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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身份 ...

  •   情报一处的手段自然不容小觑。第二天,所有的华文报纸均对前一晚的事情绝口不提,唯有一家报纸,虽然言语含糊的一语带过,却偏偏又寓意鲜明的登了一张皇甫子谦与安娜和孩子并肩站在一起的照片,越发衬得照片一角的陶秋岚形单影只,处境凄凉。
      而这家报社,正是布朗的儿子马克供职的地方。
      皇甫子谦勃然大怒,一把将报纸揉成一团,尤不解气,又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响声震的屋子里的蒋弘文和情报一处的郑思元身子俱是一抖,冷汗直冒却不敢去擦。郑思元好容易鼓起勇气抬头打量了一下皇甫子谦,正好对上他阴森森的目光,又是一凛,可也知道躲不过,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属下失职……”
      皇甫子谦冷哼一声,“他们既然这么看重这篇报道,不如就让它更有意义一些!”说完用手一指郑思元,“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查封也好,抓人也罢,总之我明天不想再看见这家报社的任何一篇文章!”
      郑思元喏喏的答应,见皇甫子谦没有其他的吩咐,忙不迭的退了出来,直等到关上了门,才敢抬手去擦额上的汗珠。
      转头正看到秦正海走了过来。郑思元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唤了声“秦秘书”,这才意识到秦正海如今身份已经不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又笑着改口道:“秦司令,秦司令!”
      秦正海并不甚在意这些,眼见郑思元一副挨了训的狼狈样,也知道为了什么,开门见山的问道:“少帅可在里面?”
      郑思元现在听到皇甫子谦的名号都有些发怵,点了点头,又哭丧着一张脸道:“秦司令你快帮我想想法子,那《自由时报》可有法国人在背后撑着,你说我……”
      这样子六神无主的郑思元,哪里让人能与威名赫赫的情报一处联系起来。
      秦正海知道郑思元的苦处。外交无小事,一个不当心便会引起外交纠纷。更何况现在各国势力皆蠢蠢欲动,平衡各方力量,争取多方支持才是当务之急,这个时候又怎能因为一篇似是而非的报道而得罪了法国人呢?
      郑思元只是担心,如今皇甫子谦正在气头上,自然是想着出口气,可一旦事情真的超出了预期,只怕第一个就会拿他当替罪羊。
      秦正海听了郑思元转述的话,倒是笑了出来。“你还没明白少帅的意思?”他见郑思元面带不解,耐心解释道:“你去找林克生。对付一家报社,他那里多的是由头。”
      郑思元恍然大悟,连连道谢。正在说话间,门再次被打开,这回是蒋弘文走了出来,见了秦正海也是难抑的欣喜。秦正海拍了拍蒋弘文的肩膀,“替我通报一声。”
      秦正海刚刚推门进去,皇甫子谦已经迎了上来,眉间的倦意稍稍松了些,示意他坐下,“大姐呢?”
      秦正海提到赵凤如时满是柔情。“刚送回家里。”
      皇甫子谦点了点头,“大姐身体可好?”
      “西北有个专治腿疾的大夫,一直用着药,天气也一天天暖和了,最近觉得好多了。”
      皇甫子谦给他倒了杯水,“你刚回来,秦叔又病着,还是先休息几天,交接的事情缓缓也无妨。”
      秦正海见他眉头深锁,知道他如今处境为难,也不再寒暄,直接问道:“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皇甫子谦闻言苦笑一声:“连你也觉得那是我的孩子?”
      秦正海听他这样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沉吟了半晌,才试探的问道:“那少夫人呢?”
      皇甫子谦知道他的担忧,“已经跟秋岚解释过了。”一想到陶秋岚,皇甫子谦刚刚平息的怒气又冒了出来,恨恨的将杯子拍在桌子上,“主意都打到我的人身上来了!”
      旁人不知内情,或许只将陶秋岚当做是皇甫子谦宠爱的一个女人,因着陶家的关系才有今日的荣宠。可秦正海不一样,他对二人之间那些纷繁的纠结和难以言明的情感最是清楚,所以更知此次事情的棘手之处。
      “法国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干预少帅的家事,给他们一点厉害也好,正好可以敲打敲打其他人。只是……查封报社,只怕舆论会对我们不利啊。”
      “舆论?”皇甫子谦冷哼一声,“再多的饰美之词,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利益交换罢了。反正我在世人的眼中本就是个独裁者,多一件少一件的,又有什么所谓!”他想起陶秋岚看到孩子时煞白的那张脸,心里只觉得发酸,声音也带着凌厉的恨。“昨天因为顾忌着康年,已经让她受了委屈,如今看来布朗手里的底牌也不过就是一桩乌龙罢了,别说是一家报社,等到康年的事情有了眉目,布朗这个特使也就做到头了!”
      秦正海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也不再劝。“法国形势也不太好,布朗又急于做出些成绩,所以才会兵行险招。”
      沙发对面的墙上便是一张地图,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却又瞬息万变。权力的角逐,恐怕真的是要你死我活了,才会真正分出胜负来。皇甫子谦忽然想起古罗马的角斗场来,兽要吃人,人要搏斗,虽是本能,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受看客驱使罢了。
      “我知道他担心什么!平日里天天鼓吹什么和平,如今不过是看我与江南走的近了些,便耐不住了!”皇甫子谦用力锤了一下桌子,“他以为就凭一个孩子,便能让我乖乖的当他的傀儡?痴人说梦!”
      秦正海怕他一时冲动,便劝道:“布朗耍这等小聪明,给他点教训也好,只是法国的关系还是要顾忌的……”
      皇甫子谦摇了摇头。“如果他们没有打这个主意,或许将来我还会顾及点友邦之情。这样也好,彻底打消了我原来还残存的那点幻想!”他怕秦正海担心,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有分寸!”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世界不再是漆黑一片,他渐渐开始习惯明亮,习惯窗边这样空旷的地方。这样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可他知道,这都是因为陶秋岚,是她给了他勇气,也给了他希望。
      “正海,你没有看到她那时候的样子……”他的声音中满是心疼,继而又发着狠,“政治上的那些龌龊手段我都可以忍,可我绝不允许有人用这件事情来伤她!”
      秦正海知道这件事情看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布朗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只怕是连中国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想法都算了进去,以为帮皇甫子谦找到孩子便会得到皇甫子谦的感激,或许还想着借安娜来转移皇甫子谦对陶秋岚的宠爱。可他千算万算,唯独不知道陶秋岚不能生孩子的原因。他以为孩子是他最大的筹码,却不知道,那是一柄利刃,正好刺在皇甫子谦和陶秋岚共同的伤口上,伤的是陶秋岚,更痛的,却是皇甫子谦。
      布朗虽然咎由自取,可秦正海也知道,哪怕不是布朗,哪怕不是这件事,哪怕不是孩子,旁人也会生出其他的事端。究其原因,不过还是因为陶秋岚与江南的关系罢了。
      “子谦,我知道这句话你不爱听,可你应该知道,少夫人的身份,终究是……”
      这样的道理,皇甫子谦又如何不知。可他却没有办法,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偏偏姓陶罢了。他抗拒过,挣扎过,可结果却是给两个人都留下了至今都难以愈合的伤口。
      还有那个孩子……
      他改变不了她的姓氏,就如同他改变不了自己的心意一般。
      “你陪我去趟江叔家吧。”
      江言铠的府邸是幢老宅子,看着极为普通。车子刚刚停下,江言铠已经迎了出来,笑呵呵道:“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厨房提前准备。”
      皇甫子谦和秦正海半扶着江言铠的手臂,三人齐齐进了院子。秦正海笑道:“您还不知道子谦那嘴,刁得很。提前跟您说,免不了厨房又得人仰马翻的折腾。您索性就别管他,有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得了。”
      皇甫子谦挑了挑眉,“我嘴刁!我看是你鼻子灵,闻着江叔的茶香,这才忙不迭的从西北回来的吧。”
      江言铠见二人插科打诨,也只是笑,很快便进了屋。皇甫子谦见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下人,忍不住抱怨:“江叔,我让您多安排些人,您总不放在心上。这前前后后的便只有黑子一个人怎么行呢!”
      那名唤作黑子的人一直沉默的跟在三个人身后,他皮肤黝黑,又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整个人仿佛隐到夜色中一般。听到皇甫子谦说他,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做声。
      江言铠吩咐管家上茶,“我一个裁缝,要那么多保镖干什么,有黑子一个人就足够了。”他知道皇甫子谦的担心,“该了的恩怨,当日也早就了了。”
      皇甫子谦劝了这么多次,也知道无用,便笑笑不言。
      江言铠见二人虽然表面平静,可神情之间颇有忧色,便开门见山道:“跟我这个老头子就不用打哑谜了。有什么事情,但凡我能出的上力的,尽管开口就是。”
      当初江言铠隐退之时,留足了一个月的时间,不带保镖,不带护卫,为的不过就是了结了旧时的恩怨,归于平静。皇甫子谦知道一旦开了口,必然会将江言铠重又带回到过去的明争暗斗中,心里未尝没有挣扎,可放眼整个江北,除了他,再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人了。
      “江叔,如您不嫌弃,我想让秋岚认您做义父,不知您意下如何?”
      江言铠没有料到两个人这样夙夜前来,神情凝重,竟是为了跟他商量这样的事情,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开口。可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他从小看着他们长大,他们对他从来也是恭敬谦逊的,加之他久已不在军中,竟是忘了,这两个与他闲话家常的青年,正是这堂堂江北十八省最高权力的象征,杀伐决断,每一个字都会决定人的生死,又怎么会稀松平常的与他闲聊些小事。
      “少夫人品性恬静随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只不过……我如今只是一介乡野村夫,当日隐退之时也说绝不再过问军中事务,只怕……”
      “我知道这样是让江叔为难了……”
      江言铠摆了摆手。“如今我也不过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什么好顾忌的。若真的是形势危急,你婶子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的。只是……”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当日也同老三说过,现在时代不同了,早已经不是我们那会儿子打打杀杀的时候了。既已改朝换代,我们这些人就应最先做个表率。我知道老三是想着大哥临终的托付,可难免有些人效仿,以为有些旧功便可倚老卖老,对你们年轻人指手画脚起来!”
      他看了看分坐两旁的皇甫子谦和秦正海,不无欣慰的笑道:“好在你们两个从无半点嫌隙,不然我非狠狠的揍老三一顿不行!”
      秦正海知道皇甫子谦内心的挣扎,见他不再开口,便替他说道:“江伯的一番心意,子谦自然明白,父亲也是明白的。今天前来,也并非是想要您再搅进来,相反,正是因为您远离这些明争暗斗,所以才非您不可。”
      皇甫子谦是如何想的,江言铠或许不知道原因,可秦正海在来的路上便猜到了。他想要淡化陶秋岚作为陶家女儿的身份,却又不愿陶秋岚卷到其他的利益纠缠中,所以才想到了颇有声望却又远离政治斗争的江言铠。可他也深知当日江言铠隐退的缘由,又不愿让江言铠为难,所以才会这样两难。
      虽然秦万山与江言铠表面上看上去争争吵吵,可秦正海知道那不过都是父亲心里还在埋怨江言铠当初隐退的事情罢了,而他自己却是从心里羡慕江言铠现在的生活,只盼着有一日也可以与赵凤如像江言铠这般回归平淡,自然也如皇甫子谦一样,不愿意让江言铠再度卷入纷争。
      可他又与皇甫子谦不同。今日之事虽然看起来是因为法国人,可秦正海又如何不知,只要涉及陶秋岚,最大的分歧还是在于皇甫子谦和秦万山之间,或者说是皇甫子谦与江北守旧派之间。说到底,只要父亲不再执着于陶秋岚的身份,只怕皇甫子谦也不会如此急于的想要抹去她陶家人的印记。
      秦正海知道江言铠说的对,他也无数次的劝过秦万山放弃权力。虽然借着和赵凤如结婚以及自己赴任西北总司令的机会,秦万山已经处于半退隐状态,可就算秦万山真的愿意放手,也难免他手下的那些旧部不会存了什么其他的想法。
      这也正是秦正海最担心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愿意自己的父亲与皇甫子谦之间再起什么冲突,这既是为了皇甫子谦和秦万山好,也是为了赵凤如,更是为了江北十八省如今这安定盛世着想,所以明知秦万山日后知道了会发火,还是愿意陪着皇甫子谦来跑这一趟,愿意在皇甫子谦难以启齿的时候帮他向江言铠多劝几句。
      江言铠知道皇甫子谦是想要给陶秋岚找个依靠,可他听了秦正海的言下之意,却想着能让皇甫子谦找到他这里来的,除了因为秦万山,恐怕再也没有旁人了,所以便生出了另一层误会。可对着秦正海又舍不得发火,只能佯怒道:“是不是你家老爷子又刁难少夫人了?”
      秦正海早就想到江言铠会有这样误会,所以只是对着皇甫子谦苦笑。皇甫子谦也是一脸歉意,赶紧对江言铠解释:“不关秦叔的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总是我做的不够好,秦叔才不放心的。”
      江言铠见这下倒是猜不准了。“若真是因为老三,那即便我不是少夫人的义父,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可若是因为旁的什么人……”他犹豫了一下,“倒不是我有意推辞,只是如今外面形势瞬息万变,而我不过就是一个无官无职的闲人,对少夫人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三个人均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江言铠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笑道:“你们的顾虑我知道了,我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人!”
      皇甫子谦和秦正海异口同声的问道:“谁?”
      “祥亲王多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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