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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三章 伯歌季舞(6) ...

  •   长白坊里,在外人眼里属于最佳居所的宣益公主府,在公主大婚后,没过几日就成了寂寞空庭,又过了数日,宣益公主带着几名侍女就搬到位于昆览湖和鄣宜谷的京郊别居岚溪苑。赵文轩感觉不对劲,连忙收拾行囊也跟着去了。夫妇俩这一住就是五日,在昆览湖、鄣宜谷游船踏青。五日后赵文轩实在憋不住,就劝公主回城,几经软磨硬泡宣益公主这才答应。
      回京那日午后,宣益公主在赵文轩的劝说下就入宫探望殷贵妃。他们刚到未禧宫,恰逢殷贵妃午睡刚起,正端坐在馨华殿中央的软罗榻上喝茶。
      “母妃!”宣益公主赌气撇下赵文轩,独自一人朝笑盈盈的殷贵妃走去,眼眶全是委屈。
      殷贵妃年近四十,仍容光艳丽、仪态万千,静静地看了看闹脾气的女儿,抿嘴笑道:“平日若没事,你二人就到墨玉池畔走走,或去沥水和沁水划舟,听说沿岸的紫薇开得甚美。为端阳节庆父皇又下旨让元州刺史运来珍禽异兽,尚武苑正安排驯兽师训练。”
      赵文轩笑道:“臣明日就带公主去墨玉池。”
      宣益公主斜瞥他,道:“墨玉池有什么好看的?你除了去墨玉池,还能带我去哪里?我说在岚溪苑再住几日,等我那些故友来了更热闹,你偏要回城!”
      赵文轩歉道:“公主教训得是,臣下次不敢了。臣要回城,是因为——”
      “是因为母妃让他回来。”殷贵妃接口道。
      宣益公主不信:“母妃找他何干?我看他平日里就爱与一些宗亲、子弟饮酒闲话,母妃难不成也让他来喝酒聊天?”她本好清雅,性格无邪,近来发现自己的夫君不是想象中的雅士,内心已生不悦,又想知道缘由,忍不住朝殷贵妃投去探寻的目光。
      殷贵妃掩袖一笑:“小夫妻过日子,图的是彼此作伴,可谁没一个脾性和喜好,这就需要彼此包容——可宜,你如今嫁了人,可曾学会怎样做人家的妻子呢?”
      宣益公主嘴角轻撇:“母妃明摆着偏向他。难不成我这个亲身女儿还没他好么?”
      当初礼部议婚时,殷贵妃说赵文轩是前兵部尚书赵名皎与皇帝的异母妹妹西阳长公主唯一的子嗣,单说这出生足够将其他子弟比下去,更别说赵名皎一生贤名。只说在全盛初年平南罗国之乱,全盛三年先皇第六子永王兆业在封地瑞州叛乱,被时任梧州刺史的赵名皎以少胜多平息,又以其才识兵不血刃游说很多逆党投降,为先皇信任和世人敬仰。后来皇帝将西阳长公主下嫁于他,此后赵氏家族日渐兴旺、名贯京城,加上西阳长公主喜爱交际,很多官宦趋之若鹜,每日西阳长公主府人可谓门庭若市。可惜好景不长,赵名皎突患重疾亡故,西阳长公主守寡后也不改往日做派,经常携赵文轩出入各种社交场,耳目濡染,赵文轩也养成了善结交的习性,又巧舌如簧博人欢愉。殷贵妃便对赵家留心,还将殷长原的女儿嫁给了赵名皎的一位侄儿赵谷廉,不久赵谷廉通过殷贵妃携家带口进京供职,也成为殷贵妃与外界联络的一个重要人物。去年仲秋皇帝寿诞,殷贵妃见到了赵文轩,很快决定将宣益公主嫁给他。当然她没有和宣益公主商议,而直接请求皇帝赐婚。
      宣益公主原有个想嫁的人,他便是老驸马司马祁次子司马清焕,彼时他正担任左右金吾卫将军,主管京城烽堠。司马清焕想不通为何喜好风雅的宣益公主灰看上他这个将门之后,且他常进出南衙各署,对殷贵妃的品行有所耳闻,觉得以散漫为名的公主喜欢他是图了个新鲜而已,尽管他暗中对当时的宜昌公主存着好感,还是因为她的母亲是殷贵妃不敢多想。而生为公主的陈可宜自有一份骄傲,且她性格开朗乐观,也想到门庭不如赵家的司马氏不会入母亲的眼,无论怎样权衡和比较,这番心思终不得善果,于是在母亲和哥哥的游说下,很快接受了这桩婚事。
      她以为嫁了人可以让忘记从前,谁知新婚才几日,不适应和不快乐就如影随形。于是对殷贵妃抱怨道:“女儿最纳闷的是驸马除了陪女儿,整日还忙些什么,难道只与那些子弟们品酒闲话?”
      赵文轩连连对宣益公主拱手作揖:“公主责怪的是。臣会改过,只求公主饶过臣吧!”
      殷贵妃满脸和悦地对女儿说:“可宜今日来是责怪母妃没有为你选个好驸马吗?可宜不可太挑剔!你喜和才子们往来,母妃从发表过异议,驸马也未曾有过微词。你说他平日里做事不和你商议,他是你的驸马不错,可他也是男子,成日里总不能只围着你转。今日你既问起,母妃就代他告诉你缘由,那是母妃嘱咐他不对你说的。”
      “是母妃嘱咐的?”宣益公主好奇。
      殷贵妃叹道:“你知道本朝驸马都尉一般只是闲职,能担实务的缺指可数。你的驸马有个名贯朝野的父亲,同样作为驸马他又怎愿就此埋汰自己?怨就怨在母妃选了他做了你的丈夫。母妃懂他的报负,就让他协助光禄大夫袁辅政之子袁志琅和你表哥殷长原处理京城与华州税赋。你也知自古以来与商人往来被瞧不起,母妃怎会对你说。所以让他瞒着你,免得你知道了心里不舒坦。”
      宣益公主熟识几位商家子弟,与他们常常聚社论道,对他们很是欣赏,便无所谓道:“原来如此!不过女儿觉得商贾并非见不得人的行当,母妃何必让他瞒着女儿呢?”
      殷贵妃似才恍然大悟,对赵文轩笑道:“瞧瞧!本宫的记性可不好了,没想到可宜与众不同。驸马记住了,以后你回公主府得与可宜多谈谈你的事务,免得她为你担心。”
      赵文轩连忙躬身应允:“臣谨记。”对宣益公主道,“公主心胸宽广,只怪臣愚钝。以后决不这样了。还请公主见谅!”
      宣益公主瞟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既说出心底话,我就原谅你一回,若再如此,我就不理你了。”
      殷贵妃和蔼地拉住宣益公主的手,轻轻一拍,道:“既弄明白了,你就去纪悦妃处走走,她每年春季总生病,又不肯迈出流晴宫半步。你去了告诉她,母妃早想去探望她,近来忙于端阳节庆,有什么怠慢流晴宫的多多担待,过些日子闲了,再去流晴宫探望。”
      宣益公主闻言,连忙起身笑道:“母妃就不让我闲着——也好!我最喜欢去流晴宫,女儿最爱吃悦母妃做的灵州麻糕。这一去说不定还能遇上九哥呢,听说他从灵州回来了,再过几日又要出远门,我正想着又要几个月见不着他呢。”又对赵文轩说,“你和九哥不甚熟稔,我一个人去,你就不要哦跟着了。”
      “全听公主的。”
      殷贵妃挥手笑道:“那就去吧!”
      宣益公主却不急着走,想了想又道:“九哥虽不是我一母所生,我却视九哥为至亲。许多人说他有父皇年轻时候的样子,如能潜心治世之学,就与当年的父皇一无二致。”
      她只管没心没肺地说着,没看到殷贵妃眼角拭过一丝不悦,又很快收住眼角的阴霾,仍和言悦色道:“可宜说的是,还不快去流晴宫!眼瞧着日头西沉,可不要晚了时辰。”
      目送宣益公主的身影消失在馨华殿后,殷贵妃这才冷脸对赵文轩道:“我不管你们小夫妻如何相处,但不可让可宜被冷落。她是直性子,心里藏不住事,长此以往陛下会知道——你要懂分寸。”
      赵文轩满面惶恐,连忙道:“娘娘说的是!臣近来发现东宫有异常,急着收集证据,难免忙了些,有时难以周全。”
      “本宫让你的做的事你只管放手去做。本宫的女儿本宫清楚,你只要经常陪她,她就不会胡思乱想——记住,你所办的事,切不可让她又丝毫察觉和怀疑,否则她要追究到底。本宫这样要求你,不光是为了安抚可宜,也是做给其他人看。”
      “臣谨记!“赵文轩唯唯诺言,想了想,试探问,“臣有一事不明白,为何娘娘刚才提到袁大人和您的侄儿,公主如果细究起来,岂不又要多心?”
      “无妨!袁氏和我殷氏现有商贾往来,就算被朝廷知道,顶多一番嘲笑而已,谁也不会仔细追问。何况可宜这孩子素来对朝事不上心,而我们若要成大事,没钱银怎行呢?”
      赵文轩正要在殷贵妃面前卖弄,便说:“说起钱银,臣想袁志琅屡次应试不得中举,人言游手好闲,喜好斗鸡杂耍,后来袁大人通过御使中丞姚益向平恭节度使黄闵韧举荐,由他接替殷长原的平恭节度使财税官。如今的节度使都是受命赐双旌双节,掌总军旅,得以军事专杀,行则建节,府树六纛,威仪极盛,超过以往任何朝代,日后贡州的实力真不可小觑。又听说袁志琅依仗黄闵韧的权势,且善经营、聚财无数,袁府如今过得富足奢费,全凭他的手段。这袁志琅也是个人才。”
      “有钱有何用。历代商者不可与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本宫侄子长原在华州做买卖顺风顺水才捐了个华州刺史,而本宫的舅父叶卯辰虽封彭国公,官至吏部左侍郎,可他到底不姓殷。论起我殷氏还是最低贱。”殷贵妃说着,眼眸里渗出失意和浓烈的权利欲望。
      赵文轩看出殷贵妃的心思,趁机道:“娘娘若愿意,臣请家母得空和陛下提一提,看能让殷大人入朝为官,如此一来,在京中娘娘又多了臂膀,忠王殿下也多了个依靠。”
      殷贵妃脸上阴色登然消失,笑道:“驸马这样说,本宫如何不愿意?只这事本宫不好向陛下开口,若长公主能出面,再好不过了。”
      赵文轩又劝殷贵妃借助袁辅政和平恭节度使黄闵韧攀交情,“娘娘您想,这些年来黄闵韧屡立新功,陛下因觉得平恭地处遏浑那交界地,对平恭郡颇为重视。如今东遏浑蠢蠢欲动,陛下增兵到平恭,黄闵韧的十五万大军将增至二十万,算起来可是我朝拥军最多的节度使了,连地处南罗边界的巨渡节度使也不及他的实力。一是陛下对黄闵韧的器重,二是黄闵韧有过人之处,且他和袁大人关系非常,若是三方有了联络,对忠王殿下有利无害。”
      “可我听说黄闵韧麾下边将骄奢淫逸,不懂体恤士兵,对朝廷的赏罚不明又安边无策,其节度副使又多跋扈,部下则更多悍将骄卒,连逐帅杀使之事也发生过。朝廷已有削减贡州兵力的呼声,即使和黄闵韧攀上关系,将来也不能保证昶儿能够控制住他。我想让昶儿现在做太子,也想让他做个不受边界兵患之苦的帝王,如此悍将,留在朝廷非益事。”
      赵文轩听出殷贵妃的顾忌,当下就不再提了。
      殷贵妃笑道:“财道不可弃。本宫虽为贵妃,却也是每月领着俸禄,哪有那样多的钱财由着本宫为昶儿奔波。现在长原侄儿手下很多和皇室往来的商事无人辅管,我想让驸马学着些。可宜是公主,也是我殷氏的血脉,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驸马多操操心,本宫也放心多了。”
      赵文轩闻言很是欣喜。他对为官之道不甚精通,却善经营商往,只是这在本朝不是正途,正因不是正途,朝廷也无人盯着,他假借这由头为殷贵妃奔波,能减少很多限制和麻烦。
      于是不久,殷氏在京郊的一处田庄和灵州一所直供皇宫的织纺归于他管理。西阳长公主觉得这不算正经事务,可赵文轩资历有限,也就任由他去了。但对于殷贵妃来说就不一样了。赵文轩利用这个身份出入宫廷,甚至可以借着尚衣局的名头进入东宫,为她刺探消息提供了便利,不久又让他再专营盐﹑铁﹑酒等专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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