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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十九章 金庭茂迟(3) ...

  •   章青均看在眼里,笑道:“妹妹爱写字,臣以为这幅字写的极好,便裱糊了收藏。今日赠予殿下,也是物归原主。”
      陈询含笑问道:“那时她除了爱写字,还喜欢做什么?”
      “还喜欢弹琵琶。父亲曾送到她到京城最好的乐坊练习过呢。”
      “东宫有典书坊,我早安排人整修打扫出新,还请宫中乐师黄阅来了一趟,侍从说青砚曾进坊好几次,赞她的琵琶弹得甚好。”
      以前章青砚在章府经常弹琵琶,进了东宫肯定很少弹了,要不陈询不会只听人说她弹的好,他们是不是不经常见面,彼此了解就少了?可太子看上去对青砚非常上心,难道是青砚待太子不好?想来也有可能,大婚时青砚还未忘记楚王鉴……
      章青均暗暗疑惑和担忧,却笑说:“殿下待妹妹真好,臣在这里代妹妹谢过!”
      陈询发觉刚才说的话不妥,正想着消除章青均的疑心,听他这样说,忙道:“青砚是我的妻子,照顾她是份内的事,我自当善处而关心。大概她以前清减惯了,不喜与后宫娘娘们走动,在东宫也少行走,我由着她,只要她喜欢就好。”
      “妹妹往日确不爱露脸,却是家父常带妹妹外出,妹妹孝顺父亲,每次也规规矩矩跟着父亲。”章青均道,又想太子刚才提到章青砚是他唯一的妻子,这在本朝太子不会没有侧妃,且宫里宫外在传皇帝要赐太子几位侧妃。只是陈询说时的口气笃定不容置疑,完全视外界的言论为浮云,却使他十分意外。
      在东宫用过午膳后,章青均便请辞,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方散了。
      出崇德馆就有两个仆从跟上,手里还各提着一个青素竹篾食篮子。走过两个内建花坊的浅宽矾白廊庑,拐过一条甬道就来到了宜阳宫。刚到宫门口,遇到正准备离开的陆延,霄环站在宫门下与他话别,一抬头看到章青均,脸上的笑容僵硬,“大公子”三个字生生咽了回去,只恭敬垂首行礼:“章大人!”
      章青均想霄环素来举止大方,唯有每次遇到他总讪讪的,一些往事自然浮于眼前,此时陆延在一旁不便多言,只温和道:“霄环姑娘好!”说完看住陆延:“陆兄也在!小弟听闻太子妃身体有恙前来探视。”
      陆延和章青均素来关系深厚,此时遇见也不拘礼数,只打了一个拱道:“太子妃是睡眠不稳引起身体虚弱、呕心泛吐。前两日吃了我开的药方,今日来复诊看好多了。章兄不必担忧。”
      他本年长章青均十岁,尊他为“章兄”是因为章青均官阶比他高,如今又是太子妻兄,尽管章青均尊他为“兄”,他也不敢自诩年长,回以“兄”称呼是为了表达恭敬。
      章青均松了口气,“如此我更要进去探望妹妹了。”说着便和陆延告辞,由霄环引他往宜阳宫里走。
      霄在他的前头引路,免不得心乱如麻,那日随章青砚进了东宫后,只见过他一次,今日是第一次在东宫为他引路,虽是平常事务,却于她来说别有异样。她一路上只极力克制着一言不发,恨不得这条路变短些,再短些,短到自己立即走完才好。
      章青均是男子,又见过很是世面,自不会像霄环有那样多的儿女情长,且他没对不住霄环,只是婢女对男主人多年来曾存着一种向往,错就错在他早已娶,霄环又不愿做妾室,到底与他无太多干系。
      章青砚在宜阳宫正殿迎接章青均,她除了大婚三日后与陈询回过章府,算起来有一月多未见哥哥,现在东宫里见到很是高兴。
      在宜阳宫正殿坐下后,章青砚关切问:“父亲和母亲大人安好?嫂嫂安好?侄儿和侄女安好?”
      她一连串问了几个安好,可见对家人十分挂念,章青均仔细看了看妹妹的脸,容态平静,只是略显苍白。想起刚才太子的话免不得疑窦再生。
      “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俱安好。你嫂嫂也安好。至于你侄子侄女——呃,你知道沣弟日常在东宫里当差,闲了还和从前一样去鄣宜谷找他的师父习剑,如今长进不少。瑜儿非常喜欢小叔,这次回京,有时会和沣弟一起去练剑,父亲看他喜好习武,说男儿好武无可厚非,但文章字句也要懂得,好来日博取功名。便指派一位师傅教他读书,最近在习读《孙子兵法》、《大学》、《中庸》。蕙儿越来越乖巧,已和你嫂嫂学着做点女工,也识几个字了。只是自妹妹嫁入东宫,母亲大人挂念,听说我要来东宫拜会太子,惦记妹妹身体,特意让我带来一些妹妹平日里爱吃的点心。”示意外面的仆从进来。
      荃葙接过食篮提放到桌子上并打开。章青砚一看,全是她平生最爱吃的虾仁糕,是母亲亲手烹制无疑。想起以前在章府和母亲朝夕相伴想见就见,如今想要见上一面还须要宫闱局转呈批示,虽说手续不繁琐,但到底不同了。这种讲究她最不喜欢,那时总想着将来嫁个普通人家,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和夫君一心一意白头到老,想见父母兄弟就能随时见到,如今看来那点心愿变得遥不可及。
      章青均瞧着她神情黯淡,忍不住问道:“妹妹的身体还未痊愈?”
      章青砚忙展颜笑道:“只是睡眠不稳,这两日已好了。刚才看到虾仁糕想起母亲,又听哥哥说母亲惦记我,不免难过。”
      “瞧妹妹说的,像难和母亲再见面似的。妹妹不可随便出东宫,但母亲可投贴求见啊。你放心,回去我便和父亲商议,让母亲来东宫一趟和妹妹好好叙叙。”
      “如此是好!只是每到夏天,母亲的眩晕病就犯,还是不要劳烦她老人家吧。”
      “妹妹想得周到,那就安排在秋后吧。我会将妹妹的关心转告母亲大人。”
      兄妹二人又说了些闲话,自然也谈到雍水河和鲁江渠。章青砚询问了哥哥这次进京述职时间,听说因她刚出嫁,这次嫂嫂决定和侄儿、侄女暂不随他去越州,留在上阳伺奉父母几个月,便嘱咐哥哥有空带两个小孩儿来东宫见见。
      “小孩家不懂规矩,且你刚入东宫,哪有家人立即就来探望的。日后再说吧。”
      章青砚却想起去年哥哥送给她的那件柿子红撒金纹玫瑰紫蜀锦滚边袄。心底一紧,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东宫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地方。且她虽和陈询貌合神离,但名分上到底是正正经经的太子妃,父亲谋求将她嫁给太子为了就是保章氏一族飞黄腾达,来日再仗着太子登基荣耀子孙后代。所以她即使心里有太多的无奈和不甘,当初也没有和陈鉴一起私奔,说明了她还比较理智,于是道:“哥哥如今得陛下重用,又在肥差上,万事切记小心谨慎,免得落人把柄。”
      刚刚在崇德馆被太子提醒了一回,没想到章青砚也提醒他,章青均面颊轻抽,勉强笑道:“妹妹说得是。我在工部也有时日,诸事自会懂得分寸。却是妹妹在东宫,要好好伺奉太子,尽人妻之义,在陛下面前做一贤良媳妇,这样我和父亲母亲也放心了。”
      章青均这些话本是场面上说说的话,没想到章青砚听了似有所指,不由满面通红,只低声问道:“哥哥听太子说了什么?”
      章青均好奇:“太子殿下没和我说什么啊,妹妹为何这样问?”停了一下,又笑道,“今日我到了东宫,才知道太子待妹妹真好,回去一定告诉父母亲大人,他们定很高兴。”
      章青砚见章青均不像在故意掩饰,想也是自己多心,又听他夸赞陈询,不由想起陈询那日对自己说的话,他如此信誓旦旦,或许如荃葙、霄环所言,他既看重她,怎会在哥哥面前讲什么她的不好呢?想到这里她放心了,也怕章青均在这里待久了会有所察觉,于是便故作疲倦状,道:“哥哥来了有一会儿,也该回了。”
      章青均也意识到不宜在此久待,便起身告辞。
      这里章青砚命荃葙拿来一些物件,几块莨绸方料,一包纸包药材,一个麻葛袋一齐递给章青均,“这块莨绸方料给母亲做夏衣,还有这包药材,里面有玄参、龙骨、牡蛎、龟板、天麻、夏枯草、夜交藤等,可治母亲眩晕病。我知道家中不缺这些药材,可从我这里拿回去,是我的一片孝心。这包物件儿,回去后分发给家里人,尤其瑜儿和蕙儿多给他们一些,算是我这个做姑姑的对他们的惦记。还有,刚才哥哥说蕙儿如今跟着嫂嫂学做女工,能识几个字,千万不要满足于这点学问,常常教她多多识文断字,女孩家多读书见识大些,就不会像那些娇生惯养的不明事理。还有我住过的棋望楼,若哥哥不嫌弃,回去后让蕙儿带着小丫鬟们住里面吧,从前留下的笔墨砚台、书笺纸绢,都是哥哥送给我的上好东西,全部给蕙儿吧,不要闲置着暴殄天物。”
      “妹妹的话我记住了。往日里蕙儿最喜欢和你学文识字,你还教她吟诗作画,自你出嫁后她还念叨过几回,在越州时我还让她陪着瑜儿一起读书呢,她真有模有样教起瑜儿,瑜儿现在也有长进了。”
      “蕙儿会教瑜儿读书——如此甚好!” 章青砚掩口笑道,只是想起父亲似有赌气的意味,道,“这次未曾给父亲大人准备什么礼物,哥哥回去就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声好吧。”
      章青均知道妹妹对父亲还心存芥蒂,心底责怪妹妹不懂为官者的心思,面上却笑道:“妹妹千万不要对父亲大人有成见,他老人家一向面严心善,尤其妹妹出嫁后每晚都会与母亲念叨你。虽说妹妹的婚事有父亲在一边推波助澜,但是哥哥亦觉得这桩婚事是天造之和。就拿我今日第一次和太子单独会面,发现太子非常人所比,将来必是位明君,来日妹妹做了皇后,就知道父亲的苦心了。”
      章青砚不语,走进寝殿内,一会儿出来手里捧着个锦盒,“这是太子送给我的徽州砚台,我试了一下甚好。请哥哥转交给父亲大人。”
      章青均微笑着接住。很喜欢妹妹一点就通,想来伺奉太子也是如此,难怪太子这般待见自己,想着心里越发欢喜。
      将章青均送走后,章青砚一个人倚靠在宜阳宫宫门上发呆。
      一会儿,霄环走来,打起一把扇子站在一边为她轻轻扇风。盛夏时节,纷纷红紫飘落,青蛙声断断续续此起彼伏。
      “姑娘是担心大公子知晓您和太子的事?” 霄环从不将章青砚对自己的情谊视若等闲,刚才为了躲避章青均,现在才出来寻找章青砚,其实心里早早在担心章青均今日来东宫是不是知道了章青砚和太子之间有隔阂,现在看来章青均并不知晓,却还不放心,忍不住探问道。
      章青砚摇摇头:“哥哥现在还不知道。但是长此以往他和父亲定会知晓。”说着,抬眼瞥见霄环手中的扇子,是去年陈询送给她的丝织绢素制作的团形纨扇,收到后锁在妆奁里一次也没有用过,看上去和新的一般。霄环特意拿出来使用实则是在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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