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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开锁匠 ...

  •   两日后,鸣翠居三楼雅间,郦朝蕴和玉锦秋如约而至。

      郦朝蕴将袖中画纸取出,递给玉锦秋,“展开看看,你可有把握配出钥匙来?”

      玉锦秋接过画纸,握在手中,露出一丝苦笑。

      “殿下未免太看得起微臣了,只给这一张图,不是为难臣吗?”

      郦朝蕴端起面前茶水,兀自抿了一口。

      “孤早说过,孤的任务并不简单。”

      玉锦秋无奈的展开手中画纸,仔细看了几眼。

      “怎么样?”郦朝蕴挑眉问道。

      玉锦秋摇了摇手中折扇,“难办,这种的,臣多年前似乎在哪本古籍中看到过,只是这种巧计早就失传了。”

      郦朝蕴道:“若好办,孤也不至于找上你了。”

      玉锦秋闻言,倜傥一笑,“殿下如此看得起微臣,是微臣之幸。”

      郦朝蕴不想跟她在这里打哈哈,只正了神色,颇不耐道:“你只需要告诉孤可能配的出来,需要多少时日,你若不行,孤就另请高明了。”

      玉锦秋轻摇折扇,一派潇洒闲淡。

      “殿下不必费那心思,若臣都配不出来的话,放眼整个大荣,殿下也找不出第二个能配的出来的了,殿下稍安勿躁,臣愿为殿下竭力一试。”

      郦朝蕴轻笑,“你倒狂妄,好,孤给你十日时间,若十日后你配不出来,就当孤与你今日未曾约见,若你配的出来,孤便如你所愿。”

      “一言为定,十日后,臣定会将钥匙双手奉于殿下。”

      “殿下!”玉锦秋朝郦朝蕴伸出手。

      郦朝蕴回握上,两人算是达成了第一个盟约。

      “能得殿下如此相待,那位小公子,是殿下的情人吗?”玉锦秋并不惧怕郦朝蕴,反而伸长了八卦的耳朵,调侃起郦朝蕴来。

      郦朝蕴脸色有些发青,握着玉锦秋的手慢慢收紧,直至她脸上有了些痛苦之色,她才稍微卸力。

      “据孤所知,玉卿今年二十有四,却大龄未娶,家中没个一夫半侍,玉卿是家中独女,难道不想着早日为你们玉家延绵女嗣?不若孤替玉卿物色个妙人儿,如何?”

      玉锦秋嘴角的笑意微僵,“额……殿下恕罪,臣这点小事,不敢劳殿下费心。”

      郦朝蕴嘴角微翘,松开了玉锦秋的手。

      她泼了杯中冷茶,续上一杯新的,颇有些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玉卿三番两次向孤示好,就为了投机取巧逗孤开心,做孤的宠臣好为自己谋富贵?”

      玉锦秋晃着手中茶水,“殿下何必明知故问,臣若只有这点志向,想必殿下也不屑理会臣的。”

      郦朝蕴未置可否,只淡声相问,“那卿的远志是什么?”

      玉锦秋难得端敛了神色,一双桃花眸平视郦朝蕴。

      “自然是致君五帝上,青史留芳名。”

      郦朝蕴不语,双目凝睇着玉锦秋,形成一股淡淡的压迫感,良久,她才续了一句,“玉卿好志向。”

      “既然知道陛下心之向背,为何不去找郦朝薇,反而找上孤来?玉卿,辅佐郦朝薇这个落魄皇女,一但成功,岂不更能成就你的芳名?”

      玉锦秋迎着郦朝蕴的目光和逼问,不卑不怯。

      “殿下说三殿下落魄,可您比起三殿下,又好到哪里去?”

      “您失了陛下宠爱,如失一臂,看似有强大的父族做后盾,可慕容家如今人丁寥落,慕容小将军又远在北关,远离权力核心,仔细想想,您又有什么呢?”

      “三殿下看似落魄,可有陛下暗中扶助,此为得一臂,娶太傅之孙,在朝堂上又得一臂,如此比来,您甚至不如三殿下。”

      “诚如殿下所说,帮一个看似落魄的皇女翻身固然有意思,可帮一个看似尊贵的太女守住她的位置,不是更有挑战吗?”

      玉锦秋此番话说完,忽见郦朝蕴似狼一般,双目闪烁着凶光,正恶狠狠瞪着她。

      莫说是郦朝蕴,任谁都不想自己的伤疤经别人之口血淋淋被揭开。

      她怒气张扬,冷声道:“你一个工部小吏,胃口不小,说的也头头是道,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玉锦秋闻言轻笑,“臣所言句句属实,殿下如今危机四伏,在这里恼羞成怒可不是解决问题的良方。”

      “至于臣的本事大小,那就要看殿下肯听臣多少了。”

      郦朝蕴沉默了片刻,缓缓扯开嘴角,无声冷笑。

      “玉卿,孤劝你莫要太自以为是了!”

      旋即,郦朝蕴转过身,大步朝外走去,还不忘狠狠摔上了门。

      这个玉锦秋,满嘴狂妄,前世又是郦朝薇的幕僚,若不是……若不是为了小招,她真该早点解决了她!

      郦朝蕴忿忿走在纵横的街道上,心中因玉锦秋的一番话,几度翻腾,久久不能平静。

      愤怒的同时,她也不得不悲哀的承认,玉锦秋所说,的确是事实。她没有母皇的爱,父族之人又远在边关,不能及时给她支持,仔细想来,她现在真的连郦朝薇也不如。

      只是,这样的话,从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赤/裸/裸说出来罢了,除了玉锦秋这个疯子。

      她正怒在心头,偏偏不太繁忙的街道上,远处一对相依的人影缓缓朝她靠近过来,狠狠刺激着郦朝蕴的双眼。

      郦朝薇!

      真是冤家路窄,偏偏这个时候碰上。

      郦朝蕴停下脚步,眼睛盯着远处的人影,脸上神色莫名。

      显然,郦朝薇却没有看见郦朝蕴,她一门心思都在身边的男子身上。

      只见那男子胖瘦合宜,身量比郦朝薇稍高些,戴着一顶帷帽,四周围起一圈薄纱,因此,并不能看清男子容貌。

      两人肩并肩朝这边走过来,不时缓下脚步低声说些什么,场面倒是温馨。

      看郦朝薇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模样,想必这位就是周太傅之孙了,只是不知郦朝薇这副温柔面孔之下,有几分真心是为眼前的男子,又有几分心是为男子的祖母周太傅在儒生中的威望呢?

      郦朝蕴始终不动声色,郦朝薇即将携着那名男子擦肩而过时,她无意的一瞥,霎时顿住了脚步。

      “二皇姐!”

      郦朝薇脸上现出诧异之色。

      郦朝蕴点点头,指着郦朝薇身边的男子,明知故问,“这位公子是?”

      郦朝薇面上有些薄红,“皇姐,这是周太傅家的公子,周公子,这位是太女殿下,你应当认得的。”

      那周公子矜持颔首,“臣子曾有幸识得殿下之面。”

      “太女殿下,臣子有礼了。”说着,他福了福身。

      郦朝蕴抬手道:“免礼。”

      然后,她将目光转向郦朝薇,不再看那男子。

      “皇妹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姐这里先道声恭喜了,对了,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郦朝薇面上红潮更甚,“臣妹与周公子成婚在即,便约周公子出来,听听他喜欢什么,臣妹也好买回府去早作准备。”

      郦朝蕴问,“婚期已经定下了吗?在何时?”

      郦朝薇答:“十二月二十六。”

      郦朝蕴喃喃道:“是个好日子,不过,婚礼的事也不用你自己去张罗吧,你瞎忙活些什么呢?”

      郦朝薇陪着笑脸,“是由宫中准备的,只是周公子嫁与臣妹颇受委屈,臣妹心中愧疚,便想在婚礼上多用些自己的心思,以表对公子不嫌弃臣妹的感激。”

      周公子羞赧的垂下了头,小声低喃了一句,“殿下,您说什么呢,能嫁与殿下是侍身所愿……”

      郦朝蕴忽然觉得,自己站在两人身边显得如此多余,顿时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

      “看到你们如此相爱和睦,孤也替你们高兴,既然如此,你们且去吧,孤也要回府了。”

      郦朝薇忙拉了周公子,就要行礼。

      郦朝蕴制止道:“大街上呢,免了吧。”

      说着,她对两人摆摆手,往前走去,慢慢消失在两人视线里。

      不过一个贱侍之女,就算她不是母皇心中合意的继位者,可还有长女郦朝英呢,母皇为什么不选郦朝英,为什么偏偏是郦朝薇呢?

      郦朝蕴边走边思索着,却是百思也不得其解。

      难道,真的是因为觉得郦朝英扶不上墙吗?

      郦朝蕴摇着头,将郦朝薇的身世在脑中又回想一遍。

      郦朝薇的生父,曾经是父君宫中的侍人,父君去世后,那贱人趁有一次母皇醉酒,去父君宫中缅怀父君之时,设计服侍了母皇一夜,因此有孕。

      这么下作的人,这么下贱的招数,郦朝蕴现在想起,仍有些作呕,这就是她从前讨厌他们父女的原因。

      当然,母皇也没放过那个贱人,在他产下郦朝薇之后,就一杯毒酒赐他归了西。

      那贱人的算盘全数落空,非但丢了性命,却连个封号也没得到,而且他生下的女儿也不被母皇所喜,刚满月就把她丢到了冷宫,自此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

      郦朝薇是被冷宫里几个老男人养大的,自小受尽冷落和白眼,虽然贵为皇女,却没人瞧得起她,与她这个皇太女的生活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这么看来,母皇的确讨厌郦朝薇,可她又要帮助郦朝薇夺她郦朝蕴的未来帝位,这究竟为什么,母皇为什么要这么戏弄她的两个亲生女儿?

      呵呵,一个多月后,郦朝薇的人生就将迎来大逆转,郦朝蕴心想,届时,母皇会是怎样一副嘴脸?而那些曾经讥讽嘲笑看不上郦朝薇的人,又会是怎样一副嘴脸呢?

      ……

      十日后,玉锦秋果然如约交上了钥匙。

      郦朝蕴记得再见她时,她眼圈之下,两痕青黑,显然是这些日子忙着郦朝蕴的任务,多日不得好睡。

      看她狼狈的模样,郦朝蕴心中有些快意,愉悦的接下了她递上的钥匙。

      顺便,她也关怀了那么一句,“玉卿回去睡一觉吧,以后可能就是孤的人了,若累坏了,孤的心还挺疼的。”

      玉锦秋苦笑,“臣看殿下半点也不像是心疼臣的样子,不过,臣还是有一句话要敬劝殿下。”

      “殿下可千万要沉得住气,保护好自己,谨小慎微,不行差踏错半步,这样,即便陛下再有心相帮,但在无可指摘的太女殿下面前,三殿下永远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处境。”

      想到一块儿去了嘛这不是,看着玉锦秋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蔫儿坏笑意,郦朝蕴觉得,起码在这个时候,这个玉锦秋还是不那么讨厌的。

      可一想到或许前世的时候,玉锦秋也是这样站在郦朝薇身边,脸上挂着相同的笑意,认真和郦朝薇商量着怎么对付她时,郦朝蕴背上又一片凉意。

      除了阿诺和姑姑慕容长安以及她的几个暗卫外,她身边暂还没有可以交托生命去信任的人,她希望以后会有,她也希望这样的人能够越来越多。

      郦朝蕴回到府中,直接去了小招那里。

      经过这些天和这个小疯子的磨合,现在他们两个基本上可以和谐相处,不会再出现争吵和互殴事件。

      郦朝蕴轻车熟路关上门,落了门闩,把小招拉坐下来。

      “咱们开始吧。”郦朝蕴亮了亮手中的钥匙对小招道。

      小招一把夺下郦朝蕴手中的钥匙,道:“我自己来。”

      郦朝蕴求之不得,一下站了起来,把小招一个人丢在了榻上。

      她背对着小招,来到圆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不时端到唇边呷上一口,耐心等待着小招的下文。

      好半晌,小招扔了钥匙,气喘吁吁,“还是……你帮我吧。”

      郦朝蕴淡淡回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小招瞪了郦朝蕴一眼,撇过头去闷闷的不吭声。

      郦朝蕴晾了小招一会儿,直至慢慢喝完手中那杯茶,她才重新回到榻边,捏起榻上那枚钥匙。

      待要动手之时,却又觉得无从下手起来。

      “那个……小招,你好歹自己扶一下吧,否则,孤不方便动手啊。”

      小招身子抖了一下,颤巍巍摸上那银托子。

      郦朝蕴一手捏紧那枚铃铛,一手执了钥匙,将钥匙凑近铃铛上那条细缝。

      说实在的,这东西做的委实变态极了,用铃铛做锁,锁眼小的几乎看不见,开锁的时候,不得不把头凑过去,否则根本看不见。

      而且,这铃铛挂在男人那个地方,走起路来一步一叮铃的,不光男人自己,听到的人也会遐思无限。

      真不知哪个变态,竟有这样的恶心趣味?郦朝蕴边在心里怒骂,边把头又往前伸了半寸,前额几乎要擦过那银托子前端。

      钥匙递进锁孔中,捣弄了许久,银托子上锁的地方依旧紧闭如初。

      小招灰了心,连声音都带着冷漠和无力感,“我早已说过,这东西打不开的,你起开吧。”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郦朝蕴一把将他按了回去。

      “你急什么,这把不行,孤这里还有别的呢。”

      在小招微鄂的目光中,郦朝蕴又掏出三把柄部一模一样,而尖端略有不同的钥匙来。

      “别着急,我们一把一把慢慢试,玉锦秋说了,这种形制的锁年代太过久远,现在根本没有了,她也是在一本书里看到过,所以,她配出好几把钥匙来,我们都试试,说不定哪把就打开了呢。”

      听着郦朝蕴口中没谱的话,小招只觉更灰心了,他干脆阖上漂亮的眼眸,任郦朝蕴为所欲为。

      郦朝蕴心中那股不言败的劲头不知怎么的就被挑起来了,她捏着另一把钥匙,跃跃欲试,但见小招一副恹恹的样子,没什么精神的半仰在榻上。

      她登时有些急躁,有些事情,不做就罢了,既然做了,就做个彻底,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郦朝蕴觉得,哪怕玉锦秋的钥匙不行,那么,她无论再去找任何方法,也一定要帮小招把身上这桎梏给取下来。

      郦朝蕴一把拉过小招的手,“小招,你扶住呀!”

      郦朝蕴果真一把一把试过去,她又捣鼓了许久,直到额上起了一层薄汗,那锁依旧没被撬动半分。

      一直隐忍不发的小招忽然怒了,他狠狠并紧了双腿,声音凉透。

      “够了,你还要玩到几时?”

      说罢,他眼角滚下两行热泪,须臾之间,他压抑着的呜咽声从喉间逸出来,钻入郦朝蕴耳中。

      郦朝蕴秀眉紧蹙,不消看一眼,只听这呜咽声,郦朝蕴就知道,小招是真的伤透了心。

      她知道人最悲伤的就是希望破灭的时候,这样的悲伤,在那座高塔里,她也曾真真切切感受过。

      想到这里,郦朝蕴眉头蹙得更紧,仿佛心也拧巴到了一起。

      忽然,她冲动的强行破开小招的抵挡,也顾不得什么非礼不非礼的,她并没有什么龌龊心思,她只知道,她想再试试。

      “你……”

      郦朝蕴颇显粗鲁的举动令小招情绪大动,他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他的动作让郦朝蕴根本无法专心开锁,且再次转动钥匙,锁身依旧沉默无声。

      “什么鬼东西!”郦朝蕴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开口骂了一句。

      那个玉锦秋,夸夸其谈,原来也不过如此,是了,她本是郦朝薇的幕僚,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会想到去找她呢?

      或许,她几次三番的示好根本就是为郦朝薇而行的试探,她根本没想过要投靠自己,或许现在,玉锦秋正摇着扇子嘲笑自己的愚蠢呢。

      心中各种情绪交织,郦朝蕴只觉恼怒非常,狠狠拧了一把钥匙,终于,她也像小招一样灰了心,准备将钥匙取出,再想些别的方法。

      这时,忽听“咔吧”一声。

      郦朝蕴和小招两个人同时呆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郦朝蕴开口问道,“什么声音?”

      小招眸中复杂难辨,泪水夹杂着光亮,颊边也飞上了两团红云。

      “好像……打开了。”他咬着红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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