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火》重裘

15、德育处

　　德育处。
　　三个男生靠墙站着，洪子轩鼻青脸肿，校服破烂，彭火和南墙除了衣冠有些凌乱，身上毫发无损。
　　桌子后面坐着德育处一姐张奶奶，旁边拽了把椅子，坐的是已经走到校门口又被张奶奶一个电话叫回来的刘雪梅，刘雪梅看着惨不忍睹的洪子轩，微眯起眼，“我看你也躲不了这顿打。”
　　“刘老师！”张奶奶责怪似的叫了她一声，抬起头看着这在学校大门口三个打架斗殴的学生，“你们的家长都在路上了，应该很快就会到，这件事情我们会严肃处理——你们三个人先一人给我表个态。”
　　洪子轩舌头捅捅破了的口腔，“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是被打那个，他一胳膊把我撂地上，然后就踩着我让南墙打，保安要是晚点到，我今天就算交代在这儿了。”
　　张奶奶的眼睛看到彭火身上，彭火说道：“我错了，下辈子不敢了。”
　　张奶奶一口气滞在胸里，看着他，“彭火儿，你要在我这留多少案底才算完？”
　　“哎彭火，你初中是不是也在三中？”刘雪梅打量着他，看他点头，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刘老师也听过他的大名儿？”张奶奶问道。
　　“有所耳闻。”刘雪梅眼里带笑看着彭火，点点头。
　　“本来以为你上了高中老实多了，”张奶奶瞪着他，“我看你是想成为我退休前职业生涯上的最后一个污点。”
　　彭火站僵了腿，晃悠着换了个站姿，“那不能，您是不是忘了还有个叫王鑫的？”
　　“你们俩啊！”张奶奶当然不能忘，咬着牙说道，“你就跟着他混吧——前两天李老师刚跟我表扬你数学竞赛在市里拿奖了，你看看，今天！你说你是不是烂土豆不禁夸！”
　　“南墙，你这才入学几天啊，怎么结识的咱们三中前校霸呀？”刘雪梅感兴趣地问，她表达嘲讽和感兴趣的时候共用一副笑模样，因此她感兴趣的时候让你觉得嘲讽，她嘲讽的时候让你觉得更嘲讽。
　　“别听你们班主任胡扯。”彭火头微微侧过去，压低了声音说。
　　他嘴里还带着一股烟味。
　　南墙面无表情不说话，没人发现他在按捺着嘴角。
　　面对老师的有些问题，沉默是标答。
　　“那南墙，你来说说，是怎么个情况。”张奶奶问道。
　　“没什么可说的，他活该。”
　　“上一届高一的也不这样啊！”张奶奶又新鲜又气得慌，结果就口不择言了，她忘了上一届的高一典范还在跟前站着呢。
　　老师们都这样，他们在指责这一届学生时提起的上一届，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上一届，只是一个概念，是老师们一个幻想的寄托。
　　刘雪梅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翘着腿靠上椅背，“行了，等家长吧。”

　　没等几分钟，门外走廊尽头就有了动静，越近听得越清。
　　“行了我们到了，得去接我那倒霉孩子了！”
　　“老南你也去找老师吧，咱们微信再聊。”
　　“嗯好——我，我好像也是这间办公室……”

　　刘雪梅起身把门开开，把家长迎进来，“您好，您们都是哪位孩子的家长？”
　　“老师您好，我是南墙的父亲。”南正看见了墙边站着的南墙，见他脸上身上没什么伤，暗自松了口气，给刘雪梅鞠躬致歉。
　　旁边是一对穿着运动服的夫妻，身材属于中年发福型，胖得很有夫妻相。
　　“哎张姨！好久不见了，看孩子又给您惹祸了。” 俩人看着熟人先打了声招呼。
　　“嗨——我看小彭是不是又胖点儿了？”张奶奶在和彭火长期斗争的过程中，由于彭火父母高度配合学校工作，积极落实回家挨打政策，一来二去，就和他们产生了同一战线的盟友情，逢年过节还能发个微信互相祝福一下。
　　彭火爸爸和张奶奶扯着两句闲话，彭火妈妈在这边跟刘雪梅介绍道：“老师好，我们是彭火的家长，这是怎么个情况啊，孩子又给学校抹黑了吧，真是对不住，我们回家一定严加管教……”
　　刘雪梅打断她，“家长您先别着急管教，我先跟您还有南墙爸爸说明一下情况——这次把您两家叫来，是因为孩子们在校门口斗殴……”
　　“什么？我们两家孩子斗殴？”彭火妈妈一听这话就急了。
　　彭火爸爸也顾不上闲聊了，扭头看着南正，“老南你先别生气也别上火，我现在就揍他！揍到你解气为止，完事咱们还是好兄弟！”彭火爸爸是个重义气的人，两边袖子已经撸了上去。
　　“您先别着急，”刘雪梅扶住了彭火爸爸， “您儿子和他儿子是一拨儿的。”
　　彭火爸爸扯着袖子的手停住了，“哦——那就好那就好。”
　　彭火妈妈也松了口气。
　　张奶奶觉得不怎么好，手里的笔敲敲桌子，“小彭，要这么说那你思想觉悟可就是开倒车了啊。”
　　彭火妈妈往回圆，“——是，我们回家一定严肃批评他，您看写多少字反思合适，三千字够不够，不够您再加，他这次问题性质太严重了，您放心，这顿打他是躲不了了。”
　　彭火爸爸把话茬接过来， “不仅如此，他还把人家孩子给带上了，小南我是知道的，平常安分守己，要不是彭火儿怂恿他肯定干不出这回事来，归根到底是我们的问题，我们回去一定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教育方式。”
　　小南：叔叔我这是见您的第一面，话还没说上呢，您，您怎么就知道了……
　　彭火儿：冷冷的锅在我脸上胡乱的甩，爸你这是什么家门不幸式的兄弟情谊啊？
　　这边正乱着，门又开了。
　　一个穿着旧工作服的民工进来了，手里拿着安全帽，张皇地巴望着，灰白的脑袋让汗和油压的塌塌的。
　　他看着面前的一群人，分不清谁是谁，就胡乱地鞠了几个躬，嘴里喏喏的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往里一瞅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像是箭找到了靶子一样，人还没定，巴掌先到。
　　一声清脆的耳光让德育处整个的肃静了。
　　“哎大兄弟！”彭火爸爸离得近，及时地止住了第二个巴掌，“你这是干嘛？”
　　“我，我打死他我！我打死这个不中用的玩意！”那民工骂起儿子来倒是中气十足，口里操着的是外地口音，说急了还让人有点辨不清。
　　洪子轩脸跟死的似的难看，嘴皮子咬出血了就要往外冲，让洪子轩爸爸狠狠捆住，冲着两家家长就往下按他头，“你还他娘的想走！你赶紧给我道歉你给我道歉，你鞠躬！”
　　“洪子轩你先出去吧！”刘雪梅从洪子轩爸爸手里把洪子轩拉出来往门外带。
　　洪子轩爸爸不敢忤逆老师，就自己把腰折下去，一啄一啄地，嘴里老总老板的叫，说着全都是自己儿子的错。
　　南正直接被从公司叫过来，身上穿着正装，洪子轩爸爸更是一个劲地给他赔礼道歉。
　　张奶奶一看这是什么情况，直接懵了，捂着心脏翻出速效救心丸来。
　　刘雪梅先挤进去把洪子轩爸爸稳住，然后把彭火南正两人叫出去，连着洪子轩交代好了处分，再进来把门关上。
　　“我再交代一下情况，彭火南正两位同学在校门口殴打洪子轩，处分我已经跟孩子们说清楚了，洪子轩爸爸您不要激动，这件事情是那两位同学有错在先——彭火的家长，您二位应该都有经验，请把孩子带回家严肃教育，现在就可以走了——南正和洪子轩家长还需要留一下，还有其他一些情况我需要跟二位沟通一下。”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那不肖子的错，老总您千万别生气，有气您就冲我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