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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别找我 ...

  •   “然后呢,那宠妾是不是美若天仙?”人群中有人问,好似这女子若是不够美貌,就对不住这美好的爱情似的。
      “那自是不消提,若非有几分天姿国色,如何迷得太子七荤八素,又如何独得恩宠?”
      “这不大可能吧,那可是太子爷,独宠一人委实不是皇家作风。”
      “这男女间的事儿你情我愿又有谁说得准呢?”说书先生啧啧两声,又叹:“也是这宠妾命歹,冬至夜宴后突然暴毙,否则就以她如今这份荣宠,外加一前一后的恩情,将来后入门的太子妃怕是就惨了。”

      凭白被人诅咒,初一坐不住了,立了立领子自位上起身,慢条斯理走到二楼的围栏边,托着下巴撑在阑干上,笑得有些漫不经心,“老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可以乱讲的,好好的人又擅长医术,岂会说死就死,说暴毙就暴毙哩?”

      说书先生摸了把他稀疏花白的胡须,眸光自初一宽大的袍服,微凸的喉结,以及过于俊美的面庞一扫而过,最后慈祥地笑了笑,“小子,别小瞧人,老朽宫里那是有人的。老朽非但知这宠妾去了,还知太子也因为过于伤心又病倒了。”

      说罢,私底下也有人小声应是。

      初一这才意识到,她可能真的被死亡了。

      初一眼珠子转了几转,倒也是想明了其中的关节——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承认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说她死了倒也合情合理,也说明他已经放弃了寻她回宫。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然初一闹不明白的是,说她死了她能理解,却为何要宣称他也病倒了?

      难不成要塑造个深情皇子的人设?

      就这事儿吧,初一当真还冤枉尉迟弘了。

      一个皇子,系出中宫,背靠大将军府,是最为名正言顺的储君,有最尊贵的未婚妻子,文韬武略、姿容仪表皆乃皇室典范,是铁板钉钉的皇位继承人。
      却因为一次祭天,一场祸事,摔了个不省人事。
      自此跌落神坛。
      世人皆嘲他残废太子,旧时部下个个离他而去,连未婚妻都跟人跑了,就连最爱重他的父皇也犹犹豫豫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就在他为天下人所厌弃的时候,一籍籍无名的小宫女来到了他的身边,没有倾国倾城,没有婀娜多姿,虽只是一个小豆丁,却有着全天下女子都没有的恭顺、俏皮、惹人怜爱的性子。

      她对他没有敬畏,没有嫌恶,只有打心底的倾慕和娇羞,否则不回时不时绞着发丝低下头,时不时扯他的袖子撒娇,时不时地拿怯怯的眸子看他……

      他习惯了她的陪伴,习惯成自然,自然而然地就对她上了心,这种上心都不知是那颗药试出来的,亦或是她身上那丝若有似无的药味作的蛊,亦或是长久以来她的贴心陪伴……

      他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

      他只知有她在他心里就开心,这种开心是前所未有的,他以为那是爱,就像他父皇当年对母后那般。

      可结果呢?

      他心心念念不惜陪她做戏也要成全她一个愿望,结果得到的却是一封剐心的离别信——别找我,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别找我,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在他逆风翻盘,终于一扫残废太子阴霾,可以正大光明站起来了,局势正以最快的速度扭转之际,正是他英姿昂扬之际,这个女人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冰凉彻骨的冷水——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爱她吗?可她呢,从未喜欢过你,哪怕有一丁半点的喜欢,何至于不告而别?何至于还留下一封怕你死缠难打而求饶的书信。

      除此之外,再无只言片语。

      当蒹葭来禀告这个消息的时候,尉迟弘刚从皇帝处回来,手里还拿着刚讨来的晋封诏书,面上的喜色比在宫宴上站起来的那一刻还要甚上几许,他说:“初一呢?让她来孤这里,孤有东西给她看。”

      蒹葭垂眸低间,递上初一的亲笔信,“初一她走了,让奴把这个交给殿下。”

      尉迟弘颤着指尖接过,略略一扫,是熟悉的绢花小楷,只觉心口撕了一个口子,一种叫背叛和欺骗的东西迸射而出。

      他捂着胸口吃力地退到案几后的太师椅上,睫毛微垂,下巴轻抬,自嘲地笑了笑,而后将那书信撕成细碎,漫不经心地一片一片地扔进烧得通红的炭炉,寥寥腾起又湮灭的烟雾是他心底最后的温柔。

      “就说初一染了恶疾,不治而亡了,另外,把西苑给孤烧了。”

      说罢,一口鲜血自心口窜出,在尉迟弘的黛色袍衫上晕出几朵暗花,血花绚烂着的是他自以为被辜负的真心。

      日子一转就到了腊月二十三,是民间的小年,见尉迟弘信守承诺没在寻她,初一便打算在上京过了年后再做打算。

      这段时日上京雪下得大,街道巷口不少濒临饿死或冻死的,初一见一个施舍一个,眼瞅着还没出发荷包就一天天扁了下去,略一思索,初一打起了原身那本医书手札的主意,这些药方都是不出世的古方,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那些方子着实惊艳,每每一出手,很快就了有买家,且皆是出手不凡,光靠卖药方,初一就又累积了五千两白银。

      再看到流落街头的乞儿,初一并没有直接给银子,有所谓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以渔,这道理她懂。

      她打算将她梦里的那个瓷器行当付诸现实,她需要掌柜的,需要能工巧匠,也需要寻常的劳工,而这些乞儿正好可以为她所用。

      说干就干,初一在银宝巷买了个铺子,又在京郊置了块地用于烧制瓷器,更建了一整排有暖炕的木屋以作为劳工的宿舍。

      然劳工有了,掌柜的好找,能工巧匠却是难寻,初一是一个对品质很有追求的现代女性,直把目标拔到了毛山洞的官窑,以期和他们合作,方才有可能做出她想要的瓷器。

      忙的如火如荼的初一,连今日是小年也似乎给忘了,坐着马车直奔城南的毛山洞官窑。

      与此同时,初一的一举一动,以文书的形式,被刘来战战兢兢地呈了上去。

      尉迟弘一听是初一,看也未看一眼,指尖轻扫,无悲无喜道:“孤不是说了,往后她的事,都不要再禀报?”

      刘总管微扯了扯唇,他是真的不明白如今这些年轻人的想法,就比方说初一,怎么瞧都是个乖顺听话的,竟然说走就走了,完全不拖泥带水。

      又比方说他家殿下,面上说让人别提初一,其实自己私下却偷偷去瞧了好几回,否则初一哪里来的钱又是好善乐施,又是要开工办厂,不过是他家殿下仁慈,心里惦记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怕她过不好,处处打点罢了。

      可你说分明就是余情未了,为何不上前说清楚,难不成他堂堂一国太子,还配不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

      何苦像如今这般别扭,让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受罪呢?

      这不一听说初一去了毛山洞,被管事的拒绝在门外晾了半天,面冷心热的太子爷又一声不吭地出门了。

      望着那个一听初一就步履匆匆的背影,刘总管冲回廊外同样出神的蒹葭叹道:“蒹葭,你说初一为何要逃啊?这宫里哪里不好了,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富贵荣华,以殿下对她的喜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往后若是生下一儿半女,那更是富贵无边,便是肖想一下那个位置也不是不行。我实在想不出她为何要逃,你和她相熟,你倒是说说看?”

      蒹葭收回目光,抿唇一笑,“奴也不好说,只是奴认识的初一,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她曾说过,人生在世,富贵荣华皆是过眼云烟,这日子过得好不好,端看过得舒心不舒心。”

      刘总管又不解了,“这所有皇子的后院,她去比一比,论长相比她好的有之,论出身她更是不值一提,可谁的日子有她这般舒心?殿下宠着她,又没有个欺辱她的妻妾,万事皆可不管,只伺候好殿下就行,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情,她如何就不满意了?”

      话一出口,刘来才想起来初一自来东宫后的日子还真不能用舒心来形容,索性就闭了嘴,摇了摇头,心想等殿下回来得好生提醒他,免得叫他做了无用功。

      而这边厢为刘总管记挂的尉迟弘,马不停蹄终于在大雪封山前赶去了毛山洞窑场,隔着帘子,见到了小宫女正襟危坐于前厅吃着闭门羹。

      按理说她该是一脸落寞才是,尉迟弘则从她眼眸里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光亮,那种光亮他很熟悉,他曾从得力下属眼里多次看到,那是一种对自身全然的自信,那是一种天地崩塌我自不悲不喜的从容。

      是以,她离了他,反而找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了吗?

      那么他呢?是不是从今往后就成了可有可无的过往云烟?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

      院内背光走来一人,伺候在旁的小厮一见自喜,忙迎了上去,“厂官,这位小爷偏要见你,小的是拦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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