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火》重裘

10、开学第一天

　　军训回来转天就是周一，正式开学。
　　三中虽然成绩是市三所里面的吊车尾，但硬件条件排得上个，占地面积大，教学楼林立，赭红米白色调，主教学楼正对着校门，设计的是西式钟楼风格。
　　七点二十五，大敞的校门口，同学们络绎不绝。
　　“同学别走——没穿上身校服的那个。”
　　有人在南墙背后喊，南墙没理会，直到那人叫了自己名字。
　　“姓名，班级，原因。”彭火站在执勤生旁边，手里拿着本和笔，公事公办的样子。
　　军训时候他的军训服难见好好穿过，不是披着就是搭着，热急了裤腿折到膝盖弯，这回穿起校服倒是正经，估计是执勤需要。为了三年不用换，学校校服总是做得比身量大出一截，南墙的校服裤子就是折了两折才能穿，风一吹腿像麻袋里套的麻秆似的，可彭火的偏偏正好直垂下来盖在板鞋上，显得腿又长又直，外套虽然也宽松，但是肩能挑起来，就不像别人穿得累赘。
　　“南墙，七班，太丑。”校服的材质多少都有化纤，南墙初中的时候就没怎么穿过校服半袖，从来都是T恤套外套，现在天太热，再加上好几个月的假期，放的他对于上学这件事有点生疏，出门的时候就忘了拿外套了。
　　“放你的五香麻辣屁，十二连出来成七班的了，”穿得人模人样，一张嘴还是彭火本色，嘴皮子轻掀着，周围的人听不见声音也看不出口型来，话里带着点玩笑的意思，可眉眼又懒怠着。
　　彭火的上眼皮有些松，平常精神起来，眉眼活泛了，嬉笑怒骂都鲜活，可要是没有表情的时候，眼皮垂下来成了内双，眼眶子一下就窄了，压得睫毛斜垂下来，谁也看不清那帘子后面的眼睛什么意思，笑也三分怒，怒也三分笑，眉间距又略狭，黑眉长长地斜过去，到了眉峰一折，分分明明。眉眼都没有了弧度，显得冷冷的。
　　南墙摸不准他肯不肯放自己一马。
　　忽然他的眼神往后一错，又闪现回来，“开学第一天就不穿校服，记过一次，下不为例。”
　　南墙往后一看，果然是执勤老师正往这边晃悠过来。
　　“行了走吧。”彭火说着，给他登完了记。
　　南墙伸脖瞅了一眼本子，上面给他登的是五班，小声道了谢，转头走了。
　　然而三分钟后，他又转了回来。
　　门口已经没多少人了，执勤老师也看看表，晃悠着往办公室走了。
　　彭火靠着校门抱着胳膊等收工，一眼就瞅见他这个又转悠回来的，出声问，“大爷，您遛早呢？”
　　“我们班怎么走？”南墙问他。
　　“新生报到没来？”
　　“来了，”南墙看着他，“被领过去的，忘了。”
　　“那您具体是问五班还是七班呢？”彭火笑起来，跟封印解除似的，莫测的神情一下就变得能读懂了。
　　南墙转身就要问别人去。
　　“B座四楼最后一间。”
　　南墙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B座是哪座？
　　彭火看看主教学楼上面的西洋老钟，差一分到半点。半点他们解散，各班级开始上早自习。
　　“叫我什么？”彭火直起身问道，一副看你上不上道的样子。
　　“学长，请问B座在哪？”南墙耐着性子问道。他是不爱和生人说话的，再加上旁边执勤的都是女生，就更不想了。
　　“不知道。”彭火降下眉眼，按笔收本就要走人。
　　南墙伸手拉住他手腕，彭火停下看他。
　　“哥哥。”
　　彭火本来是想憋着的，但实在收不住，咧起嘴角揽过他，带着往钟楼右边的教学楼走，“走吧领你去，这是哥哥的职责也是哥哥的义务。”

　　早自习，班主任露了个面。姓刘，刘雪梅，走的是冷酷毒舌路线，短发精瘦，一双高跟鞋踩进班门，半句废话没有，师生介绍的流程在报道那天已经走过了，眼睛扫视全班，把发型服装不合格的点了一遍，勒令今天整改。
　　“刘老师，我这头不剃行吗？”洪子轩一手伸懒腰似地举起，一手拍在头发上，好像现在就保不住了似的。
　　“你觉得行吗，”刘雪梅的眼神笑里带嘲，“那你让大家举手表个态，要是有十个同学觉得你这发型不影响班容班貌，你就留着这雨刷子。”
　　那就是没戏了，班里面稀稀拉拉地笑。洪子轩直着胳膊撂下，丧气地砸在桌子上。
　　把书发了，把影壁墙后面的柜子分了，按个头排了队，去操场参加升旗仪式和开学典礼，然后数英语政上午四门课。
　　“铃铃铃！”
　　“吃饭去吧！”政治老师水瓶一夹，站在门旁边先给饿狼们让路。
　　开学第一天，又是高一楼层，老师都没什么好讲的，铃一响，六个班班门大开，楼道马上就满了 。
　　“走走走，南墙这边！”
　　南墙本来随着大流儿挤在楼层正中间的楼梯入口，班长过来拽住他手腕就往二楼最里面走，后面还跟着刘煜和洪子轩。
　　二楼最里面还有个楼梯口，虽然打那下去到食堂得多走几步，但是人少不堵。
　　果然等他们进了食堂，大部队还在后面。
　　“跟着班头儿有饭吃！”刘煜打好了饭最后一个坐下，美滋滋。
　　“高一吃饭，时间差打好，路线整明白，占尽先机！”班长头头是道。
　　“感觉人也没那么多啊。”南墙看着打饭口的队伍，长而不甩。
　　“高二高三还没下课呢。”班长一边扒饭一边说，“咱比他们早下五分钟。”
　　“这么好？”洪子轩捡了便宜地笑。
　　“之前有高一家长反映孩子吃不上饭，学校特意安排的。”班长猪拱食似的吸完了一大半饭。
　　南墙对着餐盘挑挑拣拣，闻言吐槽道：“那到了高二不还是吃不上。”

　　“咱哪受过这个？”
　　食堂门口，彭火、童敏敏和宋一鸣看着眼前喧阗的场面。
　　“高二新学年快乐。”宋一鸣拍拍气歪了鼻子的彭火的肩。
　　五分钟优势变劣势，童敏敏率先接受了现实，叹着气垂头扯着他们俩去排队，每个窗口的队伍都甩了起码两折，他们已经不配考虑哪个窗口好吃了，能吃上就行。

　　“南墙你赶快吃，咱一会中午正式排位儿，我还得提前给刘老师取表呢。”仨人差不多都撂了筷，班长在旁边催促着。
　　高二高三的已经都进来了，食堂里闹声喧天，空气里饭菜的味道杂糅在一起。
　　南墙后知后觉地放下筷子，舌头舔舔嘴角，“我也吃好了。”
　　班长眼珠子瞪到他盘里，“这这这，都不吃了？蟹棒，鱼豆腐，这都是好东西啊！”说着提起自己筷子，夹起来一口塞俩。
　　“南墙你下午顶得住吗？”刘煜看了眼他还满当的饭，抬头瞪眼问他。
　　顶不住，但是菜里有蒜。
　　南墙一个后仰靠上椅背，不置可否地摆摆手。
　　“吃好了就走吧。”洪子轩瞥了一眼他的饭，又瞥了他一眼，起身去倒餐盘了。
　　“等会儿等会儿，最后一口！”班长头埋着，嘴里塞着饭含糊道，左手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着。
　　南墙和刘煜就坐着等班长的最后一口。
　　一个餐盘放到桌上，正找位子的彭火一屁股坐在了洪子轩的空位儿上。
　　“弟弟，开学第一天怎么样？”
　　“桌子太硬了，睡得硌得慌。” 南墙回道
　　彭火笑出声，“过几天就习惯了。”
　　班长正好吃完了南墙盘子里的最后一口，抬头一边咽饭一边说道：“学长好。”
　　“哎。”彭火答应着。
　　刘煜看班长叫了，就也跟着叫了一声，彭火看着他点点头，突然朝他身后举起胳膊，手指动了动招呼着，“这边，有位儿！”
　　宋一鸣童敏敏端着餐盘过来，班长南墙他们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