妃昨日还问起皇子和皇子妃及皇孙、公主和驸马,说此次移驾不同于以往,后宫还有一些没有子女的妃嫔是没有通知随驾的……”
      圆成公主仿佛只是随口说说,将切中很多人利益的随驾一事谈得云淡风轻,见陈鉴不接她的话,又道,“只顾着说不相干的,忘了正事了。”转头问司马清韵,“楚王府随驾车马准备好了么?行囊也收拾好了?越州离宫不远,三五日即到,带些日常物什就行,免得辎车劳顿。”
      越州离宫原本应有尽有,且沈家等富商帮助皇帝已运过去很多,所有接到旨意随驾的王府官衙自然不会携带太多物件。
      “弟弟早让恽良斟酌捡了要紧的收拾好了。”陈鉴微微一笑,“姐姐这话的意思,是不是父皇有明旨要我随驾?”
      “怎么,九弟还不知道父皇的旨意?”说完她立即反悔。每个皇子公主府邸都会以接到明旨才随驾,她原本就是另有其他目的,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做掩饰,可话说到这份上,不回答说不过去了,“昨儿我母妃说,父皇提出让九弟随驾,没想到旨意还未送达楚王府。”
      “哦!”陈鉴这才点点头,“我适才还纳闷姐姐今日为何来我的府邸,原来如此!”
      “哦!对对!我原也是奉母妃之命来关照各府邸,既然弟弟清楚,姐姐就不多说了。”圆成公主抬起袖袍,“告辞了!”
      “姐姐且慢!”陈鉴走到圆成公主前面,“弟弟还有事想问问姐姐,高尚书亦在随驾之列?”
      圆成公主叹道:“叛乱后,父皇重用节度使与关口统帅,反而兵部尚书诸司成为闲曹,父亲大人突然有病在身,现在主管兵部的是兵部左侍郎杨开甲、兵部郎中萧玉方,高府实则徒有虚名。但父皇有明旨,高家岂敢违命,只是父亲大人沉疴不起,暂时走不了,我与驸马肯定要先一起走的。”
      “那东宫呢?”
      这话问得有些不知究地,尤其作为一位皇子,为太后祈福,岂有太子不随驾的道理,除非,非常时期——可眼下,就是非常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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